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火焰
這頓飯菜木兮吃得一乾二淨，她不知道自己餓不餓，也不知道自己吃飽了沒有，只是眼前有多少，就全部塞到肚子裏去。吃完了就回到奶奶那邊，她心裏清楚，不會有人找她的。
之後的兩天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似乎是因為怕她給江家丟人，她一直都守在奶奶身邊，吃飯也是由江溟城給她帶回來。
不過這一切對於她來說都是無所謂的事情，因為從一開始，她自己就清楚，她不是江家的人。所以就算是受到這樣的待遇，也是沒有怨言。
「小兮，去睡吧，一會兒我去叫你。」江溟城把薄毯拿給少女有些心疼，前一夜她一直守在這裏沒有合眼。
「嗯。」木兮接過，知曉自己必須要休息一下，因為天亮的時候，就要出殯了。
江溟城送木兮到停在外面的車子旁，等少女抱着薄毯，爬進後座躺下才離開。
從夜裏一點守到四點鐘，江桓那邊開始張羅着火化的事情就去喊了木兮。
打開車門的時候少女睡得正熟，江溟城莫名覺得這一瞬間很美好。
「言一哥......幾點了？」許是因為車門被打開的原因，少女漸漸醒來，半眯着眼睛問。
「已經四點多了。」江溟城幫少女收拾好薄被，又找來一件外套給少女披上。
「江叔叔說了幾點嗎？」木兮跳下車活動了一下，空氣里依舊瀰漫着紙灰的味道。
「五點左右。」少年的聲音里透著疲憊。「對了，一會兒能開棺。」
「嗯。」少女抿了抿嘴進了「寢殿」。
沒有多久，江桓就帶着一個被稱為「先生」的男子。男人四處查看了一下，問江桓老人的生辰后捏着手指算了半天，又說了一堆木兮聽不懂的話后拿了紅包離開。
沒有一會兒，男人又拿着一堆紙紮的物品，安排著誰該做什麼。
「小兮，一會兒你就在這等我們，先生說你的屬相不行。」開棺禮拜后何麗走到少女身邊理所應當道。
「可是我想去......」木兮皺着眉頭反駁。
「不行，你去了對奶奶和你都不好。」何麗堅決地搖搖頭。
「我知道了。」少女挫敗地坐下，低着頭擺弄着手指。
「小兮......等我回來，很快的。放心吧，我在呢。」江溟城得知少女不能去的消息後過來安慰。
「沒關係，你去吧。」少女飛快地抬起頭微笑着，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讓江溟城很是擔心。
「要不......」
「溟城！快點出來！別耽誤時間！」何麗的聲音從室外傳來，打斷了少年的話語。
「去吧。」木兮催促着少年。
「嗯......」江溟城咽下未說出口的話，抱着老人的遺像離開。
木兮望着人們陸續離開，坐在原位一動不動，像是被抽走了靈魂的空殼。
「那個是老太太領養的丫頭吧……」
「可不是嘛！我聽說……」
「要我說肯定是哪個不幹凈的女人生的孩子，正常人家誰會扔啊……」
「長得挺乖巧的，心性倒是噁心！」
「吱……」木兮站起，椅子摩擦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聲音，幾個女人望了望少女的方向禁了口。
木兮一眼都沒有看幾個說閑話的女人，徑直走了出去。她決定偷偷去看老人……因為她實在是太想去了，哪怕是遠遠看着也好。
城東的火葬場很大，但是被劃分了幾塊區域。哪個地方該做什麼，都是明顯標註的，所以木兮很快找到了火化區。
轉了一圈遠遠看見江桓的身影，木兮避著躲到轉角，心裏思考着如何才能過去。
「師傅，今天怎麼這麼早啊！」
「江家的老太太，唉！好好煉著吧！」一個老人身後跟着一個青年，相繼走入一個門。灰色的鐵門上面貼著閑人免進的標識。
木兮眨了眨眼睛偷偷跟上兩個人的步伐，輕手推開工作間的門，遠遠地跟在兩個人身後。
「師傅，開始嘛？」
「開始吧！」
木兮趴在門外彷彿聽到了燃燒時骨頭碎裂的聲音，不停地發抖。
「咔擦。」少女不小心踢倒了門邊的瓶子，墨綠色的瓶子倒在地上碎裂。
「誰？」青年聽到聲音出聲詢問。
「呲……」木兮急忙跑走，鞋子摩擦在地上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小姑娘！」老人追出來在門口喊著。
「往哪兒跑？」少女終究還是跑不過正值壯年的男人被抓住。「你叫什麼名字？怎麼進來的？」
「呃……」木兮被拎着衣領虛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青年。
「放開她吧。」老頭走近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小丫頭，別害怕。你怎麼跑進來了？」
木兮抽了抽鼻子，滿是燃燒屍體的味道，嗆得她抬手捂住嘴咳了咳。
「你是木兮？」老人盯着少女手腕上露出的鐲子驚訝道。
「您認識我？」這次輪到木兮驚訝。
「我認識這個鐲子。」老人嘆了口氣，引路走到休息室。「跟我來吧。」
「不好意思啊！剛剛沒有抓疼你吧？」男人帶着歉意遞給少女一杯熱水。
「沒有，沒關係，謝謝。」木兮接過杯子道謝。
「那就好，師傅我去工作了。」男子又為老人倒了一杯熱水后離開。
「你怎麼跑這裏來了？親屬不都是在前廳等著嗎？」老人拿起熱水杯輕吹着。
「先生說我屬相……呃……」木兮說到一半頓住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下去。
「一會兒我先帶你看，別怕。」老人聽到少女的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謝謝。」木兮很是感激。
「你四五歲的時候我們見過，不記得了吧？在白海城那裏……」老人與少女閑聊著，過了許久，看了看手腕上老舊的手錶，叫上少女一起去了之前的焚屍間。
「別怕。」老人把住分屍隔間的抽屜轉頭對少女說道。
「我不怕。」木兮點點頭，眼神萬分堅定。
「嘩啦。」大型「抽屜」被老人一口氣拉開。像是石頭做的板子上只是一堆碎掉的白骨，早已分辨不出生前的模樣。
「疼嗎？」木兮伸手摸了摸那未被燒碎的頭骨自言自語着，上面還殘留着火焰的溫度，溫暖卻又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