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紅塵嘆
「我早就來了，你又不在這兒。」東方佑解釋著，一抬眼就看見梁燕失神地望著自己。
德馨也傻眼了，指著東方佑：「你……你是宰相？」
東方佑有些窘迫，正打算說話，德馨就拍著後腦勺「哦」了一聲，指著他：「嫂子，就是他勸著王陽關造反的！他是當朝宰相東方佑！快說，你騙我們想幹什麼！」
暮雪一頭霧水：「德馨，怎麼回事？他怎麼騙你們了？」
德馨道：「他騙我們他是前朝舊臣，還假裝慈悲地來這裡送東西給我們，指不定肚子里什麼壞水呢！」
暮雪忙道：「我師父不是這種人，嫂子，德馨說的是真的嗎？」
梁燕微微垂下頭，神色十分黯然，她本來以為還真有老臣念著舊情，對她們好，沒想到還是個騙子。
但是她現在是司衣局這群皇室宗親女子們的主心骨兒，萬萬不能倒下去，就算心裡頭恨極了東方佑，也只得上前維護著自己人：「宰相大人這些都見著了，我們這些罪奴都安分守己，幹活也不敢偷懶，更沒有旁的逆心，您可以放心了。德馨她是因為年紀小才口出狂言，我會管教的。」
「啊？不是吧，師父你是來監察我們的？」暮雪表情很是失望，「我還以為你是來看我的呢。人一當官就變壞，你怎麼能這麼欺負我嫂子和妹妹呢？」
司衣局裡的女子們竊竊私語，十分驚惶，她們也才知道這個常來的老頭竟然是宰相，連忙反思自己是否曾經違矩。唐氏想起自己有次發牢騷時，說過大逆不道的話，嚇得瑟瑟發抖。
東方佑格外不好意思了，忙道：「我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來瞧瞧罷了，有什麼難處也可以同我講。」
他話這樣講，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要不是他這位宰相一味攛掇王陽關反，都不知他還會不會下決心打進紫禁城來。而且也是他，建議要嚴加看管亡國宗親，給他們種種限制，不許與任何外人見面。
如此看來，他假裝老臣潛到司衣局來，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東方佑繞過暮雪，向梁燕作揖道：「請娘娘相信在下，在下只想為娘娘盡綿薄之力。」
梁燕防範心很強，猜想他這仍是試探，忙退後一步：「宰相大人言重了，我等苟存性命，不敢再求什麼。」
「這……我不是這個意思……」東方佑掏出銀子來，「小小意思，聊表心意。」
「不要你的錢！」德馨指著門口，生氣道，「騙子快走！」
梁燕將德馨拉到身後，道：「小妹莽撞，大人恕罪，但是這裡容不下大人，您請走吧，我們無功不受祿，不敢受賞。」
東方佑急了：「這不是賞，你們一定要收下！」說著不由分說，就將銀子塞在德馨手中。
暮雪知道師父的脾氣，他老人家這不像做假，何況面對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用計謀有什麼意思呢。
她過去拉住東方佑，道：「師父，你得先保證，不會害我們。」
東方佑沒猶豫，舉手道：「保證保證。」
暮雪這才讓她們放心收下，又問東方佑：「師父，我乾爹乾娘還好嗎？」
東方佑面露一絲難色，暮雪立刻察覺到了不對：「怎麼了？是不是他們出什麼事了？」
東方佑想了想，還是告訴暮雪：「自從你姐姐走後，你乾娘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
沈佩雲是周紹誠受降后死的，說是染疾，但是傳聞中是因為不堪為奴的凌辱而自盡。這件事沒有定論，但是因為她是亡國皇族的後宮之人，埋得也很匆忙，可謂是下場凄涼。吳氏失去女兒，受不得打擊，一下子就病倒了。
「師父！」暮雪拉緊東方佑的手，「我出不去這宮裡了，只有求您多幫襯著點，替我告訴他們，雪兒不孝……」
東方佑最心疼的就是暮雪，一把抱住她安慰：「你信不過旁人，還信不過師父嗎？師父能做的，一定都儘力。再說了，你乾爹就是最好的大夫，她這病一準能好。」
「嗯嗯，師父最好了。」暮雪儘力不讓自己哭出來，過了一會推開東方佑，「師父要疼雪兒，就疼到底，這司衣局裡都是可憐人，你可別難為她們。」
東方佑笑：「你把師父當什麼人了！」
眾人見到此情此景，才確定這個宰相大人真沒惡意，鬆了一口氣。東方佑又寬慰眾人一番，最後看向梁燕：「在下想請娘娘借一步說話。」
他是宰相，沒人敢攔，梁燕便一路跟著他到了司衣局最偏的一間偏房處。東方佑這才道：「娘娘在這裡做事，實在辛苦了。」
梁燕低首：「奴才不敢。」
她固然姿態這樣低，但是渾身凜然一種不可侵犯的氣質，讓東方佑絲毫不敢亂動。
他恭恭敬敬道：「您可千萬別這樣自稱，折煞我了，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梁燕見他頑皮又一臉正氣的樣子，十分想不出，這老頭竟然就是那傳說中神機妙算的宰相。她福了福道：「不知大人叫我，有何吩咐。」
東方佑笑笑，從懷中取出一個蓮花玉佩，圓滑溫潤，完美無瑕，精細雕刻之中透著些許佛意，如圭如璋，令聞令望。
他雙手遞給梁燕：「這是我一位佛門的朋友所贈，帶上它可消除厄運，更添福壽，我覺得正配娘娘，還請不要嫌棄。」
梁燕愣了愣，接過那塊玉佩，捧在手中。她這輩子見過無數珍奇異寶，卻也極少見到這樣的好玉，何況又是佛前開過光的，可謂是世上難尋。
「大人，我是罪奴，怕受不起罷。」
「胡說，娘娘能有什麼好東西受不起的，我這心意可一定要收下。」東方佑老臉一紅，怕她再辭，連忙逃也似的走了。
梁燕望著那玉佩出神良久。晚上吃飯的時候，暮雪瞧見她脖子上這塊玉佩，一眼便認出是東方佑的東西，眼睛一下子亮了。只是沒想明白，這塊玉佩，東方佑多少年不離身的，怎麼落到梁燕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