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四、止(一)

二九四、止(一)

「你真的以酒對水,將袁大頭喝倒了?」郭建軍面色酡紅,醉眼惺忪。

任凱又看了看錶,心中大定,隨意笑道,「單單隻是喝水,如何能倒?老郭,你醉了。」

郭建軍點點頭,喟然嘆道,「坊間傳聞,袁青天是被人陷害,作了權力傾軋的犧牲品。如果龍城也有奸臣榜,只怕你我即便不是狀元,也是榜眼、探花之流,日後少不得鼻子頭上一點白。」

魏民文在旁邊笑了笑,搖頭說道,「君子好名,小人好利。可名與利什麼時候分過家?不錯,袁季平的官聲確實清廉,但欺人之念何曾少過?別的不說,菅長江好歹也算是一任主官,可每日戰戰兢兢,就怕袁大頭哪天心血來潮拿他做伐。這難道也是青天該有的作為?」

任凱忍不住一笑,擺手說道,「酒極而亂,樂極生悲。才喝了多少,你們就胡言亂語了。袁季平急流勇退,意外身死。哪有什麼陷害與傾軋?」

郭建軍剛準備反駁,耳聽的阮菁菁尖叫一聲,急忙轉頭看去。

阮菁菁滿臉是血,正將孔燕燕摟在懷裡,邊哭邊叫。

孔燕燕側躺在她懷裡,面色蠟黃,唇邊帶血,就連眼角與鼻端亦有鮮血滲出。可詭異的是,臉上的笑容彷彿凝固了一般,不見絲毫消退!

任凱大驚,急切之下,險些摔倒。好在一旁的魏民文伸手扶了一把。

「快請金韜過來。」郭建軍勉強算是清醒,急忙對紀清河喊道。

紀清河應了一聲,小跑著去了。

任凱從阮菁菁手裡接過女孩兒,嘴唇抖得早已經連話都無法出口。

「老公,謝謝你。」孔燕燕嘴唇動了動,小聲笑道。

「你別說話。金神醫馬上就來。」任凱把耳朵湊過去,柔聲說道。

「呵呵,死不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總要將這身體里的血糟踐完,才能……咳咳……」女孩兒一陣大咳,將頭上的假髮都震歪了。

「對不住,都怨我……」任凱咬牙說道,伸手將女孩兒頭上的假髮拽下來,拋在一旁。

「是我願意的……你不要亂講……。」女孩兒略顯不安,四下看了看,接著說道,「我……這個樣子……很醜吧。」

任凱心中一痛,笑著說道,「一笑傾城,再笑傾國。我曾經跟老於講過,世間美貌,無出你右者。」

女孩兒咽了口唾沫,笑道,「我記得,那晚雖然我先走一步,可……。你腕上的牙印還在嗎?」

任凱沒有想細思量女孩兒怎麼會記得,卻將左腕抬起,只見兩個牙印大小不一,相應成趣。

女孩兒又是一陣咳,將血濺的任凱滿頭滿臉。

任凱回頭望向魏民文,魏民文知其意,轉身狂奔。

阮菁菁見了,顧不得自身,從桌上抽出濕紙巾就要在任凱臉上擦拭。

任凱搖了搖頭,接過紙巾,將懷裡女孩的臉龐細細的擦拭乾凈,柔聲笑道,「這牙印怕是要跟我一輩子了。等咱們的孩子大了,你說會不會問起這個?」

阮菁菁見兩人的狼狽模樣,哪裡還能忍得住,偏過頭輕輕啜泣。

其餘人亦是凄然以對。

「呵呵,

孩子問的時候,一定要避開囡囡,省的她難堪。」女孩兒艱難的抬起手,在男人臉上撫摸著,說道。

任凱鼻子一酸,咬牙笑道,「囡囡不會難堪的,她……」

話到一半兒,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傻子,你這是做什麼?龍城江湖道上的黑師爺,心機深沉,計可破天,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女孩兒終究還是沒說完,亦是嚎啕大哭。

「不要緊,能哭就行。」金韜從身後閃出,一臉淡然。

任凱急忙讓開半個身子,將女孩的臉露出來。

付楠也來了,半蹲在旁邊,摸著女兒光禿禿的頭皮,垂淚道,「燕燕,不能再耽誤了。你爸爸正在申請航道,馬上就走。」

孔燕燕一聽,止住悲聲,望著任凱哽咽道,「好的。不過,能不能……」

任凱截住話頭,小聲說道,「能不能讓神醫陪著……」

眾人一起望向金韜。

金韜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讓子默去吧。嗯……玫玫姑娘也去。」

門口的郭建軍聽了,目光閃了閃,若有所思。

兩個小時后,趙玫玫與任凱相對而坐。

「為什麼?」趙玫玫撫摸著小腹,淡淡的問道。

任凱笑了笑,沒有作聲。

「就因為有他?」趙玫玫對著小腹說道。

「這次出去,就別回來了。」任凱嘆了口氣,輕聲說道。

「袁季平、陳功成之後,你就一直在布局我離開的事兒?」趙玫玫自顧自的問道。

「還要再早一些。」任凱眯著眼睛說道。

趙玫玫沒有感到意外,點頭說道,「不得不說,你這個時機選的極好。」

任凱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的說道,「是嗎?」

趙玫玫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聽說,龍小年已經正式向上邊舉報,明書記早先的秘書劉小軍借他之名大肆貪腐,為了公正起見,明書記已經申請迴避,估摸著,回京也就是一兩天的事兒了。」

任凱低頭望著茶杯里沉浮不定的茶沫,沒有吭聲。

趙玫玫看了他一眼,接著說道,「幾分鐘前,有關省委常委寇思文未經審查,私自出境的消息已經在網上流傳開了。你聽說了嗎?」

任凱點了點頭。

趙玫玫吁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作為班長,華海天對此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可以想象的到,他的仕途怕是要止步於此了……」

任凱擺了擺手,笑道,「時間不早了,你該準備登機了。路上多聽子默的話,不要再任性了。」

趙玫玫獃獃的望著他,良久之後才說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

任凱皺了皺眉頭,淡淡的說道,「不止你說的這些,還有酒店門前的爆炸案,環路上的交通意外以及……無煙城計劃。樁樁件件,雖說不是出自我手,可張恆這麼搞,與我也大有關聯。」

趙玫玫輕捂胸口,滿臉痛苦的說道,「為了一個侯家,你……真的連命都不要了?」

任凱慢慢的放下杯子,說道,「佟北生與候奎之爭,誰是誰非,確實跟我沒關係。可他卻打算從我這兒

拽開口子。那隻好手底下見真章了。」

趙玫玫苦笑一聲,說道,「那寶山集團呢?」

任凱抬起眼望著她,鄭重說道,「寶山集團的事兒比較複雜。不過,跟我關係不大。這一點,日後自會見分曉。」

趙玫玫點點頭,沉默良久,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愛過我嗎?」

任凱聞言,想了想,從懷中摸出一張老照片,輕輕的放在桌上,起身推門離去。

照片略微泛黃,一看就有些年頭了。

後排是十幾個十七、八的男女,笑容青澀,舉止張揚,眾星拱月般的將趙玫玫圍在正中。

前排是幾個成年人,最左邊一個容貌清秀的男人,微仰著頭,眼神憂鬱,正是任凱。

照片最底下印著一行字,景瑞助學留念。

趙玫玫拿著照片,一臉微笑,小聲說道,「再見,我的愛人。」

另一間屋子。

金子默一臉凝重,望著阮菁菁說道,「姐,這次他闖的禍可不小。即便侯家不肯棄子,只怕他也……」

阮菁菁咬了咬下唇,點頭說道,「我今晚……我待會兒就給吳家打電話。」

金子默有些不忍,遲疑一下說道,「吳家未必肯管。你……為什麼不勸他跟我們一起走?」

阮菁菁微微搖頭,輕聲說道,「他要肯走,怎麼會等到現在?」

金子默嘴動了動,滿腔話語化為一聲長嘆。

傍晚,翠府酒店某房間。

「他們走了?」郭建軍看了看站在窗前的任凱,說道。

「你問的是哪一個?」任凱沒有回頭,淡淡的說道。

「除了燕燕他們,還有旁人?」郭建軍有意岔開他的悲傷,笑著問道。

「第一個離開的是張景菲。」任凱轉過身慢慢走到沙發旁,說道。

「哦?」郭建軍挑了挑眉。

「然後是費胖子。」

「他?」

「葉落自然要歸根。」

「你又何必瞞我?他早不走晚不走……」郭建軍皺了皺眉頭,說了一半兒,被任凱打斷了。

「麻四。還有丁權。」任凱擺了擺手。

郭建軍笑了笑,說道,「麻四沒有走。他找紀清河自首去了。」

任凱目光閃了閃,嘴角總算泛起些許笑意。

「劉小軍的死……」郭建軍到底還是問出了口。

任凱沉默半晌,淡淡的說道,「沒有人出賣他。」

郭建軍默然。

「嗡嗡嗡」任凱手機震動。

看了看,沒有接。

「是宿開振。」任凱說道。

「這一關,查德求算是勉強過了。」郭建軍一臉譏諷,搖頭說道。

「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任凱看著手機,又說道,「我估摸著,你可能要挪地方了。」

郭建軍呵呵一笑,說道,「那也是年後的事情了。」

任凱一驚,問道,「莫非已經找你談過話了?」

郭建軍點點頭,笑道,「容我賣個關子吧。」

任凱恍然,禁不住微微一笑,說道,「翟克儉倒是挺看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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