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魃4

第22章 魃4

?「放他媽的屁!」張司陽破口大罵。

村長也不是什麼善茬,領著幾個村民走過來,同樣是年過五十,那張四方臉上楞眉橫眼,沒有半分客套的柔和。

「是不是放屁你說了不算,老子要管一村子的活口,沒工夫跟你在這兒吵嘴!」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黑色棺木,道:「我看在你們是汪尚懷的朋友的份兒上,今天這事兒不跟你們計較,但是你們要是敢土葬,兩個字,滾蛋!」

「汪先生生前是道家弟子,旱魃這種低級東西,他為什麼不管?」

人群中忽然響起一個綿軟慵懶的聲音,不帶什麼情緒,少女毫不畏懼的音色讓在座的一幫粗人感到一絲莫名的毛骨悚然。

那異樣的感覺爬上了背脊,村民們聞聲看過去時,只看到一個穿著奇特的姑娘懶懶地倚著牆。

正是李無願。

許燃剛剛忙著勸架和提防張司陽被人打死,倒是沒想到這一層。

村長一直沒注意到這姑娘,愣了片刻,才嚴正而刻薄地冷嗤一聲:

「實話說吧,就算死者為大,老子也沒心情假惺惺在這兒為這種人掉兩顆貓尿,他生前做的事沒臉告訴你們,現在也說不了了。他在我們村的名聲早爛透了,天天關在屋裡閉門不出,沒人請他幫忙,他當然也沒臉幫忙,當然撒手不管了。」

「你娘的!」張司陽現在正憤怒到極致,脾氣一點就著,要不是齊磊和許燃拉著,估計他早就沖了出去。

「老張!你他媽能不能冷靜點!」許燃也忍不住低聲警告他。

張司陽沖著他大罵:「你叫老子怎麼冷靜!人他媽還躺在這兒呢,你聽這孫子說的什麼話!」

「你先閉嘴吧!」

齊磊腦門上全是汗,他其實很想亮出警察的身份,但是這裡窮山惡水,警察也不一定能起什麼作用。

「村長,你能不能告訴我們汪先生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許燃耐心問道。

村長瞥了瞥他,冷哼一聲:「這種事就別問了,老子說出來都嫌丟人。」

張司陽:「你少他媽放屁!老子跟他十幾年的交情,能不知道他的為人?」

村長像是懶得跟他廢話,眼珠子朝天:「反正我今天帶人過來,就只有這麼一句話,你們要是還敢堅持土葬,可別怪鄉親們不講人情。」

「旱魃,人死後一百天之內,屍身腐爛不完全的情況下可能發生的特殊屍變,墳上無草,墳頭滲水,夜間出沒,一般情況下沒多大攻擊力。」

眾目睽睽之下,李無願慢悠悠地一邊說,一邊走到人群面前。

她指了指張司陽:「這是六道村家喻戶曉的茅山道士,又跟你們無怨無仇,為什麼不讓他試試呢?」

許燃怔了怔——她給提供了張司陽一個很好的機會。

豈料張司陽並不這麼想,瞪著李無願吼道:「死丫頭,你別打岔,請老子去老子也不幹!」

村長的臉上剛剛有點考慮的意味,立刻又煙消雲散了。

「小姑娘,你聽到了?這貴人咱們請不起!」

「我這師父現在太激動,腦子不清醒,我是他首席大弟子,先替他答應了。」許燃忙不迭道。

張司陽兩眼一瞪,張嘴要罵,許燃立刻又說:「是不是只要除了旱魃,您就同意我們給汪先生選址下葬?」

張司陽一頓。

村長遲疑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只要你們把那東西抓到示眾,鄉親們自然就會同意。」

許燃知道張司陽應該也聽進去了,終於緩緩地鬆開了手,對村長禮貌性地微微一笑。

「好,一言為定。」

等村長領著人走遠了,張司陽才一把推開齊磊,沖著大門口罵:「狗屁東西!豬鼻子里插倆蔥就當自個兒是頭象了!」

許燃知道他不罵一通是不會解氣的,反正對方已經聽不見了,他也懶得阻止。

他轉頭朝著李無願打量了一會兒,道:「你還知道旱魃這東西?」

李無願:「是你沒見識。」

許燃牙疼似的地咧了下嘴角,一時不知怎麼懟回去。

張司陽冷靜下來后,忍不住插嘴:「就是他媽的幾隻沒成形的粽子,殺這玩意兒還不跟串羊肉串似的。」

李無願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許燃點點頭:「既然這樣,咱們就先幫你把旱魃捉了,好讓汪老先生早日入土為安。」

張司陽頗為不善地瞟了眼李無願,哼了一聲:「不需要!老子自個兒就能抓。」

「你小子,晚上過來幫我的忙!」他說完又對齊磊嚷嚷。

齊磊脾氣好,又一直處於中立,被張司陽點名后,只好乾乾地應了一聲哦。

夜幕很快降臨,夏末時節的晚風吹過低矮的農家院落,茅草房頂時不時傳來細微的窸窣聲。

李無願一臉不情願地杵在某一家院子的籬笆牆外,看著貓著腰前進的許燃,眼神很是不耐。

「他都說了不需要我們幫忙,你幹嘛還非得過來?」

許燃剛想說什麼,一扭頭看見她居然這麼直挺挺地站著,嚇得立即起身把她拉到暗處。

「你站那麼顯眼的地方,是想死嗎你!」他低聲嗔責。

李無願不拿他當一回事,懶洋洋地說:「區區幾隻旱魃而已,我又不怕。」

許燃白了她一眼:「你想多了,我是怕你把它們嚇跑了。」

李無願迅速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這時,院子里忽然傳來主人家開門的聲響。

門縫裡泄露出橘黃色的燈光鋪在乾燥的泥地上,一個男人從屋裡打著呵欠走了出來。

許燃一把抓住李無願的手,防止她再亂動。二人恰好位於兩戶人家的過道之中,兩邊都是牆。

那男人一邊睡眼惺忪地走過來,一邊解褲腰帶,然後,在許燃和李無願旁邊的籬笆牆上開始小便。

「我……」

李無願正想罵什麼,被許燃伸手捂住了嘴巴,雖然光線不佳,但還是能看到對方正極盡所能地示意她不要打草驚蛇。

李無願很是懊惱地瞪了他一眼,然後目光不由自主地向著那水澆籬笆的聲音探去。

許燃想也沒想,手掌迅速往上移,蒙住了她的眼睛。

「李無願,你他媽給我適可而止一點!」

察覺男人已經方便完了,正提了褲子回屋,許燃這才埋在她耳邊惡狠狠地警告。

李無願沒什麼誠意地為自己的純潔心靈證明:「黑漆漆的我又看不見。」

許燃追問:「你又不是只瞎貓,你當我傻?」

李無願扯了扯嘴角,沒法反駁了。

主人家的門關上了,燈光也隨之消失,除了那一股子尿騷味還縈繞不散,一切已經恢復了夜裡才有的靜謐。

當然,蚊子是個例外。

李無願煩躁地趕走耳邊嗡嗡亂叫的蚊子,道:「你確定在這兒就能蹲得到?」

許燃:「基本確定,我問過這附近的人,都說有家禽數量減少的情況,我想這附近應該就是那東西最常出沒的地方——嘶,我靠,怎麼這麼多蚊子!」

李無願:「那難道我們要在這裡守一整晚?」

許燃聽出她語氣里的不情願,嘴角勾了勾:「怎麼?不樂意?」

他剛說完,啪——地一聲輕響。

許燃微微偏頭,側臉泛疼,李無願攤開手心,給他看手掌心裡死無全屍的蚊子。

「……」

許燃從褲兜里掏出紙巾,扔給她。

「擦擦。」

他隨後環視一圈,只見四野闃然,夜空幽幽,彷彿就是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一個夜晚。

那東西真的跟傳說中一般嗎?

正想著,李無願將用過的紙巾對摺了兩次,然後伸手輕輕擦拭著許燃臉上殘留的一點蚊子血。

許燃剛剛冒出一點複雜的思緒,就被她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給打斷了。

他看著對方月色下無瑕的臉龐,心想反正還有張司陽和齊磊在,即使偷一會兒懶也無所謂。

「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李無願頭也不抬地說完,把臟紙巾重新揣回了他的衣袋裡面,才抬眼一笑:「偷看這麼久,想親我?」

許燃就算原本有這想法,也被她捉姦一般的語氣給弄糊了。

「麻煩你要點臉。」他鄙夷地說道。

李無願不大服輸地看著他,身體隨後貼了過去。

許燃忙不迭往後一退,背抵上了牆面。

「……死貓,你再過來我不客氣了啊!」

他雙手並舉在頭兩側,側過臉,不敢轉頭看她,只能氣急敗壞地警告。

李無願伸出食指,柔弱無骨似的劃過他薄薄的襯衫,指尖觸碰過的地方,濃厚的溫度明晰可聞。

「你不客氣一個給我看看?」

李無願嗓音柔緩卻目中無人:「你哪一次不是只會嘴上說大話,實際上動都不敢動?」

許燃微微一愣。

良久,輕聲嗤笑:「說大話?」

許燃緩緩地舔了舔唇,淺紅色的嘴唇和銀白的月光襯得他整個人生出一點說不出的妖冶。

他扭回臉,鼻尖與李無願幾乎摩擦在一塊兒。

「我本來想當個君子,你非喜歡流氓那套是吧?」

「噗……」

李無願抿嘴暗笑,蝶翼般的長睫上下輕掃,囈語一般地說道:「誰說的,君子流氓我都不喜歡,我只喜歡你。」

恍惚間,心跳似是空了一拍,許燃鼻樑上的眼鏡毫無預兆地往下輕輕一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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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女與畫鬼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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