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和風蘸酒

春來了，一切都在向著它應該呈現的樣子變化著，該綠的草綠了，該紅的花紅了，春風十里柔情刮開了一簾幽夢，在這和風蘸酒的西湖之上，早鶯春燕聚都忙了起來，行於白堤，綠柳隔著春水，春水環著堤岸，若是人生也如長堤通達開闊，該是何等風景！

細細思量，人這一生實在是太多的岔路，也便多了太多的選擇擾人清幽，路多了反而不知道該選哪條，倒不如目標明確痛痛快快的向前奔跑來的甘爽。

高考，正是人生的第一條岔路口。

江薇放棄了出國留學的安排，她選擇了報考當地的音樂學院鋼琴專業，3月份就要參加學校的專業考試，初試複試對江薇來說就是走個過場，甚至只要她同意把她鋼琴比賽所獲得的大小獎項羅列出來，都可以直接跳過考試免考入學，但她選擇按部就班不搞特殊，這是一種心境的變化，是她來了杭州之後才發生的改變，傲嬌的小公主放下了她賴以傲然的資本，這棵急待祖國河水澆灌的小苗終於落了根。

初試的時候劉士銘專門請了一天假來陪江薇，江薇說沒必要，這樣的考試跟她以往參加的那些比賽比起來簡直太簡單了。

「哪裡簡單！這種事怎麼能用專業難度衡量？這可是你人生旅途上最重要的事情，就跟金蠶吐絲一樣！雖然渾身是寶但是難得你甘心作繭！」

江薇不知道劉士銘說的金蠶是什麼，劉士銘跟江薇解釋：「就像它的名字一樣，通體純金，不僅金蠶本身是上好的藥材，就連蠶沙泡酒後都有明目的功效，金蠶絲你應該聽說過，電視電影里經常出現，其實就是說金蠶吐的絲非常珍貴，你說金蠶是不是渾身是寶？」

這下江薇聽懂了，劉士銘雖然說她在作繭自縛，卻是對她抱有破繭重生的希望，她在做出放棄出國的決定之時經過了長時間的心裡掙扎，前行的路上明明旌旗搖曳，但她卻選擇了一條至今都還看不到終點的小道，這個選擇確實跟金蠶作繭一樣，她將自己包裹在黑暗裡，可能需要花費百倍的力氣才能從這個繭里衝出來，衝出來就是新生。

之語跟蕭然說她表姐今天要參加音樂學院的專業考試，約蕭然一起去提前觀摩。

「你不是一直遺憾今年不能參加考試上不了音樂學院嗎？我們提前去看看，走吧，我表姐可是參加過國際鋼琴比賽拿過好多獎項的，我介紹你們認識，讓她跟你講講音樂學院都考什麼，你明年肯定過關斬將！」

蕭然決定重新學習鋼琴后專門去諮詢了各音樂院校2010年的招生計劃和報名流程，很遺憾的是他晚了一步，所有的音樂院校都是12月份之前報名次年3-5月份考試，這幾個月的空檔是留給學生們備考的，蕭然不僅錯過了報名時間，他在練琴的時候更發現了諸多問題，他的手指靈活度、對鍵盤的熟悉程度、基礎指法的運用成了他練琴路上的第一道坎，慶幸的是他比小時候有毅力，也慶幸他受那些不斷打擾的夢境影響愛上了鋼琴樂。

因為這些，蕭然決定復讀一年，他要利用這一年的時間練琴備考。

「你都打算復讀了幹嘛還來模考？」鬍子明猜不透蕭然腦子裡都在想什麼，確切的說從他好哥們兒回學校后他就沒猜透過，他用正常人的思維方式完全跟不上蕭然的腦迴路。

「學習跟什麼時候上大學又沒關係？」蕭然一邊收拾自己桌上的草稿紙和文具盒一邊又說：「我總要知道我這一年都做了什麼吧？我不光要來模考我還要參加今年的高考！」

鬍子明抓起自己桌上的東西往書包一塞跟上蕭然：「我服了！你就是傳說中的吊打一片還不屑居功！你說你怎麼這麼氣人呢！」你要直接棄考還能給別人讓出一個名額，你這叫什麼？收到通知書供起來？

「我不填志願，就是給自己畫個圓，跟你們做了三年同學的圓。」

這是蕭然的真實想法，一直以來他都沒仔細考慮過大學要選什麼專業，到時候會有童教授幫他做參考，他只要負責好好學習考個好成績就夠了，但是他現在想要學音樂，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過一件事，他說不清自己是怎麼了，要說完全是因為夢裡的琴聲又不盡然。

他記得孫鍾凱幫他回憶燁兒出現那晚的經過時用來叫醒他的《JustForYou》，還記得夢裡海桐花開遍的那個小院里的《夢幻曲》，這些音樂總讓他感到莫名的親切，他似乎能聽出《JustForYou》要表現的溫暖心靈，《夢幻曲》在他心裡一遍一遍的顯現，不光是琴聲，他眼前出現的是每一個落下的琴鍵，他似乎知道《夢幻曲》應該如何演奏，只是當他坐在鋼琴前時手指總是無法聽從他的指揮，彈出來的琴聲與夢中天差地別，他的這種感覺也就無法得到證實，所以他現在練琴的時間早已超出了他最初定下的計劃，他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把《夢幻曲》通過這雙手彈出來，不讓它只出現在夢裡，閃現在腦海里。

自從決定要考音樂學院后，蕭然就把想法告訴了童教授和蕭然媽媽，他們當然支持，在他們心裡，只要蕭然無災無病做什麼他們都支持。

蕭然還是會按照課程表上課，參加日常的模擬考試，並沒有因為打算復讀就荒廢學業，鬍子明覺得蕭然完全可以放的輕鬆一些，幹嘛跟他們似的把自己逼成一隻滿嘴辣椒面兒的猴兒？蕭然卻覺得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不是因為高考，不是因為將來，只因為這是他高中三年與同學們在一起學習的最後一年，無論將來的選擇是什麼，今時的光陰都不能虛度。

好好複習，好好考試，這是他給十八歲的自己畫的一個圓，今後的路那將是另外一個圓，未來因今時而起，今時卻不能因未來而折。

蕭然跟之語到音樂學院考場外等之語口中的表姐時想起江薇也是在這個學校考試，跟之語說沒準他還能遇到他同學。

「你同學也考這所院校呀？怎麼沒聽你提起過？你同學專業怎麼樣？你們有沒有切磋過？」

「還切磋呢？我肯定是被吊打的那個，人家跟你表姐一樣，各種獎項斬獲無數，真正的大才女！不像你，毛丫頭一個！」

之語跟蕭然吐舌頭，毛丫頭怎麼了？毛丫頭快樂！毛丫頭活的真實！你們都是天上的神仙，喝露水長大的！

毛丫頭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她的仙女表姐，她的仙女表姐身邊跟著一位斯斯文文的大帥哥，四個人一見面什麼場景？

童蕭然沒想到之語說的表姐竟然就是江薇，之語更沒想到江薇就是蕭然說的同班同學，江薇的詫異最大，誰能想到之語和蕭然能認識？這兩個人怎麼看都是不會有交集的那種，怎麼就能湊到一堆兒呢？幾人中唯一表現正常的怕是只有劉士銘，他就是因為江薇是蕭然的同學才跟江薇相識的，只是他不認識之語，以為他們彼此約好了。

「你們是同學也不早說！」

「誰想到你們兩個能認識？你一直說的……新……朋友……不會就是蕭然吧？」江薇看看蕭然，蕭然不會就是之語說的樹洞吧！她可是沒少聽之語念叨她那位樹洞哥哥，要是蕭然知道之語最早給他加的備註名是「垃圾桶」會是什麼反應？

之語一看江薇眼神不對趕緊打住：「咳！咳！嗯！對呀，我不就是沒提童蕭然的名字嗎……」之語轉到江薇一側騷了騷江薇的手心，緊著后槽牙跟之語說：「薇薇姐你不會揭我的底，對吧？」

「嘿嘿，不會！當然不會！」江薇小聲跟之語保證，這丫頭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劉士銘反應過來：「原來你們不是約好的？」

「沒有，之語來接她表姐，我送她過來，沒想到她表姐是江薇，倒是劉醫生讓人挺意外的？」

「哈哈哈……沒什麼意外的，這就叫緣分！」

確實是緣分，劉士銘因為蕭然的原因結識了江薇，之語跟蕭然又因為江薇的生日而有幸相遇，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候真的薄如蟬翼，一眼望穿卻各奔東西，有時候又緊如蛛絲，微風輕送也能粘連相顧。

幾個人上了劉士銘的車，這專車接送的感覺是不錯，到家后之語審問江薇：「為了你去學繁體字的劉醫生是不是就是劉士銘？不許騙我，就連童蕭然都認識這個劉醫生，他肯定就是幫你搶包的那個劉醫生！」

「你都猜到了還問？他給童蕭然看過傷，所以他們認識，後來童蕭然生病沒來學校那會我才知道，他當時在醫院問我那些都是因為懷疑童蕭然的傷有問題，他挺負責的。」

「哦~人家幫你搶回了包，之前的問題又是個誤會，所以你們就越聊越熟，慢慢的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連薇薇姐考試劉醫生都要陪同，嘖嘖嘖….薇薇姐，劉醫生確實不錯呦！」

「小妮子！」什麼話都往外說，真不知道藝術高中出來的學生是不是都像之語一個皮樣！

3月在杏花春雨的韻味里走過，4月在梨花盛雪的芬芳里穿過，之語收到了全國繪畫大賽的決賽通知，她的《四季》入選了。

之語將這個消息發給蕭然，繪畫大賽賽事組委會決定，此次繪畫大賽全國總決賽將以美術展覽的形式進行評選，屆時將由專業評委組、新聞組、受邀美術院校師生代表對展出作品進行投票，可以這樣說，即便拿不到獎項名額，這樣一場展覽也將是開啟之語藝術生涯的冶金池！

美術展覽於5月在京舉行，之語在江磊的陪同下提前到達北京等待決賽，期間之語和蕭然一直消息不斷。

「我到北京了，我要累死了！」

樹洞然哥哥：「注意休息。」

第二天「今天參觀大覺寺，我給你求了一個平安符。」

樹洞然哥哥：「你自己有嗎？」

「當然有啦！」

第三天「原來紀曉嵐的煙袋鍋真的可以裝三四兩的煙絲啊！」

樹洞然哥哥：「你見到紀曉嵐的御賜煙袋了？」

第四天：「一張彩鉛畫」

樹洞然哥哥：「這是你的參賽作品嗎？」

「對呀！有沒有很熟悉？」

樹洞然哥哥：「這是南宋御街？那個宅院和少年是？」

「是你呀，我們第二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是在畫這個。」

「它叫《四季》」

「等比賽結束我就可以拿回去了」

樹洞然哥哥：「怎麼會畫我？」

「那天的你像冬日」

這是之語初次告訴蕭然她畫了《四季》，《四季》里的主角是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