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宴會3

圓形礁石上平坦光滑，且透著股溫熱。不消說，這也是人造物品。大衛把娜塔莎留在了沙灘上，因為小泉彩提醒他這裏有電磁干擾，任何機器在礁石上都會受到損害。

這裏的氛圍很不尋常，大衛剛一踏上這塊石頭就感受到了。三位男士依次坐在地上的蒲團上。一位體格精瘦的老者居中而坐，蒼顏銀髮，看起來慈眉善目，但雙眼充滿了狡黠的神色。一位身材健碩、膚色黝黑的男人位其右，濃眉大眼，典型的拉美裔長相，頗為俊美。坐於老者左邊的是一位中等身材的男子，那爆炸似的髮型和斜倚著的坐姿，無不透露出他張狂的性格。之前蘇給他介紹過十三城的歷史和國際形勢，大衛認出了他們便是巨人城、鐵人城和鳳凰城的領事。他們正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大衛。這幅神情立刻讓大衛聯想到季諾夫人筆下的列那狐。

我在他們的眼裏，大概是只蠢笨的烏鴉吧。大衛心想。

他走到一張空蒲團上盤腿而坐，小泉彩則端端正正地跪坐在他旁邊的一張蒲團上。侍者為他們端來了酒食。

小泉彩笑盈盈地介紹道：「各位領事，久等了。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王大衛，王先生。」小泉彩轉頭看向大衛，語氣親昵有度，繼續介紹道：「王先生，我來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巨人城領事羅啟梁，這位是鐵人城領事阿諾·范辛格，這位是鳳凰城領事麥克·福克斯。他們三位聽說您要造訪我城，特來拜訪。」

大衛微笑着說：「我昨日才離開未來城，今天就能在颶風城見到三城領事，真是我的榮幸啊！」

三位領事彼此交換了個眼神，笑而不答。

小泉彩轉而說：「王先生，不知您對我的招待可還滿意？為了準備這次宴會，我可是挖空了心思呢！」

羅啟梁聞言，哈哈笑道：「王先生，這一點我可以作證。彩子女士可是從四天前就開始籌劃這次宴會了。你今天所見的這片沙灘和大海，可都是颶風城舉全城之力連夜加緊趕製，經消毒以後投放使用的。這樣壯觀的模擬景色，我一生也沒見過幾次啊！」說罷，更是意味深長地看向大衛，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

「四天前？那不就是馬戲團事件之後？何澤漁這個混蛋，原來早就有意把我們送到颶風城來……」大衛暗自琢磨著。

「我知道，王先生對大海情有獨鍾。我這麼做，也是希望王先生能喜歡這裏，在這裏多住些日子。」小泉彩柔聲說道。

「王先生覺得颶風城比起未來城，如何啊？」羅啟梁問。

「目前為止，這裏是我最喜歡的地方。」王大衛舉起面前的香檳一飲而盡。「至少酒是真的。」

蘇醒以後，大衛比之前更愛飲酒，對酒精的渴望也與日俱增。這在之前是不曾有過的。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不想控制，反而放任自流。一連幾杯酒下肚，他沒任何反應，只覺得不夠盡興。

「你們也喝呀！別浪費了彩子為大家傾力打造的這迷人景色，快，倒酒倒酒……」大衛不斷催促侍者上酒。酒力慢慢上來，便對自己放鬆了約束，禮節也顧不上了。

「哈哈哈……看來彩子女士的努力沒有白費。」羅啟梁撫掌大笑。

阿諾·范辛格冷著口氣說：「王先生，酒雖好，可別貪杯而忘了正事……」

「啊呀呀，阿諾老弟，今日是私人聚會，我們不談正事兒。別端着你領事的架子，掃了大夥兒的興緻。」羅啟梁假意嗔怪道。

「唔……別！」大衛連忙把剛斟滿的酒喝下肚，擺擺手說：「別！我就喜歡阿諾老弟這樣，單刀直入，直奔主題。咱們省了客套，有什麼想知道的你們就儘管問。老哥我看在美酒的份上，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哈哈哈……」大衛此時已是雙眼迷朦，面頰通紅。

大家見他如此放肆，又見他身上的衣服正閃動着紅色和橙色的微光，便知他已經醉得不輕。

「王先生，你喝多了……」小泉彩說。她揮揮手，遣走了侍者，礁石上只剩他們五人。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我不喝多，怎麼對付得了四位領事……」大衛直截了當地回復。

「王先生，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本想和你交個朋友，你竟把我們看作敵人？」麥克·福克斯挺直了身板，質問道。

大衛朗聲笑道：「哈哈哈……怎麼會？我的敵人從始至終只有一人。」

「噢？不知王先生的敵人是誰？」羅啟梁饒有興緻地問。

大衛並不急著作答，他又舉起一杯酒，一邊哼唱着含混的曲調，一邊用手打着節拍。

「既然未來城領事將王先生復活是為了對付全人類的敵人——『獵影』，那麼，我想王先生的敵人自然也是『獵影』。我說的沒錯吧，王先生？」小泉彩故意着重未來城幾個字。

「真是可笑！」麥克聞言嗤笑道：「王先生才復活沒幾天，估計連什麼情況還沒搞清楚，就要讓他和全人類同仇敵愾，未免也太強人所難。再說了，『獵影』又沒有傷害過王先生，怎麼能稱得上仇人呢？」

「噢？依你的意思，只有傷害過王先生的人才是王先生的仇人，那當今世上恐怕沒有此人吧！」羅啟梁眯著雙眼看向在座的人，陰陽怪氣地說。

短暫的沉默。

大衛又舉起酒杯，心裏暗自發笑。「原來是為了試探我！」

突然，阿諾·范辛格一拍大腿，厲聲道：「何先生！難道他是你的仇人？」

四位領事齊刷刷地看向大衛，心裏的期待不言而喻。

「不錯。」大衛斬釘截鐵地說，「我相信，任何人，只要遭受過我所受的一切，都會這麼想。」

大衛回答得如此坦然鎮定，其他人反倒亂了節奏，不知該如何應對。

羅啟梁緊緊地盯着大衛，見他表情不做作，眼神不躲閃，且衣服的顏色並無異常波動，便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終於，羅啟梁開口了：「何先生對你所做的事情，實在是有悖倫理，有違人道……」

「他犯了謀殺罪。」大衛冰冷地說。「他謀殺了我。」

「王先生，其實我們很同情你的遭遇。如果可以的話，如果你願意相信我們，你的仇人將是我們共同的仇人。」羅啟梁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上去飽含真情。

大衛默不作聲，依舊用指節叩擊著膝蓋。

麥克忍不住了，吼道：「哼！我最看不慣何澤漁那副自私自利又狂妄自大的嘴臉，仗着科技強大，處處鉗制我們，我們早就不想任他擺佈了。不如我們就……」

小泉彩打斷麥克的話，解釋說：「麥克的意思是，何先生為人霸道、疑心重，從不肯把核心技術分享給其它城。我們十二城維繫正常運行本就困難無比，如今又出現了『獵影』，我們更是如履薄冰。如能得到王先生的幫助，那將是十二城的幸運……」

「我？我都不知道我能幹嘛。」大衛乾笑兩聲。「蘇不是每天都會向你們彙報調查進展嗎？關於我們的工作，你們應該很清楚啊！」

小泉彩含蓄地說：「王先生，我們自然是想得到你更多的幫助。我們四城聯手實力不容小覷，到時候，說不定也能幫到王先生。」

大衛目不轉睛地看着小泉彩，直看到小泉彩的心底里。

「王先生？」小泉彩有些慌亂。

大衛好像突然回過神來，胡亂地說道：「唔……喝酒喝得醉了，剛才竟做起夢來……行，我知道了！今日酒就喝到這兒，我要睡覺啦，剩下的以後再說吧——」

說罷，大衛就自顧自的起身離席，叫聲招呼也沒打。

四城領事看着大衛踉踉蹌蹌地漸行漸遠，想收起笑容，誰知面龐就像石膏雕塑一樣早已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