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冰棺
木兮望着天花板熬到了天色大亮，才起身洗漱換了衣服。抱着僥倖的心理，先去了醫院。
病房裏已經住進了新的病患，病人家屬還貼心地幫她找了醫生。
「木蘭的家屬對吧，今天凌晨三點多走的。需要我幫你聯繫一下嗎？」醫生翻看着病例說道。
「不用了，謝謝。」木兮拿出口袋中的手機，道謝離開醫院。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才撥通電話。
「小兮？我們在城東的火葬場……你在哪兒？」電話里傳來少年低沉的聲音。
「嗯……我在醫院……」木兮看着面前的火車站猶豫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走到了火車站……
「我去接你。」少年那邊傳來零碎的聲音，像是在穿外套。
「不用了，你忙吧……我自己去就可以。」木兮搖搖頭，意識到少年看不到便開口。
「好吧……找不到給我打電話。B121。」江溟城看了看四周的親戚，交待清楚地點才掛斷電話。
「嗯。」木兮舉着手機聽着掛斷音徹底結束，才轉身慢慢向城東的方向走去……
從日光微亮到烈日當空，木兮遠遠看見火葬場門樓的那一刻，抬手摸了摸眼睛，沒有淚水。
少年正等在門樓下一臉焦急，溟城市城東的信號不是很好，手機偶爾顯示不在服務區。距離聯繫少女已經很久了，當他等得意識到事情不對時，手機已經沒有信號了。
「言一哥……」木兮看着面前披麻戴孝的少年，握緊插口袋中的手。
少年只是緊緊抱住少女沒有言語，他心裏再為清楚不過，老人的離開對於少女的打擊，遠比他要嚴重得多。
「走吧……我想看看奶奶……」木兮抽了抽鼻子，憋住差點壓抑不住的感情。
「好。」江溟城啞著嗓子拉起少女的手，微微顫抖。
兩個人走了不遠，就到了「寢殿」。
天上都是灰濛濛的塵埃，空氣中也摻雜着特殊的死亡味道。
木兮皺着眉頭被一群人拉過去，她好像聽見她們說她的身份，問了一堆讓她煩躁的無聊問題。直到江溟城拿來一襲白衣，她才得以脫身。
「我給你穿吧。」江溟城說完不等少女回答便自行動作，穿好后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紅布條系在少女腰間的白腰帶上。
木兮低頭撥弄著紅色的細布條，笑了笑。紅色和白色，真的一點也不適合。
「走吧。」少女跟在江溟城等身後，偷偷抽掉腰帶上的紅布條放在口袋裏。
黑白色的輓聯，黑白色的照片，黑色的棺槨和白色的花朵……木兮感覺自己步入了一個奇怪的世界。像是默片里的情節，只是這個電影有些冷。那個黑色的棺槨一直透出陣陣寒氣，木兮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小兮，給。」江溟城將已經點燃的香交到少女手中。
木兮跟着江溟城的動作跪拜好后坐到棺槨的旁邊。
「沒事的。」江溟城走近用手托住少女的後腦，拉近自己，額頭貼著額頭安慰著。
「溟城，你和小兮陪一會兒奶奶吧。」江桓說着起身離開，留下兩個孩子在室內。
「沒吃早飯吧，餓不餓？」江溟城說完忽然發現，最近好像總是問她餓不餓，自己真是笨，沒有別的話題能轉移她的注意力。
「吃了，不餓。」木兮眨了眨眼睛說了謊話，背靠在牆上望着棺槨的方向出神。
沒有時鐘，只是一根又一根的香延續著，讓木兮知道已經過了很久。廳外的人好像說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偶爾可以聽到笑聲，讓木兮有些氣憤。兩隻手緊緊攥住又鬆開，反反覆復。
她不懂那些人為什麼會笑，猜測著是不是因為事不關己。可是她還聽到了何麗的笑聲，江桓的笑聲……
難道是她弄錯了感情？不該難過？
「小兮？小兮？」江溟城張開手在少女面前晃了晃。
「怎麼了？」木兮精神恍惚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心裏詫異自己剛剛在胡思亂想什麼。
「已經五點多了，和我一起去吃飯吧。我爸守在這，放心吧。」江溟城一邊拿來自己的外套一邊說道。
「嗯。」木兮轉頭看了看站在門口的江桓，點頭應下。
「穿上吧，外面冷。」江溟城把外套套到少女的身上，怕少女拒絕，率先走了出去。
「去吃飯吧！」江桓見少女看向自己微笑着說道，轉瞬又皺起眉頭，想起了妻子同自己蠻鬧的事情。
「嗯。」少女從男人的身邊經過，並沒有看到男人蹙眉的表情。
江溟城和木兮到了附近的飯店，滿滿一層已經坐滿了親戚。找到一處閑位，拉着木兮坐下。
「是溟城啊！真是越來越帥了！前幾年還是個小胖子，現在倒是俊得很呀！」一個眼尖的女人認出了少年搭話道。「你還記得我不，你小時候我可是抱過你！我是你……」
「謝謝。」江溟城微笑着打斷女人的喋喋不休，他怎麼會不記得，這個女人是他家曾經的鄰居，有名的「大嘴巴」！喜歡家長里短地說別人家的閑話。
「你是誰家的呀？」女人被少年身邊的木兮吸引了注意力。
「阿姨好，我叫木兮。」木兮直覺不喜歡這個女人，但還是忍着禮貌地打了招呼。
「木兮？姓木……啊！你就是老太太領養的那個娃子吧！」女人似乎想到了什麼瞪大雙眼，看向少女。
「是。」木兮目光暗了暗。
「哎呦，長這麼大了啊！上初中了嘛？在哪兒上學啊？」女人像是找到了話題緊追不捨地問著。
「小兮，溟城！你們過來一下！」何麗遠遠看見兩個孩子氣不打一處來。坐在哪不好坐到那個女人身邊，真是愛給她找事情！
「阿姨，我們有些事。抱歉。」江溟城找準時機，帶着少女一起「跑路」。
「小兮，你先在這吃飯，我們一會兒就回來。溟城跟我過來。」何麗看着黏在一起的兩個人，安排木兮一個人到休息室吃飯，叫江溟城同自己一起去了遠處。
木兮坐在椅子上晃着腿，等到飯菜涼掉江溟城也沒有回來，起身去尋了一圈，見少年正和女人一起坐在一個滿是人的餐桌邊。
木兮躲在拐角處望了望，沉默著回到休息室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