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產1

第13章 產1

?張司陽在草蒲團上盤腿坐下來,開始誦經。村民們大多還有耐心繼續圍著看熱鬧,少許人念叨了半天,走了。

李無願眼看范小二飄近陰陽壇,沖許燃道:

「重逢?他做了這麼多惡,上了黃泉路入了六輪迴,來世是人是豬還不一定呢,你騙人家小孩子還真是不打草稿。」

許燃也不否認:「就是因為他是小孩子我才只能這麼說,換了大人也不會信,至於懲罰……反正天定命數,我也沒辦法。」

李無願頓了一下,別有意味地看了看他:「真沒想到你有一天也會相信天定命數。」

「這話什麼意思?」許燃目露疑惑。

李無願拉了拉頭上的帽子,語氣心不在焉:「沒什麼。」

許燃看著她的眼神里多了一絲異樣,但最終什麼也沒問。

人們熬過了一天中最熱的時候,臨近下午四點左右,法事才差不多結束。閑散的村民走的走散的散,並沒有過多解脫的愉悅感,像是只湊了個熱鬧而已,畢竟這法事在短時間內他們也看不到有什麼大用,倒是個別人走的時候還順走了幾個水果和沒燒完的香燭。

范家人估計是傷心事再湧上心頭,也隨著人群而去,到最後只有范小二的嫂子朱芳留了下來,遠遠地看著張司陽收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張司陽年輕時候雲遊四海招搖撞騙習慣了,自然看得懂那女人必然是有事相求於他。

但他是個心高氣傲的,不肯主動開口,收完東西提了提褲腰帶假裝走人。

「高人……」朱芳果然開口叫他了。

張司陽對這一類尊稱都特別滿意,背著手轉頭看向她:「幹啥?」

朱芳是個孕婦,肚子已經大得極其明顯,估計已經有七八個月的身孕了,她穿著寬鬆的薄汗衫,一隻手托著大肚子。

朱芳朝他走來,言語神情之間有些閃閃躲躲的樣子。

「那個……您有空嗎?我想上您家跟你商量點兒事兒……」

「上我家?」

張司陽確乎沒想到這有夫之婦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雖然時代在進步,但這裡是六道村,村裡的民風還沒好到文明的程度。

他道:「不是,你要是碰上啥事兒了,不應該請我去你家坐坐嗎?咋還要拜訪我家?」

張司陽又摳又直是出了名的,朱芳也不介意,為難地低下頭道:「我……我不大方便……」

張司陽摸了摸兜里的旱煙捲,大言不慚:「我也不方便,老子是茅山弟子,一心向道,哪能跟你一個婦道人家單獨見面。」

朱芳臉上的難色更加深了,眼神裡帶著哀求。

「這麼著吧,我先問你,是不是撞上什麼不幹凈的玩意兒了?」張司陽睨著她。

朱芳確認了身後沒人,才忐忑不安地點點頭:「是……」

「嘶呼……」張司陽嘬了口煙,吐出一道白霧。「那有啥不方便的?你要麼就現在說,要是實在不方便……」

他說著,忽然朝許燃和李無願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難以捉摸。

「那就找警察,上學校旁邊兒的招待所說去。」

齊磊本意是想先回公安部做做記錄,但那頭吳隊說既然你們唱了這麼一出祭天送鬼的破法事,那就留下好好觀察幾天,要是情況還是沒改善,就別回去丟人現眼。

許燃聽了齊磊的這通傳話之後,輕笑一聲:「他是要咱們在這兒面壁思過呢?」

天至傍晚,三人在院子里納涼,空出來的小木凳上放了一疊生瓜子,是附近村民送的溫暖。

李無願吃了一粒,轉頭就呸一聲吐了:「我的巧克力棒吃完了。」

齊磊惴惴地看了她兩眼,道:「要不……我回去幫你帶點過來?」

「就不勞煩了。」

許燃淡淡地說完,隨後從盤裡取了一粒瓜子剝開,遞給李無願,「自己笨怪得了誰,你再嘗嘗這個?」

李無願颳了他一眼,接過瓜子仁扔到嘴裡,嚼了嚼,咂咂嘴:「一般般吧,再來一顆。」

許燃把手上捏的瓜子殼往她頭上一扔,「自己剝!」

齊磊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頓時覺得自己的存在有點多餘。

他正思考著要怎麼不顯突兀地退場時,守門的大爺帶進來兩個人。

一男一女,正是張司陽和朱芳。

「喲,這不是老張嗎?什麼風把您老人家給吹來了?」

許燃推了推眼鏡,嘴上很客套,但坐在凳子上的屁股挪都挪一下。

李無願看到張司陽就是一個白眼,把脖子後面的帽子一提,蓋住了眼睛,求個眼不見為凈。

張司陽背著兩隻手,橫了他一眼。

齊磊進屋搬了倆凳子出來,讓二人坐下。

「我可不是吃飽了撐的,是這位有事。」張司陽坐下翹著二郎腿,掏出煙桿,指了指旁邊的女人。

「這是范小二的嫂子,范作林的老婆,名字叫朱芳。」

「警官們好……」朱芳笑得有點局促,沖三人輕輕點頭。

「不必客氣,請坐。」許燃見她挺個大肚子,伸手示意她坐下說話。

「謝謝,謝謝。」

朱芳依言坐下,溫順的眉眼讓人覺得她應該是一個溫柔質樸的農家婦女。

李無願從帽子底下暗暗打量著她。

許燃一邊漫不經心地剝瓜子,一邊問:「您有什麼事兒嗎?」

朱芳絞著手指,偷偷地看了一眼張司陽,像是在尋求他的提示。

張司陽握著煙桿道:「瞅我幹啥?你有啥事兒就直說唄,老這麼盯著我幹啥?」

齊磊聽了這話,不自覺地揉了揉鼻子,眼神飄忽地看了看張司陽,又看了看朱芳的肚子。

張司陽朝他凳子狠踢了一腳,雖然沒罵出口,但眼神中充滿警告的殺氣。

朱芳有心事,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她低頭考慮了好一會兒,才道:「齊警官,你們之前處理小二的事雖然暫時還沒有看到結果,村裡好多人都覺得不行,但我覺得你們這麼做必然有你們的道理……」

齊磊不知道她來的目的,只好硬著頭皮貫徹落實崇尚科學理論。

「噢這個……過幾天鎮里會再派人來進行檢查天梯,等完全確認了沒有任何安全隱患之後,我們會聯繫校方正常上課的,到時候我相信村民們就會理解了。」他欲蓋彌彰地笑說。

朱芳的神情微微緊張起來:「不是,您……」

但是她好像又講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她說的不是這個『處理方法』。」

許燃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掃了朱芳一眼,「大姐,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說的處理,是指那場法事吧?」

朱芳猶豫地看了他一會兒,點了一下頭。

許燃將手裡的瓜子殼放到凳子上,坐直了身子:「那想必你來這兒,也是碰到了關於這方面的怪事吧?」

朱芳愣了一下,再次迫切點頭。

李無願掀開帽子,埋在陰影里的臉終於露出來,她有些好奇地看著朱芳,孰料下一刻,一隻手忽然伸到她面前。

低頭一看,那大手掌心裡躺著許許多多白胖胖的瓜子仁。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聽到許燃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快點兒!」

李無願剛接過去,許燃便拍了拍手心的殘渣,對朱芳道:「那你就給咱們講講具體情況吧,這兒都是自己人,你不用擔心。」

張司陽嘬了口煙,不屑:「誰跟你們自己人。」

許燃笑了笑,朱芳見他一笑,也不由放鬆了些許。

「是這樣的,」過了一會兒,朱芳終於猶豫開口,「我最近老是做一個奇怪的噩夢……」

齊磊:「既然是噩夢,哪有不奇怪的?」

「她說的可是『一個』。」許燃道。

齊磊訝然看向他,又看了看朱芳:「一個?同一個?」

「是……連續一個多月了,每晚都做同一個怪夢。」朱芳的聲音低了下去,混入夜色里,微微顫抖。

李無願細細地咀嚼著瓜子仁,插嘴:「什麼夢?」

朱芳有些不安地看向她,又垂下眼去。

齊磊安撫道:「沒事兒,咱慢慢談。」

又等了片刻,朱芳才下定決心似的,彷彿要談起她畢生不願提及的心結一般。

她摸著自己的肚子,道:「剛開始的每天晚上,我都會覺得肚子里孩子在踢我,經常半夜醒來,然後我就看見床邊立了一個人……」

晚風呼地一聲衝過來,又逃竄到無盡的夜色里。

齊磊默默地咽了下口水,問道:「什麼人?」

「一個懷孕的女人……」朱芳的眼神有些惶恐,說出的話好像連她自己都不相信似的,「渾身都是血,頭髮很長,看不清臉。我嚇得大喊,醒來才發現那是一個夢……可是,怎麼會有這麼真實的夢呢,太嚇人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從你察覺胎動半夜醒來這個動作開始,後面全都是夢境?」許燃問道。

朱芳面如土色,心有餘悸地道:「是……所以到後來我都快分不清自己什麼時候是在做夢、什麼時候是在現實了……」

齊磊暗暗地縮了縮脖子,把凳子往許燃身邊挪了挪。

「還有……」

停了片刻,朱芳又緩緩開口:

「一開始我只能看到她的影子,但後來發現,隨著這個夢做的次數越來越多,她的模樣就越來越清晰……現在,我好像已經就快要看到她的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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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女與畫鬼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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