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選擇離開

十月的天，已經開始變涼了，太陽已經出來好久了，但仍舊是讓人感覺到絲絲寒意。明朗的天空偶爾會有幾隻鳥兒飛過，順著樹葉瑟瑟的聲響停留在某一根枝幹上，噔噔的輕啄。

二人的切磋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在方瑜看來，季先生和自己的父親更像是談論什麼。

不遠處，季先生和方詢已經分開兩處。季先生退後，佇立在屋檐下，只留著方詢一人看著朝陽。方瑜走了過去，在他的右後方停了下來。

「他們說，人就像是朝陽，初升之時最美麗。繽紛多彩，輻射出的光輝應當是他最美好的時光，而最美麗的風景足夠他絢爛一生了。你是如此的年輕，猶如這初升的太陽，你該留下來，在中洲城撐起一片天的。」

「父親，你知道嗎。曾今有人和我說過這樣一段話，他說人生下來就如同夕陽一般，雖有恍然一瞬的多彩，但是黑夜很快就會吞沒你。只有熬過了漫長的黑夜，才有資格去享受破曉日出時的光芒萬丈。人生在世，管不了那麼多，所以只有拚命的把黑暗的夜活出光明，即便是瑩瑩微光，那也要亮的精彩漂亮。直到一切都開始變得明朗起來，都變得好起來了，才有權力去對自己的人生品評。我不想再這樣活了，真的不再想了，我不想在黑暗裡假想光明，我不想在黑暗裡繼續遊盪迷茫。」

方詢是聽過這些話的，他也曾經聽人說過這段話。曾今有一個年輕人就這麼說過，可惜的是人生的不如意將他壓的死死的，或許他正在走出困境，但不得不說他以前真的是個讓人欽佩的人，即便是自己要比他年長許多。

「不要提他了。」方詢閉目，輕輕的晃動著腦袋，他又睜開眼，「有些事終究是過去了，失之逝之。」

方瑜不言，表情淡漠，微笑著的恬靜消失無蹤。

「你不應該勸我的，因為你會知道我的選擇的。」

「是啊，我知道你會選擇去東林雪原，也知道你會拼了性命的提升自己的實力，可是這又有什麼用處呢？我只希望你能夠安穩的過日子，做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就行了。」方詢轉過頭看著方瑜，他的眼睛里傾倒出來的憂傷瀉在了他那枯燥的面頰上，「我知道你和你哥一直在恨我，雖然不說，平日里也是不露出半點跡象，但是我知道的，你們在恨我，恨我當年沒有去救阿蘭，可是誰又能解知其中之味呢？阿蘭也是我方家的人啊，是我的孩子啊！」

兩行清淚從他的臉龐滑落，也不去擦拭，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呼出。

「那件事其實應該可以和你們說了，並不是我不想去，有哪一個做父親的不愛自己的孩子？可是我實在是走脫不得，當年那個地方來了五個人，你可能都不記得了。他們說是拜訪方家，卻又拿出了那個地方的令牌。當然，一塊令牌完全不足以讓我投鼠忌器，真正讓我放棄抵抗還是那五個人的實力啊！」

「那五個人中有兩個人已經破入大師階別，其中之一氣息穩定凝練，顯然不是初入大師。剩下三人不是大師級別但也去之不遠。你可能會知道，方家自存在以來就不被允許存在實力超出掌控之人，這是方家幾百年來能夠傳承下去的前提條件。因此，當時的他們完全可以橫掃整個方家，無一人是其對手，就連我都難以與之一戰，我那時也才堪堪御氣後期實力，雙拳難敵四手啊。他們說希望我可以在方家呆上一整天，哪都不要去，不然就要採取必要手段讓我就範。」

「必要手段？」方瑜還沒反應過來，但幾個呼吸之後她便猜出了大概，「是要拿整個方家當做籌碼嗎？」

「季先生應當知道的，那個地方的人都是泯滅了感情的人，他們的眼睛里只有他們認為該做的或者不該做的，別人的死活對於他們來說算的了什麼呢？」

季先生靠著牆，沒有說話，只是在方瑜的目光下輕輕的點了下頭。

「對他們來說，不是他們所需要的人，都不過是下賤的爛命而已，可有可無。方家百口人性命對他們來說不過是螻蟻罷了，生與死有什麼要緊的。而此時的我正在方家的最中央，在方家的最高處，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方家變成一片血腥之地。」

「呵，所以就放棄了姐姐嗎。」方瑜冷笑，情緒有些些不穩，以至於說話都有些顫抖。

「對，這樣才是方家的家主應該做出的選擇。」方詢看起來很累很累，他說手背在身後，面朝著太陽閉上了眼睛。他鬢角的銀色似乎又多了幾分，整個人顯得又老了幾歲。

「你走吧，跟著季先生離開吧。你走之後，我會定你哥哥方宇為下一任方家家主的繼承人，將由他來接替我的位置。」閉目的方詢像是看到了方瑜怪異的眼神，「每個人都在變的，並不是你一個人在成長，你哥哥也在。只是大多數人都看不見罷。他站到了北氏家族年青一代的北固身邊，對他來說應該是好事吧。北氏家族的那個孩子可不是個省油的燈，比大多數比他年長許多的人還要老練，就算是他的叔伯都不能在他面前佔據上風。跟著他，宇兒已經變的成熟了。季先生，有勞了。」

方詢向季先生的方向拱手，隨即便開口道：「方府委實太小，就不留先生屈尊了。來人，送客。」然後頭也不回的朝著方家深處走去，頭髮也在他迅捷步伐帶起的風中開始凌亂。

院落中的天時菊不止的開落，一片片的花瓣掉落到土壤里，融化消失，變成了新的養料，肥沃著土地。不停地重複著開與落，不停地循環著。停留下來的鳥兒不時的啾啾的啼叫，和花瓣落地時幾乎不可聞的聲音不停的碰撞著，撥動了人的心弦。

送季先生離開的是方瑜，她喚離了剛剛被方詢叫來的下人，自己陪同季先生一起向方府外邊走去。

「父親他可能最近心情不好吧，所以才會這樣子的。」方瑜勉強地解釋道。

「沒有必要解釋的。相較此事，反倒是我更想看看你那個被稱作紈絝子弟的哥哥，想知道他到底能有多少分量，你父親能夠如此乾脆的將方家整個交託給他。」季先生捋了捋他那寸許的鬍鬚，雙眼微眯。

不多時就已經來到了方府大門前，季先生留步：「時間也不多了，小瑜，你就回去準備準備吧，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在東郊驛站等你。」

「知曉了，先生。」方瑜轉身便要走。

季先生看著有些失落的方瑜，忽然又補了一句：「不知道該不該說，你父親還是愛你的。」

「先生不必多說，我自己心裡有數的。」

季先生無奈搖搖頭，不再多說，持著木杖徑直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