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討債上門（下）
沐芷伊突然說道，幾個小廝都還未反應過來，就連沐月也是一臉茫然。
沐寒霜手被這個突然改觀的沐芷伊抓住，她也不知道這女的怎麼想的，如要是認識她，為何她剛開始看到她的眼神明明就是陌生，那為何還允許自己的丫鬟這樣跟小廝吩咐？如是不相識，那她現在又親昵的抓起她的手邀她入府？
直到她進門時，想回頭看看妙彤的時候瞬間明白了。妙彤頭上的銀簪頭飾是沐府獨有的，每一根都在府中有記載，這頭簪是沐府銀婢子的專用飾品。
還以為是真有人認識，不過是心思細膩而已，呵，沐寒霜不禁冷笑。
「妹妹這次回府可是母親安排的？」沐芷伊拉著沐寒霜的手，笑盈盈的看著她。
沐寒霜說不出的彆扭，及其不自在的抽出來自己的手，但還是禮貌的回復著：「不是，這次回來並不是誰安排的，是我自己要回來。只是過來一天，問點事就回莊園府上去。」
「妹妹何事需親自來，平日里不都是吩咐下人帶話的？」沐芷伊並沒有在意她抽出手，反而覺得自己有些尷尬。她捻著手帕側著身問道，頭上的步搖細細作響，陽光下反射著她溫柔的笑意，與沐府小道邊的嬌花相映成輝。這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果真是說話都溫溫柔柔的令人舒心。
沐寒霜有些失神，看看自己的一身黑藍的小袖襦裙，束得高高的髮髻，頭上就一根桃花木簪，突然心裡有些堵，早知道該聽妙彤的換一身裝容，也不至於讓沐家下人都看不起。她餘光瞄了眼沐芷伊側面的丫鬟都一副看不起她的樣子……
「妹妹？」沐芷伊扯了下失神的沐寒霜。沐寒霜回過頭尷尬的回答：「昨兒管家拿過來的月錢，實在不夠花銷，我來問問為何突然就減了一半。」
沐芷伊有些詫異，卻還是輕言淺語的答著:「妹妹那邊的衣食住行母親向來都按照我們幾姐妹的一樣，怎會月錢減半？」
「我也不知為何。」沐寒霜答著。
「一會兒我帶你去母親那邊問問，正好多年未見，你也去問問安。」寒霜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沐芷伊瞧著她，回憶著四年前的那個三妹，母親因看不慣她模樣長得與二姨娘太相像，就趁父親出征幾年未歸把她安排到莊園上生活，眼不見心不煩。這一晃四年，三妹妹長得與二姨娘相差甚遠，模樣變化了許多。雖說樣子也端正，卻沒二姨娘那副天生就奪人心魂的媚骨，二姨娘也是，紅顏薄命，早早的就走了，沒那享福的命。
「剛剛在府外，妹妹可是動手打了下人？」見寒霜不開口講話，沐芷伊又挑起了話題。
「府中下人不知是誰調教的，這般不識得人。沒人教訓還只能我自己動手。」沐寒霜並不正面的回答她的問題。她保不齊這人要怎麼奚落她，嗯？有點戒備心總是好的，寒霜自己是這樣想的。
沐芷伊見她答非所問，就沒再繼續問下去，這三妹妹在外府呆了這麼幾年，也不知怎的不像沐家的小姐了，行事這般粗魯，不過性子倒與幾年前差不多，不怎麼愛說話，也容易受人欺負。
還記得那年大姐當著下人奴婢的面前打她的時候，她也只是瞪著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大姐，眼中的恨意如果化成刀子的話，大姐早已粉身碎骨了吧，但面對大姐的欺辱，這位三妹妹可是懦弱得很，明明可以去一視同仁的祖母那裡告狀，卻從未有過。
當時的她也覺得這三妹妹真是天生懦弱，毫無辦法逆轉。直到她偶然經過她的院子，看見她拿滾燙的茶水潑在下人身上發泄撒氣的時候，當時心頭一顫，三妹妹這人竟是如此，可也是欺負不得的人物。
府中走了一陣子，被沐芷伊左拐右帶走了好些時間，沐寒霜在心裡忍不住吐糟這區區一個將軍府怎的這麼大？難道是一個貪官？後來才知，將軍府家世如此之大，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將軍夫人娘家本是資本不小的商戶。嫁妝都是十幾處莊園，這夫人也是個有頭腦的女人，自然就把家業管理得如此之大。
「柔兒啊，那丞相府的大公子多好啊，你怎的就看不上呢，如今你也二八年華了，再不斟酌著婚怎麼可好？」
「母親把柔兒養育得這樣出色，怎可隨意配了人家。況且那大公子我瞧是瞧了，是真不喜歡呢，母親。」女子嬌滴滴撒嬌的聲音簡直讓羅嫻玉軟了心腸，這樣乖巧的女兒彷彿任性一點是無妨的。
還未進門的沐寒霜和沐芷伊就已經聽到了母女兩人的對話。沐芷伊在門外停了一小會兒，臉上失落的表情一閃而過。
「母親。」沐芷伊進門，依舊帶著微微的笑臉。
「依兒見過母親。」沐芷伊微微福禮。
「嗯，依兒來了，到母親身邊來。」羅嫻玉回應著慈愛的笑容，這一生雖未給老爺誕下兒子，卻生得這兩個如花似玉又乖巧懂事的女兒，也是此生無憾的。
沐芷伊順應著母親的話，坐到了母親的對面，而沐寒霜隻身站在她們一米之外有些尷尬。
「這位姑娘是？可是依兒的好友？」羅嫻玉最先開口問道，沐寒霜杵在那裡一動不動，她實在不想喊這個女人母親，也不想主動與她套近乎，她時刻提醒著自己，今日是來要錢的，卻無奈不知該如何開口。
沐芷伊見寒霜呆在那兒遲遲不開口，才緩緩說道：「母親，這是三妹妹啊，今日回來被門口的下人攔下了，我就拉三妹妹一同來見見母親。」
「這是寒霜？」羅嫻玉打量著眼前的沐寒霜，幾年不見，這妮子竟沒當初出府的時候靈動，長相也變了不少。
「三妹妹在外養著可真是沒了規矩，見了母親都不見禮。」沐芷柔沒來的說了一句，羅嫻玉臉色一下就冷了幾分。
「我在外的確沒人教我規矩，抱歉。」沐寒霜冷冷的回了一句，瞄了一眼在上的羅嫻玉，自己不客氣的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
「我今天來是因為在外府錢不夠花了，這月錢減半是將軍夫人安排的還是這諾大的將軍府養不起一個不討喜的庶女了？」沐寒霜講話利落直奔主題，餘光瞥見那沐芷柔嫌棄的眼神，竟拿起錦帕捂鼻子，這讓沐寒霜很不爽。
羅嫻玉看見沐寒霜一副目無尊長的樣子，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回來一趟竟是為了錢，我沐家怎會出你這樣一個的小姐，你看看你什麼樣子，穿得就跟下人一樣，我沐府怎麼少了你的月錢。」
沐寒霜雙手環抱，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沐芷柔又轉過來盯著她的眼睛：「我自是比不上你兩個如花似玉的嫡女，你看看她們的錦衣玉食，再看看我那寒酸樣，說出去我是沐府的三小姐怕是沒人信吧。」
「堂堂將軍夫人，連自己女兒都不識得，門外下人都敢攔的女子，怕是冠不上沐家的姓氏了。」
羅氏被沐寒霜說得有些語塞，這沐寒霜怎麼外府幾年沒管，養成這樣伶牙俐齒，咄咄逼人的野性子。
妙彤和七九站在門外聽著裡面的談話內容，妙彤緊張得手流汗，七九則有點佩服小姐的回話方式，竟然有點從內心佩服小姐。
「賬房每月給你的月錢都與各房子女一樣，怎會少了你的一半？我看你是故意找事！」羅嫻玉儘管很生氣，卻還是一副雍容華貴不失氣度的貴婦樣子問著沐寒霜，當然她也很聰明的迴避沐寒霜其它多餘的話。
「哦？那照你這麼說你每月給的都一樣，那是管家給在手裡的錢不對數咯？」她拿起小桌上的茶給自己到上一杯淺嘗，全然不顧沐芷伊投來的詫異眼光。
「你！」羅氏氣得發抖，剛要站起來，又被沐芷柔拉下。
只見那沐芷柔靠在羅嫻玉的耳邊輕聲呢喃了幾句，羅氏竟沒有剛剛那麼生氣，瞪了眼沐寒霜，就喊了一旁的貼身婢女吩咐了幾句去賬房拿些銀子。沐寒霜一聽，嘴角露出了淺淺的笑，有錢拿自然是好事。
「沒規沒矩，上不了檯面。」羅氏丟下一句，便不再理她
沐寒霜喝著茶等著收錢，三母子就無視她聊起了家常，她發現，其實芷伊的話好像少些，就羅氏和她的大女兒喋喋不休，似乎她和沐寒霜只是聽眾。
「夫人！夫人，邊關來信了！」一小廝從屋外就傳來聲音，進門的時候跑得極快，還到門口時絆了一跤又快速爬起來。羅氏本來悠然的坐著，聽著說是邊關來信，忍不住站起來「快，拿給我看看。」
羅氏接過小廝的信，還未讀內容就已經熱淚盈眶，自己的夫君已經四年多未歸，半年多未來信，曾幾何時都在夜裡點燈獨坐窗檯，盼君早日歸來。待她將內容讀完，更是流淚不止，雙手都忍不住顫抖。
「母親怎麼了，可是父親來信？」沐芷柔急切的問著，一旁的沐芷伊卻是拿起錦帕為母親擦拭著眼淚。
「你們父親要回來了，邊關戰勝，敵國簽了和平契書，你們的父親，終於要回來了。」羅嫻玉喜極而泣，話語里都帶著哭腔。盼望了那麼久，終於是個頭了。
「快給我看看。」沐芷柔拿過書信，快速的看了一遍：「書信是一月前發的，邊關至都城不過兩月，這麼說，父親還有一月就回府了。」沐芷伊也不由得揚起了笑容。
羅嫻玉的貼身丫鬟拿著裝著銀兩的錦囊進來，看見正在哭的夫人，拿著銀子有些手足無措。沐寒霜眼尖，趁她們沉浸在喜悅中一把拿過丫鬟手中的錢袋，背著手出了門外，叫上妙彤和七九離開。
出門后的沐寒霜就將錢袋交於妙彤的手中。「小姐，你這是做甚？」妙彤有些不明所以。
沐寒霜捏了下鼻子：「以後要買什麼都找你，你就當我的貼身小賬房吧。」妙彤臉紅紅的，有些感動，小姐竟這樣信任自己。
可是妙彤又怎會知，現在的沐寒霜連銀兩換算都不知道，幾兩銀子有多高物價，能買到多少東西。她甚至都不知這次沐家給的錢有多少錢。妙彤打開錢袋一看，雙眼就笑盈盈的，沐寒霜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這次沐家給的錢不會太少。
「小姐，走這邊。」一向沉默少言的七九突然冒了一句話，妙彤忙著點錢連路都不知道看，而沐寒霜壓根兒就不知道怎麼走，都怪這沐家路太多，幸好帶了個七九，不然若就她兩來要錢，只怕要得了錢，找不到路回去。
出了沐家府邸，沐寒霜就準備去找卷大煙的地方。妙彤和沐寒霜找了個聽曲兒的地兒，在二樓雅間點了兩份糕點一壺茶，而七九就出去給沐寒霜找大煙。沐寒霜讓妙彤陪著她一起坐，可這丫頭硬要遵從什麼尊卑分明不肯坐下，後來還是沐寒霜面無表情冷冷的下個命令，這丫頭才乖乖的聽話陪著她一起坐下。
沐寒霜聽著樓下傳來婉轉動聽的小曲兒，靠在樓欄上看著樓下檯子上一老父親帶著一年輕貌美的女子唱著襄曲兒，而樓下靠前桌的三個猥瑣男人正盯著唱曲兒的姑娘吞口水。
「唉。。」沐寒霜忍不住嘆氣，這老頭，自己姑娘漂亮還出來掙這一錢，那不是明顯的要出事。所以說啊，有些人被惡霸欺負實在是這般找的閑事，得多不容易才讓女兒賣藝，這還想著那，樓下那兩三個猥瑣男子就調戲起來那姑娘「這小美人兒真漂亮，過來陪爺坐坐。」
沐寒霜不再看樓下的情景，也不去多管閑事，她才沒有一般聖母心態覺得自己是救世主。一般坐樓下不坐雅間的通常都是些市井流氓有丁點兒錢來消費，像這種大的茶樓消費也肯定不便宜，樓下的位置就是些基本消費，真正有錢有勢的人是絕對不會去樓下丟人現眼的。
果然，在小姑娘被揩油后的一盞茶內，這家店的店家就找了小兒將這幾個無賴攆了出去，但那小姑娘也是掛著淚痕滿臉委屈。
沐寒霜若有所思的問妙彤：「妙彤，你覺得她為什麼會被欺負？」
「因為她太窮吧，不然怎會來這地方賣藝。就像我們，如果沒錢沒勢，又怎會願意一輩子為奴為仆。」妙彤撐著腦袋看著樓下那女子，有些替她傷心，同時覺得自己比起那女子又是無比幸運。
「對，無論在哪個時代都如此，需要錢和勢，只要自己足夠強大，別人才不會否定自己，要讓別人仰望你，自己才能成為那浩瀚星空中的一輪明月。」妙彤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而沐寒霜卻突然頓悟，在現代，需要錢讓別人不敢無視你，而這裡同樣需要錢而且，還需要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