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亡妻
眾人紛紛議論，當初那人間富貴花樣的新娘子，成婚不過十載，為何就成了一堆枯骨，更有人說那新娘子入伏之後遭遇頗為凄慘，公婆不愛，丈夫不合，被一個小小侍妾騎在他的頭上，有病不能醫，最後抱憾而終。
眾人紛紛感嘆那單家便是吃人的地獄，當初新娘子出嫁是何等風光，陪嫁足足有十幾里，綾羅綢緞珠寶玉飾，更是不計其數。這是用完了，便沒有價值了，隨意丟在一旁，堂堂富家獨女，竟淪落到要吃剩飯殘羹的地步，真是令人可悲可嘆又可笑。
如今這個場面又是誰給誰看。人活的時候不好好對待，人死了之後便弄一場大派頭的喪事，真是虛偽之極。
單瀲自送葬之後，便懲戒妾室，將她趕出府門，賣給窯子做妓女，之後更是鬱鬱寡歡，每日買醉，不分日夜，沉溺其中。
葬禮耗費巨大，所用之物皆是上等，單家原本就是一副空殼子，就算有韻鯨嫁妝支撐，十年了，也維持不了當日當年風光。單瀲日復一日醉酒，不加經營，以至於最後，單家徹徹底底的垮了。
單瀲成婚十餘載，其下惟有一女，單瀲待她如同掌上明珠，可掌上明珠身子孱弱，單家覆滅之時也將她帶走了。
從此，單瀲便成了孤家寡人，妻子兒女都遠離人世，萬貫家財也成了空灰泡影。
他的心早隨着韻鯨而死，不過一副行屍走肉罷了，那萬貫家財與他而言，不過身外之物，粗茶淡飯也可此一生。
從那一日起，他便不再是單瀲，不再是懸壺濟世的名醫，不過是衙門裏一個小小的仵作，專門驗屍，追查兇手。
他也想過隨而去，死了幾次都沒有死成反倒被人救下來，好言相勸，便沒了意思，倒不如無聊的活着。
他離開了永州，那個讓他傷心的地方，讓他悔恨不堪的地方，轉而到了禹州，一待就是幾十年。
往事種種，歷歷在目，雖已逝去，心中卻仍有芥蒂，每每想起永州他心中萬分感慨，痛悔不已。
可終究往事不可追，再後悔，也改變不了發生的事實。
他知道自己變成了薄情寡義之人，是他負了她，如此卑劣，可他又懦弱得想要求得她的原諒，想安自己的良心。終究，這幾十年來夜夜夢回，皆是夢魘。
如今故地重遊，心中想法更是濃烈，他知道自己如此不堪，更是不敢再看。
如今，顧蠡那般明媚，倒有半分像她從前那般，讓他還有半分念想。實時危急，不得不事急從勸，就算心中再如何不願，不敢回憶那不堪的往事，仍是要前進。
老仵作多番打探，尋得顧暨住處，更是聽聞這永州城眾多天翻地覆的大事，心中也猜想顧暨自身尚且難以支持，哪裏還有精力幫顧蠡呢？
蘇州城終究還是不一樣。往日繁華。如今落魄。街頭巷尾人煙稀少，與往日車水馬龍情景相比，令人忍不住嘆息。
顧暨自身尚在火燒眉毛之際，聽說妹妹派人送信，心中有些訝異，總怕顧蠡那邊出什麼亂子。
自己這個妹妹他自然是了解的。什麼事情都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一查究竟，否則決不罷休。也不知地城之光，如今如何了，她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老仵作進來，這是兩個人寒暄客氣一番，顧暨也知道他來的意圖，更是以為顧蠡口中之事實在不是什麼急事。
顧暨與老仵作交談之間偶然得知他是個經驗老道的仵作，顧暨身邊正缺這樣一個人物。
這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身邊更無得力助手，面對如此棘手場景，實在有些難以應付。
顧暨想着，既然身邊有這樣的人物，為何不抓緊利用起來，將幾人的死因一一查清，也好有個眉目，總比現在沒有目標來的強些。
「先生是個靠本事吃飯的人。這是經驗老到。家妹性情頑劣，玩心重些，往日來多虧先生照拂。蠡兒身邊有難處，我自然是知道。不過我現在真是左右為難，永州之事，想必先生。也知道幾分，這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我一個後生，身邊未有得力助手，更少個像您這樣經驗豐富的仵作，做事未免麻煩些。不如先生就先留在我此處，幫我驗查幾人死因，我再派人跟着先生一同前往禹州。你看這樣如何？」
老仵作也知道顧暨難處，永州之事，牽連複雜，太守夫婦接連暴死，實在於情理不符合，十分詭異。
老仵作考慮再三，還是覺得留下來比較妥當，顧蠡行事大膽，終究還是個姑娘，做事有些莽撞，若是此行回去，她必定又會忍不住動手。這姑娘想一出是一出，往往都是勸不住的，禹州也兇險異常，不如先拖住她的腳步，這樣也好過白白送死。
「既然顧小爺都這樣說了，我便留下來，撿起老本行，替你把這件事情解決了，再回禹州。」
顧暨欣然大悅，也算是找到個突破口，不至於被人牽着鼻子走，被賣了還給人數錢。
崔始的屍體還停放在攢館，顧暨一直派人好好看守着，不讓閑雜人等靠近。
這時日已久，屍體難免有些發腐，看守之人都苦不堪言。
老仵作將屍體仔細檢查一遍，深深皺起了眉頭，凝色問道：
「這崔始為何被人閹割？這傷看着還不像是舊傷，應該是近日才造成的，這傷口邊緣痕迹切得着實齊整，這刀也是把好刀。」
「仵作大爺，你不知道，這崔始是個花花肚腸極為嚴重的人，青樓狎妓，還是個不過豆蔻的雛，後來被他夫人聽到了風聲風風火火，拿着把匕首就衝到了青樓，一刀割下去，咣當一聲也就這樣了。當時的場面可真是好看的緊，從未見過如此烈性的女人。」
老仵作旁邊捂住口鼻的守衛此時光顧著談論此事，津津有味，連臭味也聞不見了，索性還比手畫腳。
老仵作此時凝思片刻，一言不發，倒是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