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魃6
?「你要幹啥!」禿頭小鬼慌了。
張司陽手勢都比上了,乜斜它:「幹啥?收拾你唄!」
「等等!」
見四周的黃符全部圍了過來,禿頭小鬼急忙高舉雙手道:
「我知道這家老屋子的老頭子是怎麼死的!」
四人皆是一愣。
「你說什麼?」張司陽狐疑地問。
「我知道那個姓汪的是怎麼死的,我來的那晚全看見了!」宅鬼見張司陽的神情凝重起來,知道自己恰好逮住了他的把柄,態度也不由得囂張了起來。
李無願低頭看著自己修的整整齊齊的指甲蓋,淡淡地道:「我可得奉勸你一句,別亂說話。」
宅鬼剛剛落於她之手,現在有些忌憚:「我沒亂說,真是親眼看見的。」
「說!」
張司陽指著它,不怒自威,「你那天晚上都看見什麼了?」
宅鬼坐在地上,盯著他道:「我說了以後你得放了我。」
張司陽:「你還有臉跟老子談條件?!」
宅鬼咧開嘴,露出黃黑的牙:「不答應老子就不說!」
「你他媽……」
張司陽指著它往上沖,那架勢活像要扒了對方的皮。
許燃伸手攔住他,道:「他本來也沒做什麼大惡,道行也不高,就當給他一次機會吧。」
張司陽欲言又止地頓了片刻,甩手作罷。
「說吧,說了我們就放了你。」許燃對宅鬼道。
「真的?」小鬼的眼珠子裡帶著不確信。
「我們根本沒必要騙你,」許燃聳了聳肩膀,「反正你也已經在我們手上了。」
宅鬼想了想,道:「好吧,我告訴你們。」
它看了一眼擺在屋子中央的黑木棺材,搖曳的燭光映在那雙略失神氣的瞳孔里。
「厲鬼索命。」
張司陽一開始聽完,心裡已經下意識懷疑,道:「你他媽說啥?」
宅鬼脆生生地道:「他死於厲鬼索命,那厲鬼是個女的,好像叫什麼劉小萍。」
「你這意思是仇殺?」張司陽眯著眼問。
宅鬼:「是。」
張司陽冷笑一聲:「吹牛不打草稿,老子今天就用你的皮做草稿本!」
「我沒撒謊!」宅鬼見符咒逼了過來,陣法越來越小,急忙尖聲嚷道。
「老張!你先聽他把話說完!」許燃阻止道。
張司陽鬆開手指,冷冰冰地看著它:「好,那你告訴我,那厲鬼跟他有什麼仇什麼怨?為什麼要索他的命?」
宅鬼的額頭上露出四五排極其明顯的抬頭紋:「這我怎麼知道!」
「那你他媽費個屁話!」
許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張,你別忘了,村長之前跟我們說過什麼。」
張司陽聽罷,忽然沉默了一陣,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很相信你這位老朋友的人品,但是我們也不能直接否認這些傳聞,或許這當中有什麼隱情,或者……他是遭人污衊的呢?」
為了鎮住張司陽的情緒,許燃只能這樣毫無根據地猜測道。
之前村長有意無意地說過,汪尚懷身前似乎做過什麼為人不齒之事,然而具體是什麼事,卻沒人交代出來。
李無願都聽困了,打著呵欠道:「既然知道對方叫劉小萍,明天去調查一下不就清楚了?」
「不行,等不了了!」張司陽語氣不耐地道。
他看著足足延遲了五六天還未下葬的棺材,渾濁的眼中似有火光躍動。
「劉小萍是吧,老子這就召來問個清楚。」他說著,擼起袖子,檢查了一番身上本就不多的法器。
李無願聽完,神色一頓,臉上終於露出一絲認真。
「老頭兒,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厲鬼這東西乃是鬼中大凶之物,你想找死可別拉上我們。」
張司陽漠然轉身,端來燭台,道:「不想摻和就趕緊走,別耽誤老子招鬼。」
角落裡還被困在陣法里的宅鬼嚷道:「你們說過我說完就放了老子的!」
但是沒人理它。
李無願冷嗤一聲,扯了扯許燃的袖子,示意他走人。
「他敢這麼做就死定了。」李無願不咸不淡地對他道。
許燃凝眉思索了半晌,看向正取來蒲團打算作法的張司陽,倒映著燭光的眼鏡片下彷彿藏著某種探求的色彩。
他拍了拍李無願的腦袋,道:「你先回房間。」
誰知李無願只是一頓,反應有些異常,抓住了他的手,質問:
「你是不是非要管人家的破事不可?」
許燃愣了一下,默默失笑:「沒辦法,管不住手。」
李無願盯著他看了半晌,面無表情地轉身坐在椅子上,整個人縮在椅把里。
「怎麼,不走嗎?」許燃問。
「管不住心。」
許燃頓了頓,垂下眼,嘴角不可抑制地往上一彎。
張司陽頭也不抬,不耐煩地道:「別他娘的在老子面前秀,耽誤我作法,是走是留全憑自己,我老張絕不強求。」
許燃雙手揣著褲兜,看了看他,一言不發地走到李無願旁邊坐了下來。
齊磊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憋了半晌,道:「要不等一下,我先去把槍拿來吧……」
「那玩意兒頂個屁用。」張司陽抬起頭,目光複雜地看著他。「小子,你沒經驗,回去吧。」
齊磊一聽這話,活像打了一支鎮定劑,停了停胸膛,道:「身為人民警察,這個時候怎麼能留下戰友自己退了!」
他說完,強裝鎮定地走到許燃旁邊,也坐了下來。
許燃瞧著他勾唇一笑:「不錯,挺仗義。」
齊磊清了下嗓子,笑得勉強:「應該的。」
「待會兒別拖後腿就行了。」李無願窩在老舊的木椅子里冷不丁地奚落道。
「都他媽閉嘴。」
齊磊正想反駁,被張司陽一聲低喝給遏止。
他扔給齊磊一個小東西,道:「塗在眼皮上,免得一會兒挨了打還不知道是誰在揍你。」
齊磊看了看,是一隻拇指大的小瓶子,揭開聞了聞,道:「什麼東西?」
張司陽:「老黃牛的眼淚。」
齊磊默默地吞了吞口水,取出一點,只覺得手心黏黏的,隨後小心翼翼地在眼皮上抹了一點。
夜風從窗戶扇里漏進來,燭台上的白蠟燭渺小的火苗左右忽閃著,時而豆大,時而狂竄,像是猙獰的鬼影。
一直在鬧騰著放我出去的宅鬼似乎感應到什麼,漸漸也不敢鬧了,圓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盯著屋中央,縮成了一團。原本讓它無比厭惡的符陣此時好像反而成了它的避難所。
許燃默默起身,從抽屜里取了倆染了一層煤油的燈罩,護住了倆照明的蠟燭,以防屋裡忽然陷入一片漆黑。
李無願看似放鬆極了,然而一雙豎瞳里透著緊張的防備。
不知不覺間,齊磊不自覺地縮到了椅子後面,把椅背擋在面前,窺探著張司陽的方向。
這時,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別鬧,老張正作法呢。」齊磊動了動肩膀,頭也不回地道。
對方似乎湊近了一點兒,長長的頭髮垂到了他的脖子間,麻麻痒痒的。
齊磊反手招呼蚊子似的撥了撥,道:「別鬧了許燃。」
「你瞎叫誰呢?」桌案邊的許燃頭也不回地道。
呼——
陰風刮過,許燃話說完的一剎那,屋子裡除了有燈罩的兩支蠟燭以外,全部熄滅了。
齊磊的脖子一僵,只有眼珠轉向許燃所站的方向,整個人僵成了一座雕塑。
許燃在距離他好幾米遠的位置,那現在站在他身後的是誰?
「咕……」
齊磊聽到一聲奇怪的嗚咽聲,那感覺好似老烏鴉被扭斷了頭,無法再成功發出一聲清晰的啼叫聲,但仍舊拖著破裂的咽喉發出喪事的預警。
他緩緩扭頭,看到一張血肉模糊的人臉。
「我操!!!!」
齊磊往後一倒,撞倒了太師椅,大喊:「老張!!」
他話音剛落,後頭的張司陽一躍而起,老布鞋踩在地面上,穩穩定住。
「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
他大聲喊罷,十指交纏為一個極其怪異的手勢:「給我上!」
說時遲,他衣袋裡所有的黃符都嗖嗖嗖地飛了出來,以迅雷之勢圍住了白衣女鬼。
此女無臉,並非一張白板,而是五官已經如同泥濘一般糊在臉上,看不清眉眼口鼻,像是在水泥地上搓爛了似的,隨著她做出不知所謂的面部表情,那模糊的血肉不停地蠕動著,翻新的肉露出來,血也流了一臉。
厲鬼陰測測地笑了幾聲,因為失去五官,她傳出的笑聲有些模糊而怪異,那是停在喉道和口腔的封閉的怪笑,不經嘴唇的釋放。
嘎吱一聲——
她的脖子一扭,周圍符紙的光芒瞬間暗了下來。
這等兇惡之物,戾氣極重,又是被張司陽主動招來的,他開了眼之後,便能看得極其清楚。
然而李無願卻活動活動了一下筋骨,攔下想上前幫忙的許燃,道:「畫下來。」
許燃看了她一眼,正待開口,對方已經沖了過去,防守在符陣外。
張司陽豎直的手指猛地顫抖了幾下,他緊咬著牙關,使出渾身解數。
「再來!」
符紙又逐漸散發出淡淡的光輝,女鬼劉小萍的動作幅度也小了下去。
張司陽迅速開口道:「劉小萍!老道我就想問你一件事!我兄弟汪尚懷是不是你殺的?你跟他有什麼恩怨?」
誰知,劉小萍聽聞了汪尚懷的名字之後,不停亂扭的頭顱忽然一頓,緊接著,她四周的符陣一瞬間碎裂為星星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