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蝶戀花(上)

第七章 蝶戀花(上)

——好把音書憑過雁,東萊不似蓬萊遠。

慕朝昭一頭撲進栩栩懷中,就哭:「爹爹要把我賣掉了!」

栩栩嚇了一跳,急急將她拖進自己房裡:「你爹爹平日對你可是極好的,別急,慢慢說。」

「他都要把我賣到外地去了,好什麼呀!」一會功夫她已將兩隻眼睛哭的紅通通了,可見傷心的狠了。

栩栩想了想,驚道:「你爹同意將你嫁給陸詠歌了?」見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忙拍著她背,又給她倒了早已涼好的茉莉花茶,方漸漸地哭的沒那麼厲害了。

「這茶倒像是早知道你要來,平時都不加蜜糖的。」栩栩逗她道。

朝昭一邊抽泣一邊小口喝著茶:「也只有你這裡的茉莉才好喝。」

栩栩哭笑不得:「這也是你家茶園裡的茶呀,只是你爹爹覺得種茶不易,不肯放蜂蜜叫糖的味道蓋過它罷了。」

朝昭哼了一聲,這才慢慢地將剛剛的事情說了。原來謝家覺得茉莉茶不夠上得了檯面,仍只選了成家的碧螺春做貢茶,今年比往年的採買少上至少三成不提,卻提了提謝三爺誇慕姑娘長的水靈好看。

謝三爺是什麼人?從前他大哥是刑部尚書,後來家族動亂,如今卻換他二哥當了戶部尚書,他四弟卻代二哥理這江南的事。他倒始終是個閑人,年輕不小卻愛在外拈花惹草,偏他夫人又厲害,幾個姨娘都服服貼貼的。

慕老爺子氣的臉都紅了,回頭便和朝昭說,不過有幾個權勢,還想讓他賣女兒么!他雖然看重幾個錢,寶貝女兒卻是第一位的。

朝昭便也沒放在心上,哪想到剛跑到鋪子里,還沒試上新做的夏衣,陸詠歌竟跑來說,她爹終於答應他娶她了,過幾天就帶她回萊州祭拜祖先,還問她之前送的那對掐絲琺琅花瓶好不好看。

朝昭哪裡見過什麼琺琅瓷瓶。但她轉念一想,別是她爹為了那堆沒見過的什麼稀罕物件,就把她賣出去了!

「萊州,那麼遠,那麼遠……他說不稀罕什麼權勢,到頭來竟只為幾個花瓶……」朝昭想想眼淚又要流下來。

栩栩卻聽出不對來。「你爹定是怕你受那謝老三的委屈!」

「可是我不要嫁人,更不要去萊州!」朝昭氣急跺腳。

「你這是更不想去萊州,不是更不想嫁給陸詠歌呀!」栩栩一時竟難得起了點八卦的心思,「我說陸詠歌這人,其實雖然纏的緊,但是對你倒是大半年如一天。」雖然不太情願承認,其實書寫的也不錯。

「可是,我寧可去喜歡一個一點也不喜歡我的人,也不要喜歡一個還喜歡別人的人。」朝昭狠狠咬了咬唇。

栩栩回想幾次見陸詠歌,他身上的確有時會有脂粉香味,又親眼見他與個女子糾纏,但朝昭她爹也不可能真將女兒隨意嫁到那麼遠。細想了想他的文筆,心中倒是願意相信他是不是被誤會了。

「我就說朝昭對我明明也是有好感的!」陸詠歌剛翻牆進來,就在窗外聽到朝昭這一句,便如打翻了糖罐一樣,聲音都有些喜不自禁了。

朝昭拿起一個茶杯便往窗外砸去,陸詠歌也不躲,將茶杯小心接在手中,向著屋裡一禮:「小生本無意冒犯,只是見朝昭哭著跑出去,唯恐她出事,還請見諒。」這一串話說的文縐縐的,偏將朝昭二字叫的親切溫柔。

栩栩莫名覺得被酸到了,沒好氣道:「到我這裡還會被欺負不成!」

陸詠歌也只傻笑道:「不會,只是站門口怕旁人誤會小生還喜歡別的姑娘,又幾天不見想她的緊,顧姑娘不拘小節,定不會在這些小事上與我計較的。」

栩栩翻個白眼心道,我明明小氣的很。便見朝昭衣袖一甩,出去就拎起陸詠歌一隻耳朵:「那也不能翻栩栩的牆啊!給我回去老實待著。」

陸詠歌立馬求饒:「好好好,朝昭快放手。」待到耳上一松,卻又說,「那我明日再來看你!」說完怕又被擰,一溜煙地走了。

栩栩哭笑不得,用力抱了抱朝昭便推她道:「你快回去吧,你爹爹這會肯定知道鋪子里的事了,要擔心的。再好好問清楚了,我明天去看你。」

朝昭走後,栩栩看著剩下的半壺茉莉蜜糖茶,想到隔壁滿屋子的苦藥味,不禁微微出神。從前她們總覺著,要嫁便一定要嫁個喜歡的人,卻不想,喜歡一個人,好像很簡單,又好像很難。

想了想說要給蘇尋制香,又打算給朝昭做些愛吃的糕點,眼見天色還早,栩栩決定去街上走走。

在浣花橋邊的集市上挑了些菜,又到醫館補了些葯,卻始終挑不到合適的用來制香的原料。她一路沿著河邊走,一絲野薑花獨有的清香幽幽鑽入鼻中。

靈光一閃,一抬頭卻被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注意。雖被一個妖嬈嫵媚的女子擋了大半,那襲青竹紋的長袍仍好認的很。

栩栩不由深深皺眉。那女子舉止輕挑,陸詠歌卻也不加阻止,他們這位置本不顯眼,若非她對聲音氣味特別敏感些,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

「亥時,蒔花館。芸櫻等著您來。」陸詠歌一把打掉女子欲摸上他臉的手,扭頭便走。

栩栩采了一大束野薑花,心下暗想蒔花館不是青樓么,她要不要去弄清楚,這女子到底與他是什麼關係呢。

回到蘇尋那裡欲將野薑花插上,栩栩詫異地見他已穿戴妥當,正靠著床邊看書。

「天已快黑了,還要出門嗎?」上午還病央央的,這會看起來倒好了很多。

「躺多了反而不適。」見栩栩不贊成的目光,「是和裴思芮一起,不礙事的。」

「和他在一起才更讓人不放心呢。」栩栩小聲嘟囔,不經意間卻聞到那張花箋上散發的香味,正和下午那個女子身上的味道一樣,聲音瞬間大起來,「你們,不會是要去蒔花館吧?」

蘇尋見她眼睛瞪得圓圓的,不由有點想逗她:「男子去青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聽聞江南女子柔情似水,多才多藝,去看個新奇罷了。」

栩栩一瞬間心情有點複雜,雖然聽聞蒔花館大多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但還沒想過蘇尋也會喜歡去這些地方。

她壓下心頭那點異樣,清聲說:「聽聞蒔花館有許多鮮花製得的奇香,只在館內使用,絕不外傳,不如你帶我去見識見識?」

想了想又道:「我絕不給你添麻煩的,能自己保護自己,萬一病情有變還能照顧到你。」主要是陸詠歌今晚也會去,說不定能碰到,倒要看看他去幹什麼。

蘇尋本是在想要不要帶她去,不想她自己先向他開口了。「還早,戌時三刻才走,只怕你爹爹是決不允許你那麼晚出門的。」

栩栩本以為還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他那麼爽快就答應了,一時鬆了口氣,一時又覺得他竟不覺得帶女孩子去青樓有什麼不對,心裡有點矛盾。

她有點硬邦邦地回道:「這個你放心,是我自己要去的,總之被罵的不是你。」

這一帶本是有夜禁的,蒔花館在城邊,雖放的鬆些,但這麼晚了栩栩還是有些擔心。卻不想無影趕了一輛小馬車,一路竟也沒被盤問。

蘇尋見她穿著一身灰色,外面還披著一件黑色的披風,臉上包著厚厚一層,只看得清一雙眼睛,一時有些無語。剛剛她翻牆落到院里,身手之矯健,讓他差點以為是慣犯。

「其實那裡偶爾也有女子去品茶論詩,如今民風開放,你又是跟著男子去的,一般不會為難。」

栩栩一直沉默地坐著。狹小的空間里,淡淡的葯香混雜著一絲男子氣息,她覺得整個人被一種陌生的氛圍包圍,有什麼正在心底蠢蠢欲動。

翻出一個青瓷小瓶,野薑花清幽的香氣彌散開來,瞬間掃平那點不適,她笑道:「以往雖大膽,也沒去過青樓。還當它和話本里一樣呢。」

「這香是用下午的野花做的吧。」蘇尋聽得她語中不快,也便轉移了話題。「我從前在北邊似乎也見過。」

「野薑花能散寒止痛,舒緩祛味,它喜歡長在清凈的活水邊。我這些只粗略製得。」栩栩點頭。「北方的野薑花要大片存活,倒也不易,有機會真想去看看。」

馬車不起眼,腳程卻快,栩栩還未來得及打瞌睡,就已到了蒔花館附近。

一進雅間就聞到一股僚人的暖香。她想了想,將青瓷小瓶遞給蘇尋:「這暖香雖不烈,你現在身體虛,還是注意些好。」

裴思芮笑地前仰後合,「這小姑娘真怕將你磕著碰著了,可給慣的你喲!」

蘇尋本不欲接,聽了卻不動聲色將之接過。栩栩得意向裴思芮橫了一眼,笑道:「幾日不見,你這身胭脂味里竟多了些茉莉花香,莫不是來了此地,品位也提高了?」

裴思芮冷哼一聲:「不過在茶園裡走了幾遭,你這鼻子簡直比狗還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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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里曲,聲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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