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憶往昔

第5章 憶往昔

月上梧梢,宵禁開始了。盛京城內一片死寂,只能聽見那打更人悠尖細的嗓音回蕩在小巷裡。又有幾隻夜遊的夜貓在屋檐牆壁上攀走,不知撓破了誰家的紗窗。

盛京城內,一片慘淡月色撒入佛水江中,印出盛世光景下掩埋的殺戮。

「小鸞,」顧蠡在美人塌上,杏眼微張,「沈亞哥哥已去了數十日,你今日在堂前可有聽到他的消息?」

「回姑娘,今日我在堂前,德叔急匆匆地跑到堂上,好像有什麼急事稟報老爺,我正要聽個明白,老爺就吩咐我去書房給他拿紫毫筆了。」

「也罷,我明日去問問爹爹吧。你且睡去。」顧蠡取下腰上的白龍佩玉環,細細端詳,憶起往事,不由覺得好笑。

五年前,也是桃夭節,顧蠡和哥哥顧鏌去桃林賞花過節。顧鏌去和同僚和詩,顧蠡便一人去了桃林深處,不一會便看見一隻漂亮肥美的乳鴿。想著落英繽紛、飛紅遍地,烤只鴿子,應該也是別有滋味,便抓了這隻鴿子,正要開火,便有一人不識時務搶走了顧蠡到嘴的鴿子。

「你這個野丫頭,居然還爬樹,想要烤了我的小鴿子。現在就這樣,以後整個盛京有誰敢娶你。要不我將就一下,把你收了。」沈亞揪著顧蠡的頭髮,桃花眼裡滿是戲謔,一臉無賴的模樣,氣的顧蠡牙痒痒。不過那雙眸子也是真的動人。

顧蠡自幼喪母,顧陌和顧暨又一貫寵溺她,恨不得把整個盛京城中最好的都送到她面前。故而養成了顧蠡天不怕地不怕,老虎屁股都敢摸的性子。沈亞這樣羞辱她,她自然是受不了的,羞得她滿臉通紅。

「啐,誰沒人要了,我顧蠡好歹也是名門貴族之女,多少人上趕著要和我家結親呢!你這廝,滿口胡言,嚼的什麼蛆。我告訴我爹爹,要你好看。」顧蠡抓住沈亞的衣角,扯下一枚白龍佩玉,一臉狡黠道:「想要玉環也容易,你需得給我賠禮道歉,待我滿意了,我便還你。」

「想得美,凶丫頭」沈亞嘴角微揚,一襲白衣,衣袖微揚,衣袂飄飄。一瞬間,顧蠡手上的白玉環就不見了蹤影。

顧蠡看得呆了,像只被逮住的小耗子一般,看著沈亞,不由得感嘆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妖孽。俊眉秀逸,雙眸靈動,朱唇微啟,面目如玉,簡直妖孽。

「我不…不…不跟你計較,但是,你得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為何會在我家桃林里。」顧蠡心想:等我回家,告訴爹爹,你就完了。你這妖孽,居然長得比我好看,還敢來惹我。

「蠡兒,休得胡鬧,」顧暨忽然從那邊的桃林里走了出來,「沈亞兄,這是舍妹,從小嬌養慣了的,今日衝撞了沈亞兄,實在抱歉,還望沈亞兄海涵。」

「哥哥,是這個死妖孽先搶我鴿子,后又出口傷人的,為什麼要他海涵?他今天要是不跟我道歉,我覺絕對不會放過他。」顧蠡可不是顧鏌,向來以君子胸懷聞名於世,她顧蠡就是不服,沒有人可以從她顧蠡這裡佔便宜的。

顧蠡正要用是手上的桃枝去打沈亞,沈亞立馬躲開,顧鏌也脅住了顧蠡,氣得顧蠡直跺腳。

「顧兄,今日之事,我多有不對,我看令妹似是喜歡我手中這佩玉環,我今日便贈予她,以表歉意。不知可否?」沈亞把佩玉環硬塞到顧蠡手中,便不見了蹤影。顧蠡只好作罷。

未幾,顧蠡路經一處,聞見一陣異香。仔細一看,原來是沈亞那個死妖孽,手上烤著的正是剛剛那隻乳鴿。

顧蠡聞見香味,實在饞的狠,可又深知自己鬥不過沈亞,便咽了咽口水,厚著臉皮,當起了孫子。

「沈亞哥哥,我…我…我也想吃一口,就一口,可不可以,好不好嘛?」顧蠡裝得楚楚可憐的樣子,扯著沈亞的衣袖。

「顧蠡,看,你哥來了。」沈亞一本正經地指著顧蠡身後。顧蠡回頭一看,沈亞已經知道去了哪裡,只有一隻鳥屁股赫赫然地插在火堆上。

「沈亞,我要你好看」,顧蠡氣得爆肝。

自此,不知為何,顧蠡和沈亞時常能夠見著,每次看到他那雙勾人的桃花眼裡噙滿的笑意,顧蠡都恨得牙疼。

直到前年賽馬會上,眭寧陷害,致使顧蠡的馬失控,一直不停地瘋跑,撞開了圍欄,一路上踹傷了許多奴僕。就在顧蠡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那道懸崖下時,沈亞趕到了,救了她一命。

那天,他們坐在老槐樹下,烤著馬肉,說些有趣的事情,不時打趣對方,竟像多年摯友一般。

去年桃夭節時,在沈家桃園杜康酒庄,沈亞柔柔問道:「蠡兒,那日,我說的話,你還記得么?」

顧蠡平日最是不拘小節,沒有一般女兒的細膩心思,自然不知道沈亞的心思,只能一臉茫然,不知所措。最後,也只是沈亞一臉尷尬地喝酒掩飾。

不知不覺,夜已深了,顧蠡看著紗窗外的月亮,嘆息道:那日的話,可還做數?

眭府,眭寧坐在太師椅上,手上的茶盞跌落在地毯上,瓷片劃過,白皙的手指,一滴滴鮮血劃過,濺開了一朵朵嫣紅的花。

「什麼,他死了?怎麼可能?他們沈家怎麼會……」

「眭寧,沈家一家在撫州驛站全數被屠,后驛站又被大火焚盡。我們的人找了一天一夜,發現了沈老爺的扳指和沈亞的玉骨扇。沈家在舊日鎮守撫州,估計是被仇家滅門了吧」眭寧聽到玉骨扇,目光黯淡下去,沉默不語。

眭寧強忍住淚,與黑衣人耳語一番,便把人請走了。

睢寧站在院子里,吹著涼風,嘴角噙笑,眼裡都是血絲。

終於,你還是…還是不屬於我,我雖然得不到你,但是,你不也沒有得到她嗎?沈亞,我愛你一世,為了那一刻的溫暖,我忽略了你所有的冷漠,但是,最後,我還是,失去了,你。

撫州,桐雨洞,冰玉床上,男子雙目緊閉,臉上半分血色。黑衣人手上拿著一副面具,欲蓋住床上那人如玉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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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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