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野1
?關於李無願具體是用了什麼樣骯髒可鄙的勸說手段搞定了許父,許燃一直到達H市石蒲鎮也沒問出什麼來,但他和李無願之間的這個梁子必然是結下了。
在這之前,許父開著五座的小汽車將二人送到火車站之後,千叮嚀萬囑咐說了很多話。
他本不是一個啰嗦的人,但這回親兒子帶著女朋友出遠門,便難免多說幾句,但內容卻多為「照顧好無願」之類,關於許燃的倒是沒幾句。
貓這個生物很容易俘獲人心,沒想到變成人了也他媽一樣。
許燃憤憤不平地想。
如許燃所想且所聞的那樣,這鎮子偏遠極了,他們打車抵達鎮子上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的早晨。
街道不算冷清,不算乾淨,行人幾乎都是年齡偏上的老居住民,在難得看見兩個外來年輕人風塵僕僕地在派出所門口下車時,他們也沒有多看一眼,依舊騎著小電驢趕著自己的路。
不過沒走多遠,他們倒是被另一撥人給吸引了目光。
一幫村民,大約有十來個男人和幾個女人,一邊走一邊絮絮咒罵著什麼,其中的男人說了一句「不賠就搞死他」,說完的同時,眾人已經站到了派出所門口。
幸虧許燃一早就長了心眼,沒有急著進門,而是拉著李無願站到了馬路一邊,默默觀察著情形發展。
這陣勢在這樣的小鎮子上已經算是浩浩蕩蕩了,在村民闖進大門的同時,裡面的公安人員也迎了出來。
「諸位鄉親!不要激動!」
小派出所人本來不算多,齊磊算是在附近老百姓心裡混得比較熟的那一個,遇到這樣的狀況,也只有他出面才能暫時穩住人心。
帶頭的男人雙眼發紅,零星的白頭髮讓他整個人顯得枯槁而頹廢,像是剛被人從瀕死的邊緣拉回來似的。
「齊警官,這不關你的事,你讓鎮長出來!」男人的語氣姑且還算客氣。
齊磊一身整齊的制服,個子偏高,但不屬於高大那種,小臉,五官算得上清秀,一看上去就是個好脾氣,常常笑臉待人,包括現在也一樣:
「范斌同志,鎮長不在這……」
「少來!」
一個中年婦女高聲打斷他,這種務農的女性通常嗓門極高,喊話時就更具威力。
「鄉親們在他家門口蹲了好幾天了,鎮zheng府也沒人,這事兒他是不是不想管啦?那這口飯他還想不想吃!?」
齊磊似乎被堵得無話反駁,語塞了半晌,那被稱之為范斌的領頭的男人又道:
「齊警官,天底下就不該有官官相護的道理!你們這可是包庇!」
「喂喂喂……你別血口噴人啊,包庇這玩意兒可不是隨便說的!」
齊磊也急了,指著范斌道。
「鄉親們,派出所可不是你們隨便鬧事的地方。」
眾人齊刷刷地轉頭,看到許燃雖帶著鎮定的笑容,但身上的大包小包卻讓他的氣場打了折扣。
「你是……新來的許燃同志?」齊磊睜大眼睛看他。
許燃沖他友好一笑,對方忙迎過來,挺身敬了個禮,隨後跟他握了握手。
「刑偵科齊磊,初次見面。」
此人知道他是前來應聘的,看來李無願真的沒騙他。
許燃想罷,禮貌回道:「初次見面,我叫許燃。」
范斌臉上壓抑著怒火似的,看著他們:「齊警官……」
齊磊看了他一眼,面似無奈,避之不答。
「民事糾紛?」許燃隨口問齊磊。
齊磊面色凝重地搖搖頭:「哪有這麼簡單,事關人命。」
許燃頓了一下:「命案?」
「也不是。」齊磊道。
李無願從許燃身後探出頭來,嘴裡叼著一根巧克力棒,看了一圈周圍的群眾,略微含糊地說道:
「命案找人鎮長幹什麼?」
齊磊這才看見她,見姑娘膚白貌美,烏黑亮麗的中長發高高紮成一個洒脫的馬尾,頓生好感,表情微微一亮:「這位是……」
「女朋友。」
「助理。」
兩個人異口同聲,完了都互相瞪了一眼。
齊磊愣了一會兒,笑著朝李無願伸出手:「新同志你好,我叫齊磊。」
李無願歪頭看了看他的手,像是確認那是一隻乾乾淨淨的手之後,才伸手隨意一握。
「李無願,許燃同志的助理兼女朋友。」
許燃:「……」
這三人在這兒作自我介紹的同時,身後的眾鄉親已經按捺不及,往門裡涌了。
幸虧這時候刑警支隊隊長吳堅親自走出來,在裡面親自安撫民心,並承諾會配合鎮長,儘快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覆,村民們的情緒才逐漸平穩下來。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許燃本以為就是普通的民事糾紛,想不到跟人命有關,倒是對此案開始有點好奇了。
齊磊一邊幫他們拎行李,一邊領著他往後面的宿舍樓走,道:
「這些村民來自六道村,大老遠地跑到鎮子上來,集結了這麼多人不說,還一鬧就是好幾天,也真是叫人佩服。帶頭的那位名叫范斌的,他的小兒子半個月前不慎意外身亡,本來到鎮zheng府去要求賠損失,可是鎮長沒批。」
李無願:「為什麼他兒子發生了意外要找鎮長賠錢?」
「你們剛到這兒,不知道,六道村建在半山腰上,村外的山腳下建了一所學校,孩子們上學是需要爬山路的。這件事被媒體報道出去之後,外界的好心人士籌集了一筆捐款送到zheng府手裡,zheng府就幫他們建了『天梯』。」
許燃沉吟不語。
李無願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根巧克力棒咬在嘴裡,領悟般地點點頭:「所以出了事兒就該zheng府負責。」
「常理上是這麼說吧。」
齊磊模稜兩可地笑笑,隨後開了宿舍樓大門。
「咱們這兒人少,單位住的人更少,房間多的是,也沒分男女宿舍,你們是需要單獨的雙人間還是各自一間?」
「雙人間啊。」
許燃還沒開口,李無願就以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和語氣回答道。
許燃慢條斯理地乜了她一眼,「別聽她的,各自一間。」
李無願略微不甘地看了看他,卻沒有堅持己見,大約是懶的。
齊磊怪不好意思地低頭笑笑:「那好,我到時候報備一下,你們把東西先放在這兒,跟我去報到吧。」
許燃一直懷疑李無願的腦筋不大好,可偏偏過去報到登記做了一系列手續之後,他發現整個過程是毫無紕漏的。
可是他從來沒有打聽過這麼個地方,這些程序是如何讓一隻貓做到盡善盡美的?
許燃簡直想把李無願的腦殼打開看看裡面的筋究竟是怎麼個繞法。
吳隊跟許燃交談了之後,似乎有種這小子有點勁兒的感覺,看他的眼神有點意外。許燃彼時恰好對鎮長的事情感興趣,便打算帶他和李無願去見見鎮長,了解一下事情的原委始末。
這時候,鎮長正坐立難安地待在會議室,他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就怕出了派出所的大門,就遇上那幫不要命的村民。
吳隊進會議室前敲了敲門,同時也把他嚇了一跳。
「吳隊長?這兩位是……」
鎮長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惴惴不安地打量著許燃和李無願。
「不必緊張,新來的兩位同志。」吳堅說著,將二人帶了進去。
齊磊倒了幾杯白開水送到桌子上,有些直白地說:「您一直躲在這兒也不是個辦法,那些村民看樣子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鎮長聽罷,垮著臉,嘆了口氣。
李無願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含沙射影一般地道:
「既然拿著一大筆錢只修了個天梯,那出了事zheng府就得負責,不是嗎?」
吳堅略感意外地看了看李無願,隨後鎮靜地說:「小姑娘,有些事還沒了解清楚之前不要著急開口,別直接把人給定死了。」
李無願渾身妖性,向來不輕易服誰,只是嗤之以鼻。
鎮長身心疲憊,已經沒有心思跟她一般見識了,只默默解釋:
「這話可真是冤枉人……你以為咱們不想把錢全用在六道村的村民身上嗎?這筆錢是直接到鎮zheng府手上沒錯,可我們也的確選了新的地址,蓋了房,還打算跟緊時代潮流,弄個新農村,可是建好了他們不搬呀!我能有什麼辦法?」
許燃和李無願都不約而同地一愣。
「為什麼不搬?」李無願不理解。
但許燃只是稍微仔細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了。
「因為如果搬了,以後再想吃到資助就難了。」許燃道。
李無願緩了好一會兒,才不解地說:「那他們就任由他們的孩子繼續爬山路?」
鎮長又嘆了口氣:「所以我們沒辦法,只好商量著把山路上的梯子修建得好一些,至少最大程度保證孩子們的安全。誰知道最後還是出了事……」
「那他們還有臉來要錢?」李無願憤世嫉俗地脫口道。
許燃隨即感受到來自其他人怪異的目光。
他在桌子底下踹了李無願一腳,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對她道:
「不會說話就閉嘴,別拉低了人民警察的形象。」
齊磊率先打破僵局,笑笑:「這個么,要臉是一回事,有這個權利是一回事,人都是這樣的。」
他已經盡量把貪便宜幾個字縮水到了字裡行間。
「其實如果只有范斌一個人來要求賠款,我們還能咬牙撥出一些錢來,可是最近又連續出了這麼些怪事,把幾乎整個村的村民都激怒了……」鎮長晦澀開口。
李無願下意識和許燃相視一眼,同時問道:
「什麼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