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閶闔門和銅駝街
鄭勝微笑：「好啊。司馬先生請說吧。」
「世子在來洛陽的途中，可注意到豫、司各地饑民的情況？」
「饑民有很多。」鄭勝皺眉。
「今年天下大飢。從半個月前起，朝中就一直在商討開倉濟民的事。不過，今年天下各州普遍歉收，只好動用太倉、常滿各倉積蓄的陳年舊糧。不過，據說除了要動用各倉三成倉糧外，各州的賦稅也要根據實際災情，酌情減免。結合各州災情來看，今年洛陽不會有太多的新糧供給了。而在幾天前，洛陽的幾家大商找到我，他們準備抓住這次機會，從今年糧食收成尚好的荊、揚收購糧食，運來洛陽。找我，是看中了拍賣行的財力和我們背後的大王。」
鄭勝瞬間懷疑這些商人是想找司馬暢這座大山罩著他們的生意，他低聲道：「商人們趁機低買高賣，朝廷不會懲罰嗎？」
司馬定雲眼裡露出一絲古怪的神色，輕聲道：「因為找我的商人來歷都不一般，有琅琊王氏的王段、河東裴氏的裴聞意，還有滎陽鄭謙、潁川陳功源、太原王堅、泰山羊容等。」
鄭勝聽著這些人的名字，尤其是他們名字的前綴：琅琊王氏、滎陽鄭氏等等，他頓時明白過來，他又多想了。這些人還真有可能是出於拍賣行有豐厚的財力，才找上門的。
「如果你覺得這筆買賣有利潤可圖，那就做。」鄭勝並不反對司馬定雲開闢新業務。
「我所擔心的是，如果把錢投到買糧上后，拍賣行一旦出現問題，或者運來洛陽的糧食銷路出現問題，恐怕這兩方面生意都會陷入困窘的境地。」
鄭勝覺得他有這樣的顧慮很正常，但鄭勝也給不出好的建議。
「我覺得先生寫封信給我兄長，和他商量一番才好。」鄭勝最後建議道。
司馬定雲點點頭，說道：「那好吧。」
兩人出了門，司馬定雲準備請鄭勝上馬車。
鄭勝擺手道：「先生，我初次來洛陽，還是多走走看看，最起碼要認識一下回來的路吧。」
司馬定雲心想也是，於是兩人步行著一起往銅駝街走去。
「銅駝街是洛陽城最繁華的地方，官署、寺廟眾多，亭台樓閣林立，商賈雲集，堪稱是寸土寸金之地。」
鄭勝聽著他講述銅駝街名稱的來歷，對那對銅駝起了不小的好奇心。
沿著北宮南的街道——御前街一路向西，他們到了洛陽宮正南的大門閶闔門外。
鄭勝看到了令他更加震撼的場景。
兩座氣勢雄渾的高台分立左右，閶闔正門則是往北移動了數十米，在三者中間形成了一處寬闊的廣場。
「這就是閶闔門前的闕台？」鄭勝想起王綏曾說過的話。
「是的。」
鄭勝緩緩點頭，心想不要說是土生土長在西晉的普通人了，就算是他這樣從後世穿越來的人，都深深被這宮城所震撼了。
兩座高達數十米的高台，再加上在其上建立的三層閣樓，有近百米高了！
這樣的高層建築不要說是古代，就算在二十一世紀，也不是隨隨便便能建成的！
再看閶闔門前的銅駝、銅馬，鄭勝已經有了索然無味之感。
看過閶闔門，鄭勝隨著司馬定雲一路南下，走進了這世上最繁華的街區。
與他走過的其他明顯全是私人住宅的街道不同，這裡才是他心中所想象的古代城市的模樣。
人潮湧動，卻並沒有沿街叫賣的小販，全是青衫錦衣的士生權貴或滿臉和氣的商人模樣。他們進出著道路兩側各式的亭台樓閣，歡聲笑語、低音清唱的調子也不時的從路旁的樓閣傳出。
鄭勝不禁想起了另一個後世更加記憶深刻的地方——「秦淮河」。同樣是紙迷金醉的消金窟、同樣是沉迷於盛世繁華間的世人享樂之所。
「這裡如何？」司馬定雲問。
「大開眼界，我都要看花了眼。把拍賣行開在這裡，是個很好的選擇。」鄭勝輕聲道。
「哈哈，世子來了洛陽，以後一定會經常來這裡的。」
鄭勝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們繼續往南走。鄭勝突然道：「好像國子學也在這道街上？」
「對。」
「國子學建在這裡，學子還能好好鑽研學問嗎？」鄭勝喃喃道。
司馬定雲微笑著不說話。
「而且，還有衙門建在了這裡。這是……右衛府？」鄭勝看著那高大的門匾上寫著地三個大字，疑惑道。
「是啊。衛府就建在這裡。」
鄭勝看著那副牌匾，想著左右衛將軍的權力。晉軍分中軍、外軍。中軍就是守護洛陽的禁衛軍。這是一支總數有十萬餘人的軍隊。
統領著這十萬人中最精銳、且職責是守護宮城的將軍就是左右兩衛將軍。但鄭勝今天才知道，節制統轄殿中、三司馬、四鎮五督、十部督兩萬多晉朝最精銳之士的左右二衛府就建在了銅駝街上。
鄭勝感覺有些荒誕。連護衛皇帝的將軍也沉醉在花天酒地當中了嗎？
他抿著嘴沒有說話。司馬定雲卻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世子，左右衛各部軍卒分別鎮守洛陽各處要地，他們絕不可能擅離職守，更不要說出現在這銅駝街上。至於衛府為何要建在銅駝街上，是因為這裡臨近宮城，一旦有事，衛府可以即刻調兵護駕而已。」
鄭勝對這個解釋還算滿意，雖然他知道，這個王朝離亡命不遠，但看著它的每一處肌膚、器官都在迅速腐化著，生活在這裡許久的他，也感到了陣陣心寒。
繼續往南走去。鄭勝見到了更為繁華的景象，這裡也有了穿著樸素的普通人出沒，但更多的還是呼朋喚友、相談甚歡的士人貴胄。
鄭勝沒有了再欣賞銅駝街兩旁的景色。
司馬定雲又說道：「世子，我們要在這銅駝街上開一家店鋪可不容易啊！」
鄭勝默默點頭，他還記得司馬定雲是花了以億為單位的錢才買下的那塊地。這可以說是傷筋動骨的一次大花銷，也大概是司馬暢對司馬定雲心生不滿、並在今年初對鄭勝動手的另一個誘因。
「世子，可知那塊地從前是什麼地方？」司馬定雲問道。
鄭勝有些驚訝，司馬定雲可不是一個幽默的人，那麼，也就是說那塊地方還真有可能有些來歷。
「先生請說吧，我是猜不出來的。」
「是前魏太廟的一處偏殿。」
鄭勝瞪圓了眼：「前魏太廟！」
這可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