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魃4

第23章 魃4

?許燃盯著李無願的眼睛審視了良久,終於低低地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

「得了吧,你壓根不懂什麼是喜歡。」

李無願被他揉得腦袋一晃,眼神明亮無比。

「誰說我不懂?我活了三百年,男歡女愛這種簡單的東西我怎麼會不知道?」

許燃嘴角上揚,垂著眼皮看她:「是嗎,那你說說看,你喜歡我什麼?」

「我……嘶——」

李無願剛要開口說話,就被手上的一隻蚊子打斷了。

許燃輕輕皺眉,拉過她的胳膊,對方白嫩的小臂在他寬大的手掌中似乎更顯羸弱。

他正要安慰她蚊子已經喝飽血跑路了,只見李無願不耐煩地一蹙眉,抬手在許燃身後的牆壁上一按,二人周圍的氣流瞬間開始逆行。

在兩人所處的狹小空間之內,許燃彷彿能感受到柔軟而緩慢的空氣流動,這種流動形成了一個圓形的空間,將二人包裹在其中,夜風和蚊蟲被隔絕在外。

許燃愣了好久,喉頭微微一動:「看不出來啊蠢貓,你居然還……」

「最多只能維持兩個小時左右,而且頂多擋擋蚊子。」

李無願老實巴交地說道。

許燃舔了舔嘴唇,把沒說出口的讚詞暫時咽回了肚子,盡量誠摯地道:

「已經很厲害了……呃,我是說,很神奇。」

李無願盯著他道:「你離我近一點,空間太大了我會撐不住的。」

許燃見她態度誠然,不像是在說謊,便依言靠近了一些。

不料,下一刻就被對方緊抱住了脖子。

「喂……」

許燃眼角一抽,下意識想要低頭掙脫,忽聽李無願道:

「我剛剛的話還沒說完呢!」

他的動作便不由地停了下來。

「我喜歡你對我好。」

少女雙瞳剪水,盈盈笑意像是浮在銀河的星光。

然而在聽到她的答案以後,有那麼一瞬間,許燃眼中有什麼光暗了下去。

「就這樣?」

「對啊。」她回答得輕快。

許燃:「那這麼說,換個人對你好,你也會喜歡上他,對吧?」

李無願沒他那麼多花花腸子,也遠沒有那麼複雜。

她搖了搖頭:「不,這世上除了你以外,就只有一個人對我好,但當時我不喜歡他。」

「只有一個?」許燃眉心緊皺,語氣不耐,「李無願,上次我記得你跟我說我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對你好的人,請問你說過的話其實都是在放屁嗎?」

李無願:「我沒放屁,現在你就是唯一一個。」

她頓了頓,才道:「那個人已經死了。」

許燃愣了一下,臉上的不悅逐漸轉為了愧色。

「抱歉。」

「他對你……很重要吧?」

他還從來沒有看到過李無願露出那樣的表情,像是故意裝作滿不在乎,而眼底卻溢出擋也擋不住的心傷。

「他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關心我的人,也是我在這世上虧欠最多的人。」李無願道,「我一直在想辦法彌補,可惜沒有找到機會。」

許燃不自在地笑了笑,笑容裡帶著寬慰。

「會有機會的。」

他沒注意到李無願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自己,也跟著他篤定地說:「嗯。」

這一晚相安無事,公雞打鳴,一頭亂髮的許燃和李無願在汪家門口撞上一頭亂髮的張司陽和齊磊。

雙方一無所獲。

「真他媽怪了,難不成這狗東西聽說了老子的威名,都不敢出來了?」張司陽拉著臉抽煙,邊抽邊往自己臉上貼金。

「會不會是守的地點不對呢?」齊磊猜測著,又問許燃:「你們夜裡有更換位置嗎?」

許燃想起昨晚由於捨不得李無願放出的那小塊蚊帳一樣的結界,二人寸步不挪,有點心虛地捏了捏鼻樑。

「沒有,我們擔心打草驚蛇。」

張司陽:「老子就不信這個邪,都去睡覺,今天晚上再蹲!」

他說完,起身回了自個兒屋裡。

這幾天也沒有別的住處,大家只能暫時住在汪尚懷的家裡。

「真把自己當領頭羊了。」李無願對著張司陽離去的方向不屑道。

「畢竟是咱們先委託他幫忙的,」許燃道,「現在出了事,我們沒理由再跟他對著干。」

李無願想起事情的起因,沉默了一會兒。

「現在沒有催生符作保,朱芳肚子里的孩子怎麼辦?」

許燃也正為此事頭疼,聞言只是默然不語地搖頭。

此後一連三天,四人白天補覺,晚上蹲點,然而苦心孤詣日夜顛倒地最終結果,卻是連旱魃的一根毛也沒見著。

眼看要過頭七,村長帶人來了。

一進門,他就單刀直入。

「幾位,廢話咱就不多說了,這人躺了這麼多天你們也該過意不去了,趕緊火化了吧。」

張司陽暫時克制住他那暴脾氣,道:「我說村長,你們就確定自己個兒沒搞錯嗎?我張司陽在六道村好歹也是位有頭有臉的人物,幾隻粽子我會抓不著?」

張司陽在屋子中央踱步,幾個小夥子守在村長的跟前,提防他出手打人。

「我跟我這幾個徒弟是日守夜也守,可就是等不著。——對了,這幾天還有人家屋裡缺雞少鴨嗎?」

村長和幾個年輕人面面相覷,商議了一小會兒,才回答道:「這我就沒注意了,不過之前鬧旱魃是板上釘釘子的事兒,我騙你們有啥好處?」

「啥板上釘釘?」張司陽哂笑一聲,「幾個大老爺們兒不知道留著力氣挖井修渠,一出事就他媽怨天尤人,屎盆子都扣粽子腦袋上了。」

「張司陽,你少在那兒仗著自己有點臭名聲就看不起人!」村長身邊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怒道。

「老子就看不起了,咋的?」

許燃見勢頭不對,又腦仁兒發疼地扯了扯張司陽的袖子,可張司陽完全不搭理。

「老子等了三天,一根旱魃的毛都沒見著,這他媽難道不是這幫狗娘養的在玩兒老子?」

「姓張的!」

「柱子!」村長攔住了那男人慾沖的步子,「一邊兒去!」

柱子惡狠狠地瞪了張司陽一眼,往後退了一步。

村長:「張司陽,你一個外村來的,老子前幾天敬你是客,誰知你這張嘴真是比屎還他媽臭!你不信是吧?行,別說我們半坡村的老爺們兒睜眼說瞎話,我現在就帶你去看看真相!」

隨行的村民罵罵咧咧士氣高漲,直接從汪家順走了幾把鋤頭和鏟子,風風火火地把張司陽一行人帶到了野外的墳地。

一到地方,柱子就帶人開始挖墳。

「喂!你們都瘋了嗎!你們不能這樣!」

齊磊想衝過去阻止,被村長一把攔住。

對方慢條斯理地對他說:「年輕人,別急嘛。這就是那小丫頭口中的百日以內的新墳,你們不是不信我說的話嗎?別急,等挖完了你們就知道了。」

許燃費解地皺眉:「村長,你們這麼做,就不怕死者的家屬會鬧上門嗎?」

村長:「家屬?年輕人,半個月幹了一條河是個什麼概念?現在乾旱都把人心給鬧沒了,誰他媽還顧得上死人?除旱魃是全村人的心愿,要不是事實早就擺在那兒,你以為鄉親們會信?」

許燃沉默了一下:「這話的意思是,你們之前早就已經挖過墳了是嗎?」

「不錯。」

張司陽顯然也沒想到他們會幹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來,臉上帶著不可理喻:「真他媽瘋了,我看這村子里的人全都瘋了!」

村長聽在耳中,只是冷笑。

「村長,挖好了!」

柱子扛著鋤頭走過來說道。

村長點點頭,下巴朝墳地指了指,示意許燃他們自己過去看。

只見那周圍壘滿黃土的三個大坑裡,躺有三口大棺材,人們一個一個地掀開,裡面全都是空空如也。

「一口空棺材怕你們說是假的,喏,三口,」村長指著土坑裡的空棺材說道,「怎麼著?還覺著我他媽一天吃撐了在給你們演戲呢?」

張司陽看著地下,良久說不出話,下意識摸了摸褲兜,發現沒帶煙。

「這……棺材里的屍體呢?」齊磊愕然地問道。

「跑了。」

「跑了?!」

李無願掃了一眼墳包:「草全死了,土是濕的。」

張司陽手微微一抖,啐了一口:「真他媽的邪了。」

村長:「現在信邪了?」

「老子說的不是這個。」

張司陽看了一眼遍布山野的土墳,陰風陣陣,拂過一個個百草枯死的墳包。

「白天不回棺,晚上才作祟,那這些東西大白天的都他媽去哪兒了呢?」

這話說完,在場的人幾乎都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無形之中,樹林里彷彿有無數雙黑洞洞的眼睛,正齊刷刷地盯著空墳邊的人們,窺視著這幫大逆不道的不速之客。

「這管他娘的!估計是躲在哪兒生蛆呢!」村長率先打破了沉靜,因為旱災的事情,他早已經有了魚死網破的決心。

他對許燃道:「年輕人,我看你戴個眼鏡挺斯文的,是個讀書人,你該懂那啥言而有信吧?你還記得你師父張司陽之前是怎麼答應的來著不?」

許燃頓了頓,不得不承認:「抓不到旱魃就火葬,我記得。」

村長:「記得就成。張司陽,你沒話說了吧?」

「沒話說個屁!」張司陽橫眉怒目,「那是他說的,老子不答應!」

村長的臉色瞬間變了:「你他娘的……」

「老張!」

許燃一把抓住張司陽的胳膊,低聲問:「究竟是怎麼下葬重要,還是查到真兇重要,你他媽就不會自己掂量一下嗎!」

張司陽頓時安靜了下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貓女與畫鬼師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貓女與畫鬼師
上一章下一章

第23章 魃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