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獵物

第六章 獵物

原本燈火闌珊笑語喧嘩,寶馬雕車香滿路[1]的主街上瞬時已作鳥獸散。府尹帶着衙役聞訊趕了過來。

「下去兩個人,把人撈上來。」許宋指著畫舫道,「那條船上的人全部帶下來,一個都不許漏了!」

「許大人來得夠快啊。」

「韓統領?瞧我,光顧著辦案了,竟沒瞧見您在這兒,要是知道您在,我都不必跑這一趟了。」許宋諂笑道。

「許大人言重了,各司其職,我們禁軍守衛皇城在行,辦案還真不是拿手的事兒。倒是許大人要用的著的地方,千萬別跟我客氣。」

「有韓統領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撈上來的是個男孩子,約莫不過十三、四歲,長相清秀,裝束雖不像世家,但身着錦衣,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僕小廝。

「大人,人都帶到了。」

許宋打量著一眾世家子弟和歌姬舞姬,突然眼前一亮,走到了那人面前。

「季二公子?」

季棠心一橫抬起了頭,訕笑道,「許、許大人,哈哈,好巧啊......」

站在一旁的韓律見狀,忽感不妙,朝遠處的趙清一使了個眼色。趙清一心下瞭然,便拉着蘇慕塵離開了。

「季二公子可認識此人?」許宋指着地上的屍體道。

「認、認識。」

一旁的歌姬忽然跪在了地上,哭哭啼啼道,「還求大人給妾身[2]做主。」

「怎麼回事兒?」

「回大人話,地上躺着的......」,那歌姬不忍看了一眼,「是妾身的弟弟。今日季二公子出言羞辱於我,還......我弟弟為了護我,二公子卻不分青紅皂白就動起手來。我們人微言輕,不敢與二公子發生衝突,更不敢還手,誰知、誰知季二公子竟是下了死手的。」說罷,便抽泣起來。

季棠慌忙擺了擺手道,「沒、沒有,我沒有殺他,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聞言,那名歌姬哭的更厲害了,「二公子......二公子怎麼能......難不成是我弟弟自己捅了自己,又自己跌進水裏的?」

許宋見狀,便道,「把人全部帶回衙門,」又指了指地上的屍體,「也帶回去,叫仵作好好驗驗。」

經過韓律跟前時,許宋笑了笑,藏着深意,「韓統領,恕下官不能奉陪了。」

「許大人辛苦,等案件了結,我請你吃酒。」

「那先謝過韓統領了。」

許宋走後,蕭攬傾和林成玉送暗處走了出來,「韓統領你猜猜看,這季二公子到底是不是殺人兇手?」

「太子殿下真會說笑,這飯可以亂吃,話我可不敢亂說。哪裏是我能猜得到的,一切等案件審理結束,自然就有答案了。」韓律仍舊一臉的無懈可擊。

「哈哈哈哈——韓統領到底是個謹慎的人。」

「今日當值,太子殿下請便,卑職先行告退。」韓律行了禮便離開了。

蕭攬傾細細打量著韓律,若有所思,「成玉,此人恐不一般吶。」

「不過就是個酒肉紈絝。」林成玉一臉不屑。

「他看着是,卻不是。你見過哪個酒肉紈絝能像他這般在酆都城裏混的遊刃有餘的?」

林成玉猶如醍醐灌頂,冷笑道,「有意思。」

趙清玄著人通知了季蔚。季家連夜去了宜城鍾家,由鍾頤出面去找了程愈。程愈是個寒門學子,曾師承鍾鶴亭,且對他有提拔之恩。鍾鶴亭從未對他開過口,只此一事,鍾頤拿得又是鍾鶴亭的名頭,程愈自然不敢推辭。

許宋正在審問,見程愈來了並不意外,但卻未表露半分。

「尚書大人,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許大人深夜查案辛苦了。我來是想了解一下案情,還望許大人能如實告知。」

「下官也想知無不言,只是能力實在有限,還沒審出什麼結果。」

「許大人不必自謙,能穩坐這奉天府尹[3]位置的人,怎麼是能力有限呢?」程愈見他有意搪塞,臉上並不好看。

許宋也是個識眼色的人,「那下官實話實說了。仵作已經驗過了,死者落水前腹部中了一刀,這把匕首卻不翼而飛了,但除了季二公子,其他人手上都不曾沾染鮮血。至於人證,現下只有死者的姐姐親眼目睹,其他幾位公子一概都說毫不知情。」

「至親不可作為人證,想必這點許大人是知曉的。如此一來,人證物證皆不具備,況且季二公子與死者發生過爭執,沾染鮮血是很正常的事情,單憑這名歌姬的一面之詞,實在不足以讓人信服。」

「下官自然明白。那......尚書大人覺得該如何?」

「這幾位都是嬌生貴養的公子哥兒,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今日一定都嚇壞了。時辰也不早了,我來時就見府衙外站着各府小廝,想必是家裏等着急了。再者他們都不知情,扣著也是無用,不如放他們回去吧。」

「那這案子?」

「許大人,年關將近,誰不想好好過個年?不過是名歌姬,何必為了她得罪了鍾季兩家呢?」

任憑程愈說的再隱晦,許宋也不可能不明白,「那下官這就把案子結了,明日將結案文書上交刑部給大人複核。」

「那季二公子我便帶走了。」

「尚書大人請便。」

誰知還未踏出門,那名歌姬就撲了上來,一把抱住了季棠的腿,沖着許宋哭喊道,「大人!萬萬不可啊大人!真的是季二公子!是他殺了我弟弟,大人要為妾身做主啊!大人!」

許宋有些不知所措。季棠見有程愈在場,膽子倒是肥了,一腳踹開了歌姬,吼道,「胡說八道!再造謠生事小心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程愈有些頭疼,揉了揉眉心,微慍道,「二公子少說兩句吧!」說罷嘆了口氣,對着許宋道,「許大人,剩下的還得麻煩你處理好,切莫再讓她隨意攀咬。」

「下官遵命。」

待程愈走後,許宋走到那名歌姬面前,蹲下了身子,眼透溫情,「花影,這官場沉浮,不是我能左右的了的。」

花影雙目無神的望着前方,早已悲痛欲絕,「天上人間兩陌路,死生契闊各凄涼[4]。大人是知道的,妾身只有這一個親人了,如今......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許宋將她攬入懷中,有意問道,「你弟弟不應該是在漣州嗎?」

花影有些晃神,「今日他特地來陪我的。」

「那薄小公子明日尋他了該如何是好?」

一言驚醒夢中人。花影忽得抓緊了他的手臂,悲喜交集,眼底竟有絲光亮透了出來,顫聲道,「薄家,漣州薄家。」

程愈將季棠送到酆都城門口,季家的人已經在等著了。季桓上來就給了季棠一巴掌,怒斥道,「不學無術的畜生!綠城都不夠你了啊?丟臉都丟到酆都來了!」

程愈略顯尷尬,輕咳了一聲。季桓隨即反應了過來,羞愧得無地自容,「今日有勞程大人了,下官改日一定登門道謝。」

「哪裏的話,舉手之勞罷了。天色已晚,季大人早些回吧。」

「程大人先請。」

將程愈送走後,季桓一轉身又看見了季棠,越看越氣,咬牙切齒道,「還不滾上馬車!」

夜漸深,人亦靜,畫舫上的燈也早已滅了。洶湧的波濤被藏在了河底,瞧著面兒上風平浪靜,實則內里暗流涌動。這酆都城的冬天顯得比往年更冷更漫長了些。

------題外話------

[1]出自《青玉案·元夕》;[2]歌姬是古代宮廷、官府或私家畜養的歌女,自稱妾;[3]各部尚書官拜從一品,奉天府尹官拜正三品;[4]出自《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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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盤:逐鹿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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