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魃1

第19章 魃1

?李無願面無表情卻動作蠻橫地把許燃的身體翻回來,許燃有意掙扎,她也不客氣,索性兩腿左右一伸,直接跨坐在他身上。

「……李無願!」

許燃在她身下無能怒吼。

「你今天要是不把話說清楚,休想睡覺。」

李無願手上的力氣大得出奇,把許燃的雙手壓在他自己的頭頂。

許燃沒戴眼鏡,定定地看著她,胸口起伏了一陣,嘴角忽地扯開一個笑:

「原來你喜歡用強的是吧?」

李無願愣了愣。

她在人界混跡三百多年,並非不知基本的男女有別。

可她壓根兒就沒想到這一層。

李無願俯下身,靠近許燃:「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這死貓一根筋,許燃知道,他不說出個所以然她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許燃望了她片刻,語氣略帶妥協:「你做錯什麼真的不知道?」

李無願皺眉:「我哪兒錯了?」

「我叫你別衝動別出手,可你偏不聽!」許燃語速頗急,飽含怒意。「你一刻不出風頭會死是吧?」

李無願有點愕然。

「就這事兒?」

許燃聽完,一蹙眉,怒極反笑:「什麼叫就這事兒?你還嫌少了?」

李無願頓了一會兒,道:「可我沒惹麻煩啊,那老頭兒也說了不追究我們的身份,再說他也打不過我們。」

「看來你根本理解不了。」許燃仍舊逼視她的眼睛。

李無願的表情一向稀缺,除了偶爾笑笑就是一副懶懶的模樣,如今聽許燃說教時,茫然又有點懶散的神情里透著懵懂:

「的確理解不了。」

許燃眼珠子朝上方動了動:「你能不能先鬆開我?」

李無願也跟著他的眼神看了看上方的四隻手,搖搖頭:「不太想。」

許燃略無語咬了咬腮幫子。

「好,你想聽義務教育,那我就跟你講清楚,從現在起,腦子裡給我做好筆記。」他道。

李無願勝利地笑了笑:「對嘛,溝通是最重要的。」

許燃卻沒心情跟她嬉皮笑臉,表情鄭重:「你給我聽好,第一,人心叵測,你暴露了身份,張司陽雖然目前看來沒什麼不對,但他畢竟是茅山術士,你能保證他以後不會對你起殺心嗎?」

李無願:「他打不過我。」

許燃的目光微微有點銳利:「不想聽就給我滾下去。」

李無願:「明白了,第二呢?」

許燃垂下眼。

「第二,以後再碰到昨晚跟陳茜打鬥的這種情況,麻煩你先動動腦子,不要沒頭沒腦地就直接往上沖,萬一你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受傷了怎麼辦?」

李無願聽完,往他臉上又湊近了幾分。

許燃別開臉,急了:「靠——你不會真想睡我吧!」

李無願的唇邊浮現一對淺淺的梨渦,眼神得意:「原來你是擔心我啊。」

她身下的許燃愣了一下,還是沒有轉頭看她,語氣恨恨地:

「你他媽知道就好。」

李無願瞄了瞄他泛紅的耳根,問道:「那有沒有第三?」

「第三,」

許燃緩緩轉頭,沖她扯出個難看的笑容。

「你給我下去!」

李無願被他用力一推,倒在了床的另一邊。

許燃倉促地往下看了看自己的褲襠,心一慌,急忙把旁邊的被子拉過來擋上。最後,心有餘悸地瞪著枕邊的李無願罵道:「長能耐了你!」

罵完,卻見對方側躺著靜靜地看著他,柔和清澈的眼神讓許燃的心臟沒來由地一緊。

「捲毛,你是這個世上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李無願輕輕地說道。

許燃一怔,隨後眼神迅速躲去了天花板。

「別他媽給我打感情牌,如果你真覺得我真是唯一一個對你好的,你還該瞞著我幫別人做事嗎?」

李無願原本透徹如水光的目光忽地慢慢沉下去。

許燃:「李無願,究竟是誰派你來的?誰是你身後的主人,還不肯告訴我嗎?」

李無願放在枕面上的手指緩緩收緊,然而良久,終於又鬆開,留下一處緊促的褶皺。

「你好好休息吧。」

說罷,她坐起身,下了床,走出了許燃的房間。

自始至終,眼睛始終看著地面。

許燃疲累乏力地閉了閉眼,沒有開口追問。

九月,天氣依然時而燥熱,應中老年人張司陽的要求,齊磊關了車子里的空調冷氣,搖下車窗,清新不帶任何塵灰的自然風撲面而來。

山路彎度極大而崎嶇,快要抵達半坡村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太陽落山,鉛灰色的雲霧從頭頂死氣沉沉地飄過。

「什麼破導航,怎麼到這兒就結束了?」

車子緩緩馳動在凹凸不平的泥路上,公路邊是一條河。

齊磊一隻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迅速劃下了手機屏幕。

屏幕上隨即出現一行提示:您已退出導航。

坐在副駕駛的張司陽憋著一張苦瓜臉,因為暈車,眼睛一直緊緊閉著,不耐煩地道:「村子依山傍水,跟著河走唄,廢啥話!」

齊磊微微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行啊老張,你都沒睜過眼,怎麼知道咱們旁邊有條河?」

「哼,」張司陽靠著座椅,抱著胳膊一嗤,「魚腥味都他媽熏鼻子了,你說我咋知道?」

齊磊訕訕癟癟嘴,無意一抬眼,看到後視鏡里靠在一塊兒的許燃和李無願二人,又火急火燎地移開目光,一心開車去了。

許燃好幾次推開李無願的腦袋,下一秒對方又昏昏欲睡地倒過來。他索性往車門挪了挪位置,然而結果無非就是,就算他把臉貼上車窗,李無願還是會跟過來。

許燃懶得管她,聽完張司陽的話之後,他特意嗅了嗅,果然聞到一陣淡淡的魚腥味。

這段路鋪得平一些,車子搖晃得不算厲害,路邊低矮雜亂的樹枝胡亂閃過,但很稀疏。

這條河的河水幾近乾涸,本就不深的河床袒露著,滿布的水坑裡盛積著渾黃的泥水,時不時有尖嘴的禽鳥撲棱著翅膀落下來,捕殺泥濘里翻滾的魚蟲。

遠看上去,那彷彿就是一條長長的坑坑窪窪滿目瘡痍的垂死之蛟。

或許是乾旱天氣又少有降雨,導致河水乾涸,把河底的魚蝦都暴露在陽光底下,才會有這麼重的腥味。

許燃肩上的李無願皺了皺鼻子,閉著眼睛舔了下嘴唇。

許燃看到,默不作聲地搖上了車窗。

這條依河而建的路似乎很長,車速不算慢,但仍舊遲遲望不到盡頭。

天色越來越暗,齊磊打開了車子的前照燈,眉宇間有些困意。

許燃從後視鏡裡面看見,拍了拍李無願的頭,示意她起開。

「換我來開吧,你到後面來歇會兒。」許燃道。

齊磊疲軟地笑了笑,沒推辭:「這兩天的確沒睡好,行,換你來吧。」

許燃剛想說什麼,車子忽然一個急剎,所有人因為慣性往前一栽。

許燃迅速摟住了李無願,疑惑地盯著齊磊:

「喂,換個人而已,至於么?」

齊磊錯愕地看著自己腳底仍然踩著的油門,喃喃:「不是我……」

「你他媽在開車,不是你是鬼啊!」張司陽抓著頭頂的把手,憤憤罵道。

齊磊:「我……」

許燃看了一眼窗外,道:「先換人吧,下車。」

齊磊點點頭,二人同時打開車門,然而紛紛一愣,伸出去的腿遲遲沒有著地。

車子四周的整個地面都是暗紅色泥漿,散發著陣陣惡臭,而那泥漿好似融了膠水,看上去黏稠得堪比吃人的沼澤泥潭。

忽然,許燃彷彿聽見了一種極其低迷的聲音,類似某個動物重重的低鳴。

「關上門,回去!」

許燃一聲令下,和齊磊先後迅速關上了車門。

「怎麼了?」齊磊心驚肉跳地縮在駕駛位,一臉驚恐。

「你他媽說啥?」張司陽歪著耳朵湊上來。

齊磊一臉莫名地看著他,道:「老張,你這什麼聽力?」

在李無願聽來,齊磊的聲音彷彿在很遠的地方響起,而不到兩秒,那聲音又忽然近在咫尺,幾乎要把她的腦子震疼。

她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罵道:「你別吵!」

許燃擰著眉毛甩了甩頭,目光迷離地看著她。

「你剛剛說什麼?」

李無願的視線也模糊起來,她莫名一慌,趁著最後關頭一把抱住了許燃的脖子:「捲毛!我好像要瞎了!」

許燃頭疼地重嘆一口氣,由她抱著,兀自念叨:「媽的……有東西……」

然而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卻沒能說出口,抑或是,他說出口自己卻聽不見。

一車人都忽然漸漸明白過來。

他們仍然保留有極為清醒的大腦和意識,然而耳目阻塞,既看不清也聽不見,彷彿各自墜入了另一個無聲又無光的詭異空間。

靜謐的世界里時時浮現各自的耳鳴聲。

許燃察覺到懷裡的李無願身子微微顫抖,沒想到這死貓也有害怕的時候。他想開口安慰,又想到對方聽不見,便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從外人看來,車上的四人眼神空洞,沒有聚焦。

然而在許燃的寂靜世界里,忽然響起一陣強烈的心跳。

撲通...

撲通...

撲通...

許燃的瞳孔忽然縮緊,目光越過黑暗,看到一個扭曲的黑影從遠處緩緩地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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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女與畫鬼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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