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野3

第6章 野3

?齊磊被許燃的問題給震驚到了,愣了愣,有些疑惑地注視著他。

那小孩兒怯生生地看了他很久,埋下頭去,握著圓珠筆的手指不安地緊按著筆身。

「別怕,你告訴我們之後,警察叔叔才能幫到你。」

許燃的態度仍舊溫和。

等了很久,小孩才悶悶地說:「我聽到范小二在說話。」

他說完后,齊磊的表情有些怪誕,像是深表懷疑。

「除此之外,還有嗎?」許燃又問。

小孩有些詫異地抬起頭,望著他:「你相信我嗎?」

許燃嘴角一勾:「當然相信。」

小孩的目光一瞬間變得更亮了。

可以看出,他回家之後應該跟他的母親田嫂說過這件事,可是顯然沒有人相信他說的話。

「背上很重,像壓了個人一樣。」

小孩的聲音有點沙啞,那是常年運動量過大時一味用咽喉呼吸的錯誤方式導致的。

脆生生的話語迴響在狹小的屋子裡,一下子融入了寂靜的空氣。

齊磊張了張嘴:「那我剛……」

「還有嗎?」

許燃沒有看他,但已經開口打斷,似乎是不想讓他在孩子面前多說什麼。

齊磊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斂聲。

小孩沒有猶豫,搖了搖頭。

「那你是為什麼摔的?」

一直無話的李無願忽然輕描淡寫地拋出一個關鍵性問題。

因為她是站著,小孩聞聲抬頭望著她,明亮而懵懂的眼裡倒影出她姣好的五官。

「我聽到范小二在我耳朵旁邊說話,被嚇了一跳,最後就摔下去了。」

對方的聲音帶點顫意和猶豫,看來仍心有餘悸。

李無願:「那你有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麼?」

小孩沉默了半天,陰惻惻地小聲說:「帶我回家吧。」

齊磊感覺自己的頭皮炸了一下。

「還有呢?」李無願道。

小孩卻搖了搖頭。

許燃若有所思了片刻,對齊磊道:「去下一家吧。」

齊磊的腦子有點亂,但仍舊照做。

他帶著二人出了田嫂家門,之後又找到幾戶受傷孩子的家中,腆著臉連哄帶騙地瞞過家長見到孩子,逐一問了一遍,基本上得出了三個結論。

第一,摔倒之前都覺得背上很重;第二,都聽到了死者的說話聲,說話的內容也全部一樣;第三,都是被死者的聲音嚇得脫手而摔下了梯子。

眼看已經接近黃昏,齊磊提議明天再來查,此時三人恰恰途徑范小二家,范家原本痛失愛子,范斌還留在石蒲鎮討說法,許燃考慮再三,還是覺得暫時不要去冒昧打擾的好。

然而在走到范家隔壁的院子時,許燃的目光卻被院子里粘得到處都是的黃符給吸引住,停下了步子。

李無願也頗為好奇地看了一眼,被兜帽遮了一半的眉眼透出些許神秘。

「什麼玩意兒?」

「這戶人家姓施,」齊磊跟著他們停下,解說道:

「這家的孩子施誠是范小二的同桌,關係應該很不錯。不過,據說也是傷得最重的一個……」

李無願雙手揣兜,慢悠悠地走到院子邊,看了看舊籬笆上隨風輕揚的黃符。

然後伸出手,漫不經心地揭了下來。

許燃微微蹙眉:「喂,別亂動人家東西。」

李無願反覆端詳了一下手裡的黃符,面帶鄙視地正想開口,忽然聽到院子里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

「孽障!看招!」

李無願一抬頭,只看到空中突然灑下一大片黑紅色液體,混帶著濃烈的腥味朝她身上落下來。

她一瞬間愕然,正要化貓閃開,胳膊上忽然傳來一股大力,一個人影將她拉到懷裡護住,用背部承住了那一盆突如其來的不明液體。

李無願聽到一個近在咫尺的強烈的心跳聲,緩了緩神,抬起頭,看到許燃被血打濕的肩頭和捲髮,以及那一副吃了屎一般的後悔表情。

「靠……」

許燃後知後覺地皺起眉,他的腦子是壞了嗎?為什麼要過來替她擋住?

「孽障!」

剛剛那個討人厭的中氣十足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幾人扭臉一看,只見從施家院子里走出來一個約莫五十多歲的道人,頭頂稀疏,接近禿頂,穿著黑色布馬褂,手裡還拿著一張符和一個盆。

李無願看見他的一瞬間,眼眸變作豎瞳,喉腔里逐漸發出一點細微的屬於貓的低嗚示警聲,嘴角微扯,像是要露出尖尖的牙齒來。

許燃見狀,揉了一把她的腦袋,隨後貼著她的頭頂低聲:

「笨貓,先別衝動。」

齊磊急忙擋上去,橫在那老道和許燃中間:「什麼人竟然敢襲警!」

「襲警?」

剛走出院門的老道一愣,瞅了一眼齊磊渾身上下的打扮,意外極了:

「警察?」

「廢話!」齊磊說完,感覺腳底有點黏,一低頭,差點沒被那衝上天的血腥味給熏死。

「你潑了什麼東西?!」

「黑狗血,」老道還沒回答,就被許燃搶先開口。

他轉身意味不明地看了老道一眼:

「如果你不是施家人,那一定就是個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

「嘿?」老道被他的說法給逼急眼了,指著許燃的鼻子。

「你這年輕人戴個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怎麼開口說的話就這麼找打呢!」

說話間他的眼睛稍微一斜,視線落在許燃後面的李無願身上。

「這丫頭……」

他剛要湊過去細看,許燃就不動聲色地側了側身,將李無願擋在後面。

「張道長!」

又有一個中年人從施家跑出來,此人是施誠的父親施長盛。

他看到齊磊的時候,一愣:「齊警官?你怎麼在這兒?」

又看到被淋了一身的許燃,喲了一聲:「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

「你問他!」齊磊沒好氣地回道。

只見被施長盛尊稱一聲張道長的張司陽欲蓋彌彰地看了許燃幾眼,挺直了脊梁骨,含糊其辭地道:

「那我哪兒知道他倆是警察?不知者無罪唄,再說誰讓她先動我的靈符的?」

「靈符?」

許燃拿過李無願手裡的黃符,目光透過眼鏡片微一打量,勾唇譏笑:「這種五毛錢就能批發一沓的破紙?」

「你放屁!」

張司陽被氣得不輕,如果他蓄了鬍子,這會兒應該會被他自己吹上天。

許燃比他高一截,逼近一步,動作斯文,氣勢卻毫不輸他。

「剛剛是誰先罵人的?」

「行行行……」齊磊急忙又插到二人之間,充當著和事佬。

「都是一場誤會,許燃,你衣服後面全都濕了,咱們還是先回招待所換衣服吧,免得入夜著涼。」

「那個……你要是不介意,就到我家先換一下衣服吧……」

施長盛大概是覺得問心有愧,主動賠罪,末了又補充道:「我有件是昨天剛洗過的,乾淨得很!」

許燃掃了一眼張司陽和施家院子里三層外三層的靈符,一絲異樣的銳利從他眼中一閃而過。

「那就謝謝了。」

施長盛賠笑道:「哪裡的話,是我們認錯了……幾位快進去坐!」

施長盛把三人請了進去,而張司陽仍舊拗著頭,不拿正眼看他們。

但他卻無意瞥到,李無願在走進院門的時候,繞過了地上的黑狗血。

張司陽痴心於妖魔鬼怪荒誕離奇的東西,一看這茬,心裡更篤定他剛剛瞬息之間所判斷得不錯,這小丫頭一定有問題。

施長盛所謂的乾淨得很的衣服,是一件淡藍色的T恤衫。

雖然可以想象它以前可能是一件某個大學生買的深藍色的T恤,但洗得褪色成這個樣子還能保持基本原形,已經很不容易了。

許燃穿著鬆鬆垮垮的T恤走出來時,李無願掃了一眼,說了句:「果然是人靠衣裝。」

許燃忽然想掐死剛剛那個替她擋黑狗血的自己。

但這是在外面,為了顧及形象,他暫時克制住了殺貓的念頭。

他看到坐在桌子邊獨自吃飯的施誠,走了過去。

「小朋友,」他仍然自以為很帥地坐到施誠的對面,用白天跟田嫂的兒子說話的那種溫潤態度,微笑問道:

「你怎麼在一個人吃飯?」

施誠一邊嚼嘴裡的飯粒一邊看著他,嘴邊還沾了一點明晃晃的湯漬。

一邊的施長盛替他答道:「醫生說讓忌嘴嘛,有的東西他還吃不得。」

許燃瞭然地點了點頭,隨後抬眼掃過張司陽,道:

「那醫生有沒有說過忌出門,以免招來什麼不祥之物呢?」

施長盛愣住了。

許燃繼續問:「冒昧問一句,您為什麼要請陰陽先生來家裡、又是為了防什麼?」

施長盛被他充滿審視的目光盯得六神無主,支支吾吾了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張司陽本要插話,可想起剛剛「襲警」那一幕,又顧忌齊磊還在這兒,便也不打算搭腔了。

屋子裡一時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米飯咽下肚子的施誠忽然盯著許燃道:「你為什麼穿著我爸爸的衣服?」

許燃微愣了一下。

他看著施誠的小臉,笑了笑:「借的,下次還你,好嗎?」

施誠扒了口飯,點了點頭。

許燃摸了摸他的頭,滿腹的疑心因為小傢伙的一句問話煙消雲散了。

他看了看施長盛局促不安地站在屋裡,眉目間滿滿寫著「老實人」三個大字,無聲地吁了口氣,對李無願和齊磊道:「走吧。」

途徑張司陽的時候,還能明顯感覺老道的不屑和冷眼。

三人走出院子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齊磊掏出手電筒,為二人照路,問許燃:「你懷疑施長盛有問題?」

「開玩笑。」許燃雲淡風輕地笑笑。

齊磊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我懷疑的是那個小的。」許燃不緊不慢地說。

「什……」

齊磊差點沒被土路上凸出來的石頭絆了個大跟頭,倉促地問:「你說施誠?」

許燃嗯了一聲。

齊磊瞪著雙眼,還不知該怎麼反駁他,一旁的李無願慢吞吞地插嘴:

「他爹請陰陽先生不就是為了保他么?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還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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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女與畫鬼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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