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魃5

第24章 魃5

?夜晚來臨,汪家院子一如既往地平靜。

張司陽自從回來之後,就守在靈堂抽旱煙,看著棺材,一卷接著一卷,不厭其煩。

獨特的煙草味道瀰漫在整個屋子。

許燃進門前看到這一幕,與同行的李無願相視一眼。

齊磊走過去,道:「老張,不必介懷,就是個儀式而已,其實在很多大城市,火葬才是最正常不過的。」

張司陽悶聲回答:「你不用跟我說這些,我跟他一輩子都是農村人,不懂你們城裡的規矩。」

齊磊不知說什麼好了。

張司陽收了煙,又道:「不過我知道,你們這段時間為了幫我,費了不少心思。謝了。」

低落的神情與話語,叫人一瞬間覺得面前的張司陽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

「總算說了句人話。」李無願道。

許燃別有用意地看了她一眼,對張司陽道:「哪兒的話,大家都是朋友。」

他頓了頓,又說:「而且,我總覺得汪先生的死跟咱們冒昧前來有些關係。」

張司陽聞言,臉上一僵。

「這話啥意思?」

許燃:「你想,我們本來當天晚上就可以到達半坡村,但是卻遇上了什麼麻煩,被困了一夜,再然後,汪先生就遭遇不測。」

他適時地沉默了一下,而張司陽自然已經聽出他話里的弦外之音。

「你這意思是有人暗算我們?」齊磊詫異問道。

「只能這麼說,」許燃道,「否則一切就太巧了。」

張司陽頓了半晌,莫名其妙地哂笑一聲:「奇了怪了,你們有啥仇家?」

許燃和齊磊紛紛搖了搖頭。

張司陽看向唯一沒有反應的李無願。

「看我幹什麼?」李無願蹙眉,「我人畜無害的這張臉還不足以說明一切?」

張司陽:「那可真他媽撞邪了,我們來這兒只是為了求一道催生符而已,殺了老汪,頂多害死的是朱芳和她肚子里的娃娃,對咱幾個可沒什麼作用。」

齊磊忽然想到什麼:「會不會是陳茜?」

「她多大點能耐!還他媽能追到這兒來?」張司陽反駁道。

齊磊舔了舔嘴巴,低下頭去。

「會不會是……汪先生的仇家?」許燃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張司陽的表情,唯恐踩了他的雷區。

然而該踩的還是踩了。

張司陽一揚眉毛:「你幾個意思?」

許燃急忙道:「我是說,汪先生也是茅山道士,生前必然降妖伏魔行了不少善舉,那麼得罪的妖魔鬼怪也就多了,會不會是這其中有懷恨在心的趁機來報復呢?」

「這個……」張司陽埋下頭想了一會兒,一揮手,「不可能,他的本事可比我強多了,普通的玩意兒哪能是他的對手?再說了,干這行的就得要遵從趕盡殺絕,要是一心軟,留了後患,自己的兒孫就完蛋了,這是規矩,他不會這麼粗心的!」

眼看著商議了半天還是沒有半點頭緒,許燃也只能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既然這樣,夜深了,大家都早點睡吧,明天還要送汪先生去火化呢。」

齊磊點點頭,率先打著呵欠往門口走去。

砰——

豈料忽然一聲巨響,四人一驚,反應過來時,才發覺原來是大門自己關上了。

「……這麼大的風?」齊磊摸了摸後頸,愣愣地回頭看著許燃。

「呼——」

蠟燭突然熄滅,屋子裡瞬間黑了下來。

「我靠!」

齊磊大叫起來,他心驚肉跳地往許燃和李無願的方向跑,不料一抬腳,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給絆了一下,登時摔了個狗啃泥。

黑暗中,李無願妖瞳一現,警惕地盯著這個屋子裡的各個角落。

忽然,她覺得自己的胸口被什麼東西摸了一下。

「死流氓!」

說時遲那時快,她抬手就是一巴掌。

許燃在黑暗裡捂著臉怒罵:「你他媽打我幹什麼!」

「不是你是誰!」

李無願咧著牙,露出尖尖的牙。

張司陽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光憑對話還是聽出了點兒意思,陰陽怪氣地道:

「小子,看不出來啊,平時戴個眼鏡挺正經的嘛。」

許燃怒道:「你給我閉嘴!」

張司陽不屑地冷哼一聲,正要起身去摸打火機,忽然覺得頭頂傳來一陣刺痛。

「大爺的!」

張司陽一摸腦袋,氣得破口大罵:「誰他媽拔老子頭髮!」

齊磊好不容易爬起來,忽然踩到一隻碟子,又摔了一跤。這一摔恰好摔到了李無願的腳邊,他痛得表情扭曲,隨手抓住李無願的小腿想爬起來,又被對方踹了一腳。

「他摸我腿!」李無願跳起來大叫。

許燃:「誰!」

「我……」齊磊氣若遊絲地舉起手。

許燃:「齊磊你大爺的,亂摸什麼呢!」

「等等!不對!這屋裡肯定有東西!」

到底還是張司陽率先冷靜下來,沖屋子裡的其他人喊。

齊磊摔得鼻青臉腫,嗷嗷叫道:「我操,不會是汪先生回來了吧?」

張司陽:「不可能!老汪沒這麼不正經!」

許燃聞言,一絲不苟地環視了一圈,然而除了黑黢黢的空氣,啥也沒見著。

啪——

又是杯子摔碎的聲音。

齊磊甚至感覺到那瓷質的殘渣濺到了他的腿邊。

張司陽啐了一口,大罵:「娘的,真當老子是死的!」

言罷之時,從口袋裡掏出黃符,口中默默有詞地念了幾句符咒,手一揚,符咒在空中燃燒了起來。

伴隨火苗燒灼而升溫的空氣逼出了一個東西,在許燃的面前一晃而過。

但僅是這一晃,他已經將那東西的模樣看得清清楚楚。

「我看到了!」他大聲說道。

他喊出這話時,符紙燃盡,火光已經滅了。

「長啥樣!」張司陽問。

「跟你一樣是個禿頭!」

張司陽脫了鞋就砸過去:「我去你大爺的!」

許燃感到風聲,側頭躲開,急忙道:「很矮很瘦,像只猴子似的……其他好像沒什麼特別的。」

李無願在黑暗裡跳上燭台,在高處以便縱觀全局。

「狗東西。」她的眼睛捕捉到一個亂竄的黑影,其速度之快,幾乎讓人的目光跟不上。

但貓的反應力是極其迅捷的。

貓眼在黑暗裡發出詭譎的淡光,她緊隨的目光忽然一凜,在預判到那黑影即將會竄向的位置迅速衝去。

張司陽只覺得耳邊一道妖風吹過,再反應過來時,許燃剛好點燃蠟燭,齊磊還躺在地上,臉上有一個鞋印。

一聲沉悶的重響落在三人身後,回頭一看,李無願的腳下正狠狠踩著一隻小鬼,雙手掐著對方的脖子。

張司陽眯了眯眼睛,「什麼東西?」

許燃從他衣兜里掏了一張符,拿起鉛筆迅速寥寥幾筆,開始畫出了個輪廓。

張司陽走過去,看著地上的影子,又看了看錶情兇狠的李無願,眼中充滿了懷疑。

這丫頭可以在黑夜中輕而易舉地擒住如此迅捷的小鬼,她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齊磊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揉了揉生疼的臉,滿臉愁苦地看著張司陽和李無願:「怎麼了?抓到什麼東西了嗎?」

張司陽下巴指了指李無願,道:「你問她。」

齊磊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鞋印,不是很想開口。

「好了。」

許燃把符紙上的圖像交給張司陽。

張司陽瞥了一眼,瞬間有點惱羞成怒:「他媽的,鬧了半天就一破小鬼!」

許燃:「具體什麼東西?」

張司陽把符紙還給他,哼了一聲:「宅鬼,只會嚇唬人,把人嚇走了,就好霸佔人家屋子。」

許燃的眉毛不可抑制地跳了跳:「還有這種東西。」

「十二常見鬼之一,怎麼沒有?」張司陽略帶鄙夷地道。

許燃自知見識淺薄,沒應,用鉛筆在畫像下寫了小鬼之名號,隨後放在蠟燭上點燃。

畫像燃盡之時,小鬼現行。

李無願看到手裡的東西逐漸在灰燼中露出輪廓和真實面貌,嫌棄地一皺眉:「真他媽丑。」

說完,鬆了手。

「我靠——別!」

許燃大吃一驚,正要衝上去,張司陽眼疾手快地揚手一沓符紙,默念了幾句咒,柔軟的符紙如同變為了堅硬的鐵板,在昏暗的房間里發出淡淡地光芒。那小鬼想撞出去,卻被圍了一圈的符咒給彈了回來,像被銅牆鐵壁困住了似的。

「咿呀!放老子出去!」

禿頭小鬼尖聲叫道,嗓子捏著好似宮廷劇裡面的太監。

此鬼夜裡出沒,但前幾天許燃他們每天夜裡都出門守旱魃去了,不料今夜頭一回晚上呆在屋裡,就撞上了。

「喲,長得沒半點人樣,人話說得還不錯。」許燃走過去,蹲下身,細細打量著對方的容貌。

此鬼皮膚暗色,褶皺頗多,加之瘦骨嶙峋,毛髮稀少,乍一看像是乾屍,的確有些不入眼。

「屁!」宅鬼沖他啐了一口。

李無願見此,就近在地上摸了一隻碟子,朝小鬼的腦袋上丟——這正是他之前惡作劇時亂扔的。

「夠狂的啊。」

張司陽:「確實挺狂的,道士的老屋你也敢動歪腦筋,不怕被扒了皮嗎?」

宅鬼圓溜溜的眼睛在四人身上掃過,話語中帶著濃濃的底氣:

「我就看上了,咋的!」

「喲呵,」張司陽詫異地跟許燃相視一眼,輕蔑嘲諷之意溢於言表,「行,既然你死了還嫌命長,那我老道今兒就做件好事,再送你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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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女與畫鬼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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