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離家出走

磕磕碰碰疙疙瘩瘩的日子就這麼過著，在小冬男差不多兩歲的時候，家裡又迎來了一場大的變故。

家裡每日每頓的飯菜都要請示婆婆這個「老福爺」，不做還不行。

「媽，咱今兒中午吃什麼飯呀？」王艷麗問。

「哎呀，像媽這種吃過苦的人不挑食，吃什麼都行，你看著做吧！」如果是像這樣的話，做飯前有請示的，那就能確保全家人能吃上一頓安穩飯，要是沒有請示先斬後奏了，那我的天呀！非給你鬧得雞毛上天不可。王艷麗這一點也是非常佩服婆婆的，常常為一丁點兒的芝麻小事去耗費大量的時間精力與人斗，無論你心裡服還是不服，非給你斗得嘴上服氣不行，要不然就鬧得要死要活沒玩沒了。

鄰居送過來一袋豆芽，王艷麗正興高采烈地準備炒了吃，婆婆慌忙攔下，「這些豆芽在泡製的過程中，裡面放了赤霉素、漂白劑和無根豆芽激素，對身邊有害不能吃。」

王艷麗只好聽婆婆的話，炒她認為最又營養的胡蘿蔔。

飯後，她又把水壺放爐子上燒開水，燒到一半的時候聽到屋子裡的女兒在哭著喊媽媽，就趕快跑了過去，還沒等她給女兒安撫好呢！又聽到婆婆在院子里扯著嗓門叫她：

「艷麗、艷麗，你是咋回事了？怎麼水放爐子上燒著你卻不管了？」

她聽見了不想過多的理睬婆婆，就裝作沒聽見繼續安撫女兒：

「你現在一天天的長大了，不要再像小時候那樣動不動就哭鼻涕了，我們要做一個堅強勇敢的好孩子好不好？」

「叫你呢？你怎麼聽不見？」婆婆惡狠狠地沖了進來「你是不是耳朵有問題？有問題的話到醫院看看去，別在這裡裝聾賣啞？你都不知道開水燒久了對人體的危害有多大？超過三分鐘就會引起亞硝酸鹽含量過高，有毒的亞硝酸鹽會使血液中的血紅蛋白失去攜氧功能，它還有致癌作用，輕者會導致頭暈、心慌和胸悶，嚴重者昏迷驚厥、甚至死亡。」

「哦，我下次注意點，這不正好冬男哭了嗎？所以......」小冬男躲在媽媽懷裡，膽怯地看著奶奶。

「啥事也沒有這事重要，直接關係到一家人的健康問題，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小孩子哭兩聲怕什麼？哭現在就是他們的活......」

王艷麗氣得不行卻無言以對。

不久后，她終於迎來了一次她認為「報仇」的好機會，也看到婆婆放在爐子上的水咕嘟嘟作響，冒起滾滾白煙。再看婆婆，正在客廳里專心致志地看著電視呢！本想順手提下來，可想到上次她對自己的態度，得讓她也知道知道，她也有犯錯的時候。

「媽、媽，你看這水都開了，你咋也不管了？」

「看到水開了你不會提下來呀？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沒看到我正在忙著的嗎？」又惹來婆婆的勃然大怒。

王艷麗哭笑不得，心想：「看電視也叫忙，那確實沒有閑的時候了，這規矩都是人定的，公道自在人心。」

一個星期後，魯愛榮從外面買了一袋豆芽回來，一邊放鍋里炒，還一邊先發制人：「人家都吃豆芽了都不怕死，就好像我們一家人怕死了一樣？」

王艷麗真是太無語了。

原本李剛在家的時候就跟她媽商量的好好的，女兒有他們帶，讓王艷麗白天出去找份工作，晚上回來接著照顧冬男。李明打回來電話也這樣說，魯愛榮在電話里也承諾得好好的，說他們只管帶孫女，其他的事情他們不管。可真等到王艷麗去找她說要去上班的事時，她卻說公公的胳膊疼，暫時還帶不了小孩，還要再等幾個月才行，王艷麗氣得在背後罵她說人話不辦人事。

韓金鳳有一段時間沒看見外孫女了，就特地買了一些蛋糕過來看望，待母親走後，王艷麗把蛋糕放在了客廳里，想著讓大傢伙都吃。這一點她和婆婆的做法截然不同，婆婆是看到不管是什麼好吃的，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藏起來，水果忘記放壞了，拿出來說是可惜了，其他的食品放過期了再拿出來也說是可惜了。

「艷麗，你這蛋糕吃不吃了？不吃我拿去喂狗了？」婆婆問。

「哎，我是想放著讓大家都吃的，你咋能說這話？」

「這東西吃吃不好。」

「不好算了，不好放我屋裡我吃。」王艷麗把蛋糕拿到自己房間放在柜子的抽屜里。等隔了一天，她正要吃的時候，卻發現蛋糕不見了，第一時間就想到肯定是婆婆搞的鬼，直接沖了出去。

「我柜子抽屜里的蛋糕你拿了沒有？」

「拿了，我全拿去喂狗了。」

「你怎麼能這樣？我原本是想放客廳里讓你們都吃的，你說不好，不好我放我柜子抽屜里你還拿去喂狗？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說不好就是不好，不好的東西我當然拿去喂狗了，我還怕給我的孫女吃壞了呢！」

「你這是欺人太甚。」王艷麗收拾了幾件衣服，抱著女兒回了娘家。

王艷麗打電話讓老公評理，李剛卻說：「那蛋糕本身就不好。」

她被氣得要吐血。

晚上，王艷麗一肚子的氣還沒消，又聽到婆婆不停地給她打電話更是惱火，

「咋了？」

「我在你房間的柜子下面放了一千一百元錢，你拿了沒有？」

「沒有啊！我怎麼知道你在我的柜子下面放錢了？」

「你不知道誰知道？明明是用塑料袋包起來的，現在塑料袋在外面扔著，錢不見了，你說是咋回事？」

「真是奇怪了，你錢丟了我哪兒知道是咋回事？你再好好找找，反正我沒拿。」她臉脖子漲得通紅直接掛了電話。

「咋了？是不是婆婆又難為你了？」母親關心地問。

「就那樣吧！她一天到晚除了找事還是找事？真不知道她除了找事還能幹點啥？」

「人老了都一樣，你可別跟她一般見識。」

「我要是跟她一般見識早就不活了，那一次不是忍氣吞聲讓著她，一會兒這個東西丟，一會兒又那東西丟的，每次說話的時候還帶的都是刺，好像那東西就是我拿的一樣。」

「唉！要不你在家多住幾天好了，別想太多了。」

王艷麗躺在床上又是一夜未眠，她越想越咽不下這口氣，就直接給婆婆打去了電話：

「喂！」

「你的錢找到沒有？」

「你是艷麗呀！錢已經找到了。」

「在哪兒找到的？」

「還是在你的柜子下面，昨晚是我沒看清楚。」

「你就一句沒看清楚就沒事了？」

「那你還想咋地？」

「你多厲害，我能把你咋地？」王艷麗氣得眼淚直往下掉。

「艷麗呀！這錢找到找到也就算了，你也別太較真了啊！」公公幫婆婆解圍。

她掛掉電話依然氣難消，又給李剛撥了過去，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講述了一遍。

「我實在受不了咱媽了。」

「爸那麼多年就受得了，你才來幾天就受不了了，受不了算了，愛咋滴咋滴。」李剛生氣地掛斷了電話。

王艷麗越想越不對勁，不能就這麼算了，憑什麼呀？

她抱起女兒早飯也沒吃，直接回了李家。

看到婆婆，還沒等她開口呢，那邊就先發話了，「平日里就知道歪嘴歪舍說不完的瞎話，你跟小剛是咋說的？你打電話說我們在家天天生氣，我們什麼時候生過氣了啊？你知不知道出門人報喜不報憂？你讓小剛哭著求我別再找你事了，我啥時候找過你的事了啊？好家好院的被你給鬧得過不成。」

王艷麗把女兒放下，又看到公公正好不在家，平時氣得牙根痒痒還念在公公一直對自己不錯的情分上，從未抹下過臉，「你才歪嘴歪舌、你才歪嘴歪舍呢！」她的氣勢必須要壓過婆婆。「整天啥活都不幹凈找事，找完這事兒找那事兒，能不能讓人消停一會兒。」

「你才找事呢！有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嗎？你媽在家就是這樣教育你的？」

「你找事你找事你找事！」王艷麗發瘋般地大聲咆哮著，嚇得小冬男抱著媽媽的腿哇哇大哭。她把女兒抱起來塞到婆婆懷裡，用自己的頭往牆上猛撞了幾下，又衝進房間，拿出僅剩的幾百元錢流著淚跑了出去。

一個人無助地走在大馬路上，又怕李家的人會找到她，看見車就伸手攔，漫無目的地上車，心彷彿在一個看不見的深淵裡沉下去，沉下去。眼前慢慢鋪展開來的霧霾就像自己的婚姻，迷茫而讓人絕望，看不到一絲希望。

下車后才知道自己到了鎮平縣，便開始四處打聽起來，尋找當地的火車站和汽車站，她想去廣東打工，忘掉這一段讓她痛苦不堪的過去。

找到后才知道，當天開往廣東的車輛都已經錯過了，預示著她要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住上一晚，想到住旅社時才發現自己因走的匆忙，身份證也忘記帶了，晚上該何去何從？不免擔心起來。

天色越來越暗了，她害怕極了，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來回徘徊著，感覺自己被整個世界都給遺棄了......夜深了，她依然還在遊盪，看見不遠處的一家網吧燈還亮著，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要去碰碰運氣。網吧的老闆告訴她，這段時間查得很嚴，沒有帶身份證是堅決不能進去的，有個網吧前不久剛殺死一個人，所以怕因她而會受到牽連。經過她的苦苦哀求，又說可以多給網吧老闆一些錢，這才讓她勉強進去。

她慌慌張張往裡面走，裡面的燈光很暗，隱約看見有幾對情侶在親親我我，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坐了下來，因之前沒有接觸過電腦，所以也不知道咋開的，就那樣干坐著，困得不行了也不敢睡。即便如此，還是不知道從那裡鑽出來一個陌生的男人，俯在她耳邊不懷好意地問：「你怎麼就一個人呀？是不是跟家人生氣了？」他的手還不安分地摸她的臉。

「啊！」她嚇得大叫，猛然站起身來，引來了其他幾對情侶的高度關注。那人一看沒戲，只好灰溜溜離開。

王艷麗驚魂未定地坐著，生怕那男的再次回來，當看到外面有依稀的人影時，便匆匆離開了網吧。

「上車了，上車了，開往廣東的車馬上就要出發了。」售票員在車門口不停地吆喝著。王艷麗拖著沉重的步伐，心裡很是清楚她這次走到底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她將要告別過去，意味著女兒小小年紀就沒有了媽媽......為了不讓此生留下遺憾，她決定再給李剛打最後一個電話。

「你在哪兒呀？家裡人都在到處找你，我現在已經在路上了，馬上就要到家了，你也趕快回去吧！。」

王艷麗一直流淚不說話。

「要不你先回娘家，等我到家了去接你？」

「嗯！」王艷麗決定不走了，同時也慶幸自己打了這麼一個電話，看來李剛還是在乎她的。

她剛走到家門口，就看見母親哇地一聲癱瘓在地上哭了起來，像極了一個受了重大委屈的孩子，她的淚水也忍不住「滴答滴答」往下掉。母親用顫抖的雙手撫摸著她的頭：「我的兒呀！你這是去哪兒了呀？你知道把我和你爸都給嚇成啥樣了？怕你萬一想不開有個什麼閃失，我們是沿著你婆家的路一個河溝一個河溝地找，一口井一口井地往下面看呀！你知道當時我和你爸的心裡是啥滋味嗎？嗚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