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胡楸城篇：5.重重疊疊似曾相識

穆晨和夏紫凝被困在曾黍稷的府里也有些日子了，府中戒備森嚴，如鐵桶一般，完全與外界隔絕。這些日子裏。穆晨一直想着找出曾黍稷的罪證，可竟找不出半點兒錯處。裏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這着實讓穆晨有些傷腦筋。而夏紫凝仍舊裝作一副膽小怯懦的模樣，一開始曾黍稷是有些不大相信，可自從前幾日夏紫凝哭了一場，曾黍稷便有幾分相信了。

天剛蒙蒙亮，屋子裏焚著花果制的香，散發着淡淡的香味，夏紫凝穿着寢衣坐在銅鏡前，兩眼獃滯的梳理著一縷髮絲，穆晨睜開睡眼朦朧的雙眼，看了看夏紫凝不在身旁，坐起身，穿了靴子，看見夏紫凝獃滯的梳理著髮絲。穆晨走過去，接過夏紫凝手裏的木梳子，夏紫凝錯愕的看着穆晨，幫夏紫凝梳理著頭髮。穆晨說笑道，

「女子的頭髮這般長，光梳理好就得一餐飯的時間吧！」

「嗯！」夏紫凝木訥的應了一聲。

穆晨聽到窗外有細微的聲響，故意梳得重了些，夏紫凝覺察到了異樣，回頭狐疑的看着穆晨，穆晨使了個眼色，只一個眼神，夏紫凝便懂了。穆晨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接着說道，

「怎麼了？」

夏紫凝先是久久不語，漸漸的有啜泣聲，慢慢的哽咽的說道，

「我有些害怕，清居！我想回家了。」

穆晨將夏紫凝攬在懷裏，良久，穆晨有氣無力的說道，

「好，我帶你回家！」

那在窗外偷聽的人，將此事一句不落的稟告給了曾黍稷，曾黍稷到這時才有幾分相信。約莫是用過早膳后，沈清居（穆晨）來找曾黍稷，先是彎彎繞繞的說了一堆不相干的話，許久才說到重點。大概意思就是沈清居（穆晨）願意替曾黍稷做事兒，卻不能傷及林沉（夏紫凝）。曾黍稷滿口應了下來。沈清居（穆晨）走後，曾黍稷問到喬江，

「喬江，你信沈清居真的歸順嗎？」

「回大都護的話，屬下本來是不大相信的，可是方才聽說了林沉和沈清居的那番話，便信了。這不過是屬下愚見，大都護聽聽就行了。」

「這沈清居對林沉的模樣，倒是讓本都護想起了夫人。」曾黍稷說話的語氣裏帶着些傷感，而後又暗自嘆了口氣。

「夫人難產而亡，大都護也多年未再續弦，大都護待夫人的心，夫人是知道了。」

「我若知道那天離開夫人是和夫人最後的一面，我斷不會離開夫人。如今只剩夫人留下的這塊玉了。」這個年近五十，做盡壞事的男人，這時撫摸著玉佩，眼裏竟泛出些許淚花。大抵曾黍稷那位難產而亡的夫人是曾黍稷心尖兒上的人吧！只可惜天人永隔。

「屬下知道大都護一直留在胡楸城不單是因為思戀南渚故國，也是因為大都護與夫人相識於此。」

似曾黍稷這般的人，即便再傷心難過，也能即刻調整好，不然怎麼能坐到「大都護」的位子。

「荊龍何時到？」曾黍稷那模樣彷彿方才那般悼念亡妻的人不是他似的。

「回大都護啊的話，他的底下的小廝來報，說是有些事兒耽擱了，興許還要一會兒才能到。」

「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商賈，竟也要本都護等他。若非他有用處，他連我都護府的大門都不配進。」曾黍稷言語里滿是鄙夷。

「大都護說的極是！」喬江低着頭說道，「只是這荊龍還是有些用處的，大都護還是需得忍耐些。」

「吩咐下去，准許沈清居和林沉出府走動，但仍要派人暗中監視。」

「是！」

大約午時，荊龍方帶着一個小廝到了都護府，小廝站在府門外看着都護府，不禁感慨道，

「少爺，這都護府可真氣派啊！」

荊龍抬低頭看了看那高高的都護門檻，漫不經心地說了句，

「門檻還高！」荊龍輕笑一聲，說道，「只是，登高必跌重！」說着，便由人領着進了都護府。

到了正廳，婢女沏了茶端了上來，這是喬江來了，拱手行了禮，說道，

「都護有要事處理，還請荊公子略坐坐，都護不時就來。」

荊龍抿了口茶，輕描淡寫地說道，

「看來大都護是惱我來遲了！」荊龍向來是隨性的人，也不在乎是否得罪高門大戶或是權貴。

喬江只笑笑，便拱手退下來。

「公子，大都護惱了，這可如何是好？」荊龍都還沒急，一旁的小廝倒是先急了。誰知道荊龍說了句，

你方才不是說這都護府氣派嗎？那本公子就帶你去瞧瞧這都護府的風景。」說着，荊龍便抬腿要走。小廝倒是心急如焚地說道，

「公子，老爺囑咐了，讓公子不要生事。這大都護都惱了，公子現在還要去瞧風景，只怕這大都護鬧得更厲害。」

「那，要不你去同大都護說，讓他不要惱了。」荊龍戲謔地說道。這小廝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答話，小廝還在想如何答話時，荊龍已經行至門口了，回頭看小廝沒跟上來，說道，

「還不走，你是真打算去同大都護說是吧！」

小廝咬咬牙，一甩手，說道，

「這叫什麼事兒啊！」說着，便跟了上去。

荊龍左瞧瞧又看看，誤打誤撞的竟走到了夏紫凝和穆晨住的客房處。而夏紫凝這時就坐院內的樹下看著書。鳥雀站在樹枝上歡噪地叫着，風在樹葉的縫隙里穿來穿去，一片格外藍的天掛着幾朵雲，一片樹葉落在了夏紫凝的肩上，夏紫凝猶不自知。風景如畫，她便是那畫中的人，他一直愛慕的畫中人。風是那般的輕柔，此刻荊龍覺得一切都是那般的靜謐，沒有歡噪的鳥叫聲，沒有那些於他來說不相干的人，有的只是他自己和他願守候千年萬年的人。很多年後，荊龍仍會想起這一天，甚是是在夢裏也常夢到，重重疊疊，似曾相識。只是，這一樣輕柔的風，一樣歡噪的鳥叫聲，一樣畫中人，他卻再也見不到了。

站在一旁給夏紫凝打扇的楚南，不經意間瞧見了荊龍，打破這幅「畫」。楚南拉了拉夏紫凝的衣袖，夏紫凝抬頭看着楚南，楚南瞟了一眼荊龍，夏紫凝這才瞧見了荊龍，夏紫凝不知道荊龍為什麼在這兒，她也不想知道，但夏紫凝擔心荊龍來戳破這一切，那麼一切就都是枉然。

荊龍自然也是知道穆晨和夏紫凝是化名來此，自然不會戳破，更何況荊龍不生氣了。其實一回到客棧，荊龍就後悔自己說的那些話了。荊龍走上前拱手行了個禮，說道，

「擾了姑娘的雅興了，還望姑娘見諒！」

夏紫凝驚於荊龍竟未戳穿自己，夏紫凝匆匆忙忙的行了禮，就驚慌失措的回到房裏去了，待到夏紫凝坐定了，才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