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4.
天色漸晚，趙祁扶著桌子站起身，收拾好一地煙頭，把毯子塞回柜子裏，準備回家去。只是目光落在身旁空落落的椅子上時，顯得有些落寞。
「嗡嗡嗡——」不知從哪裏傳來了震動的聲音。
他循聲翻開椅子上的靠枕，找到一個白色帆布包——是年馥把包落在了這裏。
拿出震動的手機，屏幕上忽閃忽閃得顯示著來電頁面。
「我...最親愛的？」屏幕碎的有些厲害，趙祁努力辨認出來電人的名字。
回想起年馥的微信頭像，他眸底一暗，躊躇著要不要接。
猶豫中，對方把電話掛斷了。
於是他後悔了，呆站着等對方再打來。他竟緊張到不停按壓手指，氤氳的眼裏直直射出一道光來。
——早知道剛剛就接了，管他是什麼人呢。
他眉頭一撇，手心開始微微出汗。
時間在這種時候過的尤其慢。
一分鐘。
五分鐘。
十分鐘。
......
屏幕始終沒有再亮起。
趙祁眼神又暗淡下來，把手機塞回年馥的包包里。
這時，手機又響了。
「喂？」他連忙接起電話，並有意地壓低嗓門，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穩重些。
「馥馥！你怎麼才...」電話里傳來一道急切的嗓音，聽到是他后馬上沉下來，「你是誰？」
「你好，我是趙祁。」這女孩子的聲音讓他鬆了一口氣。
「什麼？」對方驚叫道。
他連忙解釋：「是這樣，年馥是我的助理，她把手裏落在辦公室了。」
他想儘可能表達的更簡明一些，年糕還等着他回去餵食呢。
可是對方刨根問底:「你是HIM的趙祁？還是趙錢孫李的趙祁？」
「嗯...我是HIM的趙祁。」
趙祁納悶，這兩有什麼區別？
「我的天吶，您好，我是年馥的好朋友，許生生。」對方的語氣顯然是還沒從震驚中走出來。
「...您好。」
她用「您」，他倒也不好意思用「你」了。
「那個，」她不好意思地問:「其實我是您的粉絲，能麻煩您給我簽個名么？」
他無聲憋笑：「謝謝，我會讓年馥把簽名轉交給你的。」
「yes！」對方歡呼。
「……」
她說什麼？我的粉絲？趙祁趕緊掛掉了電話，生怕自己樂出聲來。
明明得到過比這熱情百倍千倍的回應，他也搞不懂自己現在為什麼這麼開心。
他又掃了眼空蕩蕩的辦公室，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這準是被她激的。
……
手機屏幕漸漸暗下去。
周遭又重歸寧靜。
趙祁盯着手裏這隻破爛不堪的手機，突然想到什麼。他折身返回，捎起了椅子上的帆布包。
手機維修——他打開自己的手機，在地圖裏輸入這幾個字。
這時，年馥的手機又響了。
——真是個大忙人。
「喂？」
「你是誰？」熟悉而清亮的聲音傳來，「我的手機怎麼在你那裏？」
劈頭蓋臉一通質問。
趙祁聽出是誰，沒好氣地回答:「你曠工曠的那麼瀟灑，把手機丟在辦公室了都不知道？」
「額……」聽到這話，那邊的氣勢瞬間弱了下去:「我在公司，也不算曠工吧……」說着說着，她感覺自己非常沒有底氣。
他無聲偷笑:「你在哪？我過去找你。」
「我在……」她似乎在四處尋找着地標，聲音越來越小，快聽不清了。
他耐心等她。但嘈雜中，電話那頭突然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誰啊？」
趙祁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心裏已是把他抽了一百遍——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唔……」女孩兒的聲音回來了，支支吾吾的，似乎不知道怎麼說明這種局面。
然而下一秒，葉筱奪過了電話:「是你呀？怎麼了？」語氣愉悅，令人不悅。
「我發現你真的很閑。」趙祁冷聲，眼神已是凜冽。
「那當然。」對方笑了，「閑人多自在，又不像你，忙的團團轉還要來找小助理，真是辛苦了。」
聽到這話，趙祁目光更冷了。
「還有什麼要說的？」葉筱問：「沒有我就掛了，電話費很貴，我可付不起。」說完就留給趙祁機械的迴音。
「他的電話？」他不禁出聲，然後順手把它拉進了黑名單。
……
掛掉電話，葉筱露出大仇得報的暢快表情。
年馥看着眼前行為幼稚的男生，終於忍不住問他:「你們是不是分手了？」
不得不說，公司真有錢，連園區的壁燈都這麼好看——在曖昧的燈光下，她的眼神顯得格外堅定。
葉筱嚇得踉蹌了一下。「什……什麼？」
分手？跟趙祁？這妹子什麼腦迴路。
她攤手：「不用解釋了。」
說着就用紙巾鋪開墊到階梯上，然後一屁股坐下，一副瞭然於胸的表情。
她一向靠近男生就會臉紅心跳的，但唯獨跟這兩人沒有化學反應。於是她篤定:這倆人是一對。
葉筱見她一本正經地胡說，莫名覺得好笑。於是放棄了解釋，嘆氣道:「行吧。」
「哦～」年馥壞笑，用手指了指他，意味深長。
見她這個樣子，他忽然又後悔了。
「走！」他拉起她，「我們去找趙祁。」
「什麼？」
年馥納悶，這人怎麼想一出是一出？他們不尷尬，我還替他們尷尬呢——
葉筱回頭對她笑，眼波已是星辰:「去尋找真相。」
年馥恍惚。
這一瞬間，她由衷的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真好看吶。就算是基佬，也是頂配的那種。
然而葉筱見她狀態不對，連忙收起笑容問:「怎麼了？低血糖？」
低血糖個鬼啊！年馥心裏在咆哮:這明明是愛的金星！愛的泡泡！
老天爺，你怎麼那麼壞呢T.T
「喲，這又是哪一出。」一旁趙祁剛好下樓，跟他們撞了個滿懷。
兩人齊齊望向他。場面有些尷尬。
「如你所見。」年馥正準備解釋，葉筱先開口了。
她無語，這是什麼屁話。現在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趙祁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他正挽着她的手，看起來親密無間。
年馥掙脫葉筱，連忙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真是崩潰了，怎麼一個兩個都把她往火坑裏推。
「我想的怎樣？」趙祁迎上她的目光。
她這才看清楚他的臉。
風兒喧囂，昏黃的壁燈打在他的側臉上，輪廓立體而尖銳。眼珠子黑漆漆的，眸底繁星點點。
於是她啞口，再說不出話了。
他走向前，把包丟給她，然後居高臨下地說:「有點自知之明吧。」
——有點自知之明吧。
她愣在原地。
她聽不到了。
不管一旁發出什麼聲響，她都愣在原地，她都聽不到了。
她腦袋裏不斷迴響的，只剩這句話。
——有點自知之明吧。
「小姑娘，有點自知之明吧。」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痴笑着，強行把手伸進她的衣服里。
——不要！
——不要！
——你去死吧！
她猛然回過神，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年馥！年馥！怎麼了？」
她抬眼看，葉筱正愁容滿面地看着她，右手則放在她冰涼的額頭上。
「沒……沒事。」年馥撫下他的手，問:「趙祁呢？」
剛剛他還在這裏的。
「他走了。」
「噢……」
「你剛剛真是嚇死我了！」葉筱緊張道:「我正想和他吵架呢，你就暈了。」
「吵架？」
「不是……」葉筱慌忙道:「就是拌嘴，沒吵架。」
「……」年馥質疑般地看着他。
「好吧，那我說實話。」葉筱嘟囔道:「他把包遞給你就頭也不回的走了，我還沒來得及懟他呢。」
「頭也不回？」
「嗯……」葉筱故意沒提趙祁說他沒有自知之明的話，他覺得有些丟人。「反正不管那些，你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你站在那裏一秒就暈了，嚇死我。」葉筱回想起剛剛的畫面，心有餘悸。
「也沒暈吧……」年馥努努嘴:「就是低血糖犯了……」
「你早說呀！」葉筱從口袋裏翻出一根棒棒糖遞給她:「給你。」
「這是什麼？」年馥接過糖果，看了看。
「我也低血糖。」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是跳舞的，體力消耗大，有事沒事暈一暈不是很正常嘛——就隨身備着咯。」
年馥點頭，她好像從哪裏聽過這個事情。
「不說了，走，你請我吃飯去。」
「我？」年馥指了指自己，差點沒把糖給咳出來。
「對啊！」葉筱撥了撥她露在外面的棒棒糖炳。「我救了你，你不得謝恩嘛。」
年馥無語，他倒是有恩必報。
「走啦～」葉筱大步流星。
「來了。」
年馥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後，欲哭無淚:我還沒發工資呢！
葉筱要去的地方不遠，是公司後門附近一家老牌餛飩店，他熟練地向老闆打招呼:「陳姨，我要一碗餛飩。」
「你經常來？」年馥問。
他坐到店鋪的最裏面，拿起桌子上的開瓶器，拋起，又丟下，跟個小孩似的，玩了一會才想起回她一句「嗯」。
年馥坐到他對面。
「小姑娘，你吃什麼？」見她沒點餐，剛才那位陳姨端著托板走過來問她。
「謝謝，我不——」她正要拒絕，卻被葉筱打斷了。他對阿姨笑道：「她也要一碗餛飩。」
「好，等會哈。」阿姨笑靨如花，彷彿是對着自家女婿。
「我不餓。」等陳姨走遠，她直直地盯着葉筱說。
「吃點嘛，低血糖不能不吃飯。」他遞給她一個小碟子，上面裝了些蘿蔔酸菜之類的小菜，「挺好吃的，待會你試試。」
年馥默然，只是看着他。
原來明星也會來這種地方。直到走進這家店前，她都以為自己會被葉筱吃破產。
正想着，這時阿姨在前台搖鈴，對着他們的桌位喊:「餛飩好了。」
葉筱「哎」了一聲就竄出去了。年馥目光也跟過去，發現陳姨正笑眯眯地跟他搭話，他也笑眯眯地回應。
「你們剛剛在說什麼？」等葉筱把兩碗餛飩端回來了，年馥好奇地問他。
「沒什麼，就是阿姨問你是不是我女朋友。」
「咳咳咳！」年馥吐出剛剛含進嘴巴的餛飩，「你別開我玩笑。」
「沒跟你開玩笑，」葉筱舀起一個餛飩，呼哧呼哧地送到嘴裏。「阿姨非要問這個，你讓我怎麼說？說『閉嘴』？」
「呃……」
「行了，快吃吧，趁熱才好吃。」葉筱把碗推到年馥面前，然後歪頭看着她。
年馥小心翼翼地咬開一個餛飩，鮮嫩的肉汁綻了出來。她不由得感嘆:「噢！」
「好吃吧？」看到年馥幸福的表情，葉筱感到十分滿意。自己當初第一次來也是這個表情，他彷彿看到了他自己。
「真的很好吃！」年馥嚼完嘴裏筋道的餛飩皮，抬頭問葉筱:「你怎麼發現這家店的？好厲害！」
葉筱被動地迎接上她天真可愛的目光，瞬時紅了臉。
「……嗯，就那樣發現的。」他支支吾吾，看起來似乎並不想說。
年馥擺擺手:「沒關係！不想說就不用說，不是非得說出來才行的。」
「是嗎？」他直直地望向她，突然覺得這個女孩有些特別。
她用力的點點頭:「當然！每個人都有秘密。」漆黑的眼珠子像星星一樣明亮。
葉筱托腮盯着她。
秘密？
你的秘密又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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