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十五

這天晚上,武嫣然結束家教,已是十點多了。騎著自行車回住處。路燈下,突然看見路邊有一個裹得結結實實的包裹。翻身下車,就著昏黃的路燈,好奇地打開。蛇皮袋子裡面是件男性的黑夾克衣服,包著一個書包。硬邦邦的一沓東西,解開書包扣子,拿出兩沓錢。嫣然慌亂地裝進去,重新包好。拿走嗎?她的心一緊,像這種包錢的方式,一定是農民的。爸爸冰冷的遺容浮現出來,他不是因為沒有錢而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過世的嗎?爸爸的話迴響在耳邊:做一個有骨氣,有志氣的人。好好學習,長大後去闖蕩更廣闊的天地。這麼多錢對一個農民家庭意味著什麼?猶豫地思索半天,嫣然決定等待失主。寒冷的冬夜獨自一人,好害怕啊!可是趙劍波的電話怎麼也打不通,只好找方惟敬。接通電話,嫣然壓低聲音,警惕地朝四周瞅了幾眼說:「方大哥,你有空兒嗎?」「嫣然,你有什麼事嗎?」說著把包裹抱得更緊:「我拾了一樣東西。在建設路上,建設大廈門前。我想在這等失主,你能來陪我嗎?」「好,我開車馬上就到。」

寂靜的冬夜,路燈發出昏暗的光。四周的高樓大廈矗立在黑暗中,路邊的行道樹杈光禿禿的。人行道上還有殘雪,一陣緊過一陣的寒風颳得「呼呼……」作響。武嫣然緊緊地抱著包裹,伸長脖子左右張望著,盼望方惟敬快點來。寒風把棉服吹透,好像赤裸地站在街頭,渾身麻木了。十指僵硬起來,手背上的凍瘡疼痛難忍。摘下手套往手背上哈著熱氣,試圖暖和一點。她膽怯地看看黑暗的四周,急匆匆地藏在一棵大樹後面。

二十多分鐘,方惟敬開著車飛速趕到。下車出來,沒看見嫣然,著急地叫著:「嫣然,嫣然。」武嫣然警惕地從樹後走出來,放下心說:「方大哥,你可來了。」方惟敬小跑過來:「怎麼回事?」「我就在這,撿了個包裹。有兩沓錢,失主肯定會來找。看這個樣子,應該是農民的。」方惟敬凍得直搓手說:「應該是的。我們坐到車子里等吧!外面好冷啊!」讓嫣然坐進車裡。她手不聽使喚的一層又一層地拿出錢,遞給他。「一共一萬六千塊錢,看這袋子和書包應該是農民的。咱們等等看吧。」方惟敬數完錢,裝好了說。他頓時肅然起敬道:「嫣然,你是個好人。」嫣然抿嘴一笑道:「謝謝你的誇獎,好人不好嗎?我只是想自己也是個農民,掙錢有多難,我很清楚。這錢對一個農村家庭意味著什麼?這包錢的方式大概能猜出發生了什麼?」

她不僅有美麗的外表,而且還有一顆金子般的心,方惟敬情不自禁地叫聲:「嫣然。」她應一下:「嗯。」他們倆對視幾秒。汽車裡昏暗的光映襯得人特別柔和,好美麗的臉龐。方惟敬遺憾地把頭靠在靠背上說:「我這輩子沒有娶到你,是我最大的遺憾。」他猛地坐正,睜大眼睛說:「我改變主意了,要重新追求你。」武嫣然臉色一窘,微紅道:「方大哥,你別鬧了。」方惟敬低低的聲音說:「你心裡有人了?趙劍波?」她別過臉看車窗外一片昏暗。默然不語,情緒低落。紛繁複雜的事情又佔滿腦子。方惟敬迷惑不解地追問:「怎麼了?」嫣然只是微微地點點頭。

方惟敬心底泛出莫名的酸楚:「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我們還是君子之交的朋友,行嗎?」嫣然依舊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夜,沒有一盞指引前行的「燈」。方惟敬羨慕嫉妒趙劍波:「那小子,好福氣。」又說了幾句閑話。武嫣然有點倦了,倚在靠背上,昏沉欲睡。

恍惚間,聽到有人拍打窗戶,武嫣然從朦朧的睡意中驚醒,忙不迭地叫:「方大哥,方大哥,有人敲車窗。」他們從車裡出來。一位農婦身上裹著一件綠軍大衣,圍著花圍巾。傍邊站著一位穿黑棉襖的男青年,開著一輛敞篷的農用車,兩個人在寒風中凍得發抖。農婦顫抖地問:「大兄弟,看到一個蛇皮袋子嗎?」武嫣然忙問:「什麼樣子的蛇皮袋子?裡面有什麼?」農婦不停地咳嗽著說:「閨女,是發黃的袋子。裝著一件黑夾克,衣服里裹著一個草綠色書包,書包里有一萬六千塊錢。你們見過嗎?」她焦慮地望著嫣然,眼睛里竟然有種絕望。這種眼神,媽媽的眼睛里曾經有過無數次,嫣然的心猛然一顫地說:「阿姨,是這個嗎?」從車裡捧出包裹遞過去。

農婦見到包裹喜極而涕地說:「是,是的。閨女啊,你們真是好人。這可是給俺當家的看病救命的錢。今天是碰到你們了。要是真丟了,我該怎麼辦呀!該怎麼謝謝你們呀!」用手抹著眼淚,就要跪下。嫣然急忙扶住農婦:「阿姨,您看一下沒有少什麼吧。」農婦感激地說:「沒有少,一分也沒有少。」

武嫣然雙手扶住她,心裡一暖彷彿是自己的媽媽:「阿姨,可要放好,別再丟了。」農婦點著頭說:「唉,好!我知道了。」方惟敬打開車門,從車裡拿出有帶子的大挎包來,遞過去說:「大嫂,裝這裡面吧,跨在身上,保險點。」農婦連忙擺手說:「這怎麼能行,還要你們的東西?」方惟敬硬塞進她的手中說:「拿著吧,沒什麼的。」農婦把蛇皮袋子解開,把衣服和錢袋裝進挎包,千恩萬謝的和他們道別:「謝謝,謝謝你們!我們走了。往回趕,還有百十里路呢。」「好的,路上小心點,再見!」四個人揮手道別。母子倆開著車遠去,還不時地回過頭來向他們揮手。他倆揮手目送遠去的母子消失在漆黑的夜裡。

方惟敬把自行車裝進後備箱里,坐上車,關掉手機。嫣然吃驚地問:「你幹什麼?」他發動車子說:「這樣的好事,應該給媒體報道一下。」她著急地說:「方大哥,不要這樣。」方惟敬不解地問:「為什麼?」武嫣然平靜地說:「我只想做一個普通人,不被打擾。看見那位阿姨,就像看見我媽媽,心裡暖暖的。方大哥此時此刻,我想媽媽、哥哥,還十分想念爸爸。我爸爸如果還活著,該有多好。但願那位叔叔健健康康的。千萬不要讓他的女兒,在漆黑的夜裡思念她的爸爸。」

方惟敬驚訝嫣然這麼樸實的想法。這個女孩子,表面上很普通,甚至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卻讓人覺得是一杯香茗,細細品來才感受她的清香和淡雅;又像一本有品味的書,認真讀了,才了解她的內涵和韻味。他尊重她說:「好吧。」小區門口,嫣然說:「不用往裡送了,你回家吧。麻煩你陪我到現在。」方惟敬笑著和嫣然道別:「好的,再見。」

武嫣然睡眼朦朧地推著自行車往小區里走。突然一輛汽車的燈光打開,她下意識地用胳膊擋住眼睛,往路邊躲。趙劍波從車裡出來,拉起她就往車裡塞。嫣然驚叫道:「誰呀?」「我!」「我的自行車!」「丟了我賠你!」被他按在副駕駛上,繫上安全帶。趙劍波發動車子。她一下清醒過來,驚叫道:「大勇哥,你這是幹嘛呀?」趙劍波臉陰沉沉地吼道:「不要叫我大勇哥!」她斜瞟一眼他,低聲問:「我怎麼招惹你了嗎?」

「不要說話!」趙劍波厲聲說。從來沒有見他凶成這樣,嫣然不敢再出聲,小心地觀察著他的臉色,手輕輕抓住他的胳膊。趙劍波不理會她,專心地開車。她試探地說:「我好餓。」他綳著臉,沒吱聲。她知趣地收回手,捲縮進座位里,閉上了眼睛。到了酒店門口,趙劍波沒看她,扔下一句:「下車!」獨自下車。武嫣然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惱怒成這樣?跨出來還沒站穩,被趙劍波強有力地拽著上二樓。

來到小卧室門前,武嫣然揉著被他鉗疼的手腕。突然身子騰空,還沒來得及反應,被他抱著走進去,趙劍波隨手鎖上門。把她摔在床上,隨即壓在她身上,瘋狂地吻她的嘴巴脖子,熱辣辣的氣息噴到臉上。武嫣然用盡全力,往外推他。趙劍波瘋狂地撕開她的衣服,吻到胸口。她惱怒地連踢帶咬,才逃離出他的控制。整理好衣服,奔到門口。門鎖上了,她奮力地又擰又踹怎麼也打不開,沮喪地伏在門上。趙劍波拽著她坐在沙發上捧起她的頭,淚珠順著她的臉頰滾落下來。

惱怒的他審視著她的眼睛吼道:「你還哭?有多少委屈?和別的男人半夜不歸。我重看了你,原來你的清純是裝給我看的。一點多,半夜了!那個男人是誰?你們幹了什麼?!」

她一臉平淡,一身冷漠地坐在那兒。趙劍波被她的態度弄得更加惱火,吼道:「我成了傻瓜,你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還有多少個男人是我不知道的?」憤怒快讓他失控。他穩穩情緒,停一會兒又說:「你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今夜的事情。」嫣然深深地看一眼扒開他的手說:「我又困又累的,只想回去睡覺。」他在她旁邊坐下,忍耐地說:「我的忍耐力是有限的,別再試探我的底線。馬上給我合理的解釋。」

就要永遠的告別,開始從心底里排斥他。不想再有過多的糾纏不清,事情已成定局,又何必這樣。他也沒有堅決的真心對自己。嫣然淡淡地問:「非得說嗎?」他語氣堅決地答:「非說不可。」深愛的人,難捨的情,必須說的再見。她心情複雜地問:「你是誰?是我什麼人?這麼審訊我?我覺得可以不回答。」身子暖和了,手上的凍瘡癢起來,用力的撓著。入骨入心的難受,使她煩躁起來,好想發脾氣。

趙劍波冷哼一聲道:「你現在的男朋友,不久以後的丈夫。所以我有這個權力。」今晚的這一幕讓他怒不可遏。原本以為純潔的她,竟然也會這樣。武嫣然念叨著:「丈夫?」這個詞離她好遙遠,就像到外星球一樣。斜倚在沙發上,懶於解釋。

趙劍波怒氣沖沖地盯著她。迫於他氣勢洶洶的眼神,嫣然才張開嘴巴說:「今夜做完家教回來。在路上,拾了一包東西。決定等失主。打電話給你,不知道什麼情況?沒打通。後來找到方大哥。他陪我在那等失主。十二點多,失主找回來,把錢還給他們就回來了。「

「拾到錢等失主?打電話給我了?今晚我的手機是沒電了。我還擔心會有什麼事情找我,應酬沒有結束我就回來了。在車上,我足足等了四個小時,你知道這四個小時有多長嗎?好像四個世紀。」邊說邊思索又問:「方大哥是誰?你這麼還認識一個方大哥?我怎麼不知道?方大哥?」他皺著眉頭,問了一連串的問題。「方惟敬,方大哥。以前做家教的。」她疑惑的看他:「你不認識嗎?你們不是好朋友嗎?」「方惟敬?!你們一直有聯繫?有來往嗎?你怎麼從沒有告訴過我?」趙劍波醋意大發。難怪每次方惟敬說到嫣然會溫柔許多,他們之間會有什麼嗎?

「僅僅是認識,沒有必要什麼事都向你彙報吧!」她厭煩這樣的對話。「趙劍波!」她不耐煩地喊一聲,「你怎麼這麼小心眼?我們倆坐在車上,話都沒說幾句。當時的情景,方大哥有錄下來。不信你去問他。」手好癢,心好煩。真想沖入漆黑的夜裡,永不回頭地走下去,直到天的盡頭,最後化作一抔黃土。

趙劍波惱火地高聲喊道:「還方大哥,叫得這麼親熱。不會是他不願意搭理你,才轉向我的吧?」武嫣然直翻眼珠子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說:「我上趕著要嫁給你是吧?罷了,咱們至此畫上句號。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從此以後誰也不認識誰!」氣惱地圍著圍巾,抓起丟在茶几上的手套,就往外走。

趙劍波急忙上前摟住她,滿臉陪笑說:「和你鬧著玩呢,這麼不識玩,開不得玩笑。」把她按在沙發上。嫣然斜躺進沙發里,閉上眼睛,不再理采他。她一副漠然的神情,他馬上乖巧地說:「嫣然,躺床上吧,沙發不舒服。你不是餓了嗎?想吃什麼?我去做。」

嫣然睜開眼睛帶著哭腔說:「躺不起,也不稀罕,敢勞駕你嗎?我只想回家,想媽媽、哥哥。」突然坐起來眼睛里噙滿淚水。淚珠懸在睫毛上,戰巍巍地欲滴下來,「我好想我爸爸。」說完摔進沙發里,用胳膊擋住臉,淚珠從眼角滑落下來。她一鬧,他手足無措坐在那兒,後悔自己亂說話。抱來被子給她蓋嚴,無趣地坐在一邊。

天剛亮,趙劍波找出方惟敬。小區里的石桌前,他們倆對面而立,冷眼而視。方惟敬說:「劍波為了昨晚的事嗎?」趙劍波穩穩情緒說:「對,你能解釋一下嗎?」

方惟敬盯著他,不忿地冷哼道:「嫣然,我沒有追到是我這輩子的遺憾。或者說我們相處的大半年裡,我並沒有追求她。可是今天我後悔了,憑什麼她只屬於你自己?多善良,純潔的姑娘。你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嗎?認為嫣然怎麼不好了?我要啊!我也愛她,不光你一個。在寒冷的夜裡,等著歸還失主錢的好人,會幹出什麼事來!用用腦子,好不好!」趙劍波沉默不語地站著。方惟敬拿出手機,遞過去說:「我想這樣的事情,應該給媒體報道一下。沒想到竟然成證據了。可笑!全部過程都有,看吧。」趙劍波看完視頻,把手機放在石桌上,一語不發地轉身離開。方惟敬拿回手機,目光追著他的背影氣惱地罵道:「臭小子,什麼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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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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