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讓我為你哭

第47章 讓我為你哭

迅速趕回營的姬鳳傾查看著火的糧草后,又詢問了守大帳的人,臉色也越來越沉。

面前跪了一堆請罪的人,頭都叩出了血來。所有人都以為,以王的脾氣,怕是此次木得拿幾顆腦袋忌忌他的怒火才會罷休。豈料……

「全部去兵法處領罰!下去。」

冷冷的磁性嗓音,沙啞得像裹了一層沙礫,波動著一絲痛苦的神色。

眾人一聽,著實一愣,不解其意,不敢置信這一次就這麼簡單。燕九州向幾人使了眼色,眾人才急急叩了恩,撒腿離開。

姬鳳傾手中捏著一根還未燃完的火摺子,是在糧草堆旁發現的。而火摺子的半身上,刻印著專門用來識別的玄鳥印。

報告的士兵是親眼見到晉溏的暗者來施火,但他卻發現這截火摺子。無疑,軍中是出了姦細。但她的失蹤,卻明白指向了一個事實。她和她的那個屬下,一直在謀策著逃離他的事。

這個事實,本來在他意料之中。可是……前夜她還那樣依賴著他時,他心中漲滿著的希望,帶著這份希望的愉悅,他一路殺伐,只想儘快回到她身邊。因為,她問了一句「你何時會回來」。

―你何時會回來?―

他一廂情願地認為,那是她對他仍存的溫柔情誼。也許是她見他如今的改變,也動了惻隱之心。他要再加大這份惻隱,將她的心慢慢拉回到自己身上來。如果她是被姜霖奕那偽善的溫柔所吸引,那麼他也可以做到。因為他愛她呵!

可是,希望越大,失望的打擊格外沉重,看到火摺子時,他的心就像突然被人狠狠挖走了一塊,血淋淋的,冷得可怕。連呼入的每一口氣,都冷得他無法自矣。

「王上……」

燕九州見姬鳳傾的身子突然趔趄了一下,想上前攙扶。心中卻是大驚,他未料到這一次的事,真給姬鳳傾如此大的打擊。但仔細一想,又並不意外。因為他在他身邊,是最清楚這一切的意義。為了她,姬鳳傾改變得太多太多了,對她的付出,即使在她不在身邊時,也有增無減。

他已經愛得深入骨髓,而無法自拔了。

他也放棄了自己一慣的尊嚴,屈尊降貴地討好她。

就是當初他們關係最好的時候,他也沒見過姬鳳傾如此呵護疼惜著她。

他付出了一切,連脾性也為她改變了,剛才沒有因此而殺了那些失職守衛的人,關係到王后安危,就是殺了也無可非議。可是他卻沒有……

此刻,他一臉的蒼涼,驕傲的霸氣蕩然無存,神俊的鳳眸由深邃而變得空洞,凄哀的氣息在他周身迴旋。

一個轉身,玄鳥金翅也似失了顏色,頹然地垂下,沒入王帳之中。

此時,天色已經黯沉如水。

那個男人的心,是否也深深沉入了痛苦的暗流中,無法掙扎而出?

江山如畫,美人如花,英雄為之盡折腰!

而此二物,一是死物,一是活人。死物可自踞為已用,而活物若是奪來,仍是有隨時失去的可能。而活人之心,卻又是世間最難掌握的。

得之,幸矣;失之,命矣!若要強留強索,怕只會得來無盡的哀痛。

直至深夜時分,突然有一騎飛奔至大營。

燕九州因擔憂姬鳳傾的情況,一直未睡,聽得這騎聲,料定是來報信的。

「王上,一百裡外,鮮花兵團與晉王相接,戰況激烈。但晉王在那處早設多處埋伏,我等未能救回王后,請王上派援兵相助。」

龍榻上的男子是合衣而卧,鬢髮微微凌亂,但神色已經恢復如常。聽得報告,他沒有立即回應,沉吟半晌,才道,「司馬睿帶了多少人?」

「五萬人。其中有三千精騎,乃他慣於親自指揮的先鋒軍。另外,還調來了他仍在特訓的惡獅陣。鮮花兵團只有一萬餘人,現在在其夾擊下,已經損失近三千人。王上,您……」

本以為王上遇著王后的事,總會立即起意下令。而這一次,小兵又愣了。見姬鳳傾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燕九州趕來時,私下問了小兵情況。望了望靜寂無聲的王帳,等待著那個深受情傷的男人,再次振作起來。

他知道,姬鳳傾一定不會坐視不管。但是,作為一個王者受損的尊嚴,仍需要時間修復。只是不知道,他這一次需要多久的時間。也不知道,輕輕是否等得及。或者,他心底還有其他的主意?

唉!他自己也是心急如焚,但也無能為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墨藍的天邊,開始泛起淺灰。

這幾個時辰里,不知道又流失了多少人命。而輕輕的鮮花兵團,也不知會逝去多少朵小花兵了。她一定很難過很傷心吧!不知道她現在渴望誰去援救她呢?如果他猜得沒錯,她一個希望的一定不會是姬鳳傾吧!但楚淮所派的援軍……

「九州……」

帳內的聲音突然響起,似乎早就知道他一定在帳外般。

「屬下在。」他掀簾進帳,躬身,單膝落地。

「點兵三萬,隨我去營救王后。」

「是。」

燕九州起身時,接上姬鳳傾的雙眸,那眼底是一片血絲,定是一夜無眠。面上冰冷無波,讓他一頓,多說了一句,「王上,請保重身體。」

姬鳳傾抬手擰了擰緊皺的眉尖,突然苦笑道,「如此……我也僅剩下這……」

「王上,」燕九州急道,「她會明白,您始終是她的一個依靠。」

「一個依靠……」

喃喃低語,似有所悟,帳內又陷入一片沉寂。龍榻上的男人緊鎖的眉頭,緩緩舒展開。直到帳外人動馬鳴,方回神來。才見著眼前,又站著一個人,緩緩遞上一個黑盒子。

「王上,此次王后回來。臣一定還王上一個全心全意愛著您的王后。」

「這是……」

「這是臣在那剛攻下的城中找到的。一切,皆已準備妥當。」

這一路殺來,卻全是為了這盒中之物。所有人都不知道,連同晉溏王也根本料不到,他們的聯盟成了掩人耳目的一個晃子,只為了這株曼殊沙羅草。

姬鳳傾赫然起身,那狂霸的氣勢又回到他身上,走出大帳時,燕九州將馬鞭遞上。玄鳥大裘在風中一展,奕奕的金輝,一掃陰霾,隨著一聲勢氣如鴻的高呼,鐵水般的大軍風馳電摯地趕向東南。

馬背上的男子突然一咬牙,鳳眸厲光盡現,似乎下了一個絕決而重大的決定。

蘭兒,不管如何,不論使怎樣的手段,我也要奪回你!

。。。。。。

漫天的炮火聲,一寸寸砸碎了山河,砸醒了迷夢。

她一直被護在眾人之中,因為她剛解了蠱毒,體力在初期交戰時,也差不多耗光,現在提著一把劍,也只是勉強支撐著。

隨著一陣陣地獅吼逼近,他們又陷入了包圍圈。看著身邊一個個倒下的護衛,她已經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衝出去。一直緊緊將她護衛在側的高大男人,炯亮的虎眸已滲出了血紅的疲色。她不知道,在此之前,他為了埋伏在敵人軍中,受了什麼苦,遭過什麼罪。這些日子,她舒服地待在西秦王帳中時,她的花兵們又在經受什麼樣的煎熬,想著救她出來。

突然之間,她覺得這一切的血腥,都是因為她這個禍水。

之前,也許只覺得是巧合。但現在,當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時,她開始驚悟,也許這一切只是一個陰謀。而她成了這場陰謀中的一項戰利品。

這一次,他還是會來救她吧!但是,那必然是在消耗光了她所有最忠誠忠實的人馬之後,如天神般降臨,救她於水深火熱,強弩之末。從此,她就再翻不了身。

可她心底仍有一份很大的希望支撐著她,她的奕哥哥不會放任她遭受這樣的傷害。曾經,他也為了不讓她難過傷心,而使用了魘術,抹去她碧姬過逝的那段記憶。雖然殘忍,可是她知道那是他一心為她好的不得矣之舉。而今,她還是相信他會來救他。他早就派了援軍來,不是么?!

「不行,絕不能那個司馬大變態抓到公主。兵分三路突圍!另外,再弄2個身形似公主的,引開他的主力。」

華憲之一聲令下,在輕輕阻止前,抱起她,帶著一隊騎兵衝殺了出去。而華真立即弄了另外一個公主模樣的人,護著從另一條路逃走。

身後的炮聲依然不決,猛獅的怒吼仍隨行在側。左右的護衛,仍在繼續倒下。

「公主,快走——」

而每一個倒下的人,都會這樣叫喊一聲。一是混淆視聽,一卻是真心誠意,用著最後的聲音,來表達著他們對她的忠誠之心。

可是她又何德何能讓他們如此為她博命,為她的愚蠢和自私。

終於奔過一座矮丘,又分散行兵,才甩掉了追兵。最後,華憲之帶著她藏身進一處小山洞,洞下便是絕壁深崖,崖下隱約可聞著滔滔的奔流聲。

突然之間,再沒有炮聲,火光,獅吼。

靜,靜得發寒,沉得森冷。

只餘下一輕一重,一粗一細的兩道喘息聲。

之前,她就問過華真,「奕哥哥說過,已經派了華驍來援。大軍現在何處?」

華真答,「聽說走的是鵲山方向的一條密道,不知現在紮營在何處。但應距離不遠……公主放心,我已經派人去尋。」

那時候,她剛到西境,被姬鳳傾所抓。還盼著趁此一時機,跟華驍聯繫上,傳遞一些軍情出去。可是,直到她逃離,都沒有得到一點消息。

她細細回憶著,心也越來越沉。

是她太相信姜霖奕了么?所以連華真在後幾次的閃爍其詞,都沒有注意到。而一廂情願地相信了他的話,「鵲山密道只有楚軍知道,我們也曾打探過,也未找到。」、「相信華將軍的豐富作戰經驗,他定會給兩國聯軍一個迎頭疼擊。現在許是在等待最佳時機。」……

如此這般,諸多的理由,最終的結果不過是一個:根本尋不到人。

或者,他們根本沒來。

其實,姜霖奕騙了她。

―輕輕,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

我最想要的是什麼?!

奕哥哥,我早就知道了,而我以為你早就給了我。可是現在,我突然發出是自己太天真了。是我沒有看清你的真心,和你心底的顧及,你那無法拔除的心結。也許是我太高估自己在你心目中的份量?!

你根本沒有立即派人來,要不然那海蜀郡不會被攻破,要不然憲之不會棄城而逃,要不然我也不會等著你營救一次又一次,卻遲遲不見你的人來。

原來,你的王位比什麼都重要。我和玉璽的出現,只是為了鋪了一條更暢通的大道么!

不不不,我不想這樣想,我不想,不想……我不想恨你,奕哥哥……

華憲之在洞口傾耳吟聆聽許久,確定沒有任何異動靠近時,才回了身。卻只見著輕輕蜷縮著身子,即使這裡黑得五指不見,他卻能感覺到她深心底湧出的濃烈悲傷和無奈,就像漫無邊際的冰冷大海,將她團團圍繞著,她在掙扎,她在哭泣,她在喊吶著救贖,但是她渴望的那抹光亮,遲遲不到,將她整顆心的希望給打破了,丟進冰冷的海底,無力地越沉越深。

他心中驚明,她一定是在想援軍的事。

這件事,他曾想了多個日夜,在坐困愁城中,在城中開始出現大人吃小孩的陰影籠罩下,他徹底明白等著天降好運是不可能的,只有靠自己去殺出一條血的生路。他的失望只是一瞬間的,當他決定重新開始時,就已經摒棄了那些虛偽的人事物。

但她不一樣。她那樣深愛且深深信任著一個人,他還曾在帳外意外地聽到她一直說著那句話「我相信奕哥哥」,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他亦醉在一灘泥濘之中,也無法自拔。

他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她的肩頭,迫她看向自己。

大大的瞳仁,似乎也被這寂冷的黑浸蝕了,沒有一絲光彩。

他突然明白一件事,自己記憶中那個潑辣、狠毒、無情的女先鋒將軍,其實是這麼脆弱而需要人疼愛的柔弱女子。那個男人之所以能擄去了她整顆心,連姬鳳傾也挽回不了,都是因為那份深入人靈魂的溫柔情意。

他狠狠地搖了搖她,手上的力量不禁加重了幾分,但又剛好到不會真傷到她半分。

他睜大了眼,虎眸炯亮有神,那裡蘊著一股力量,一抹深深的情意,深深地凝住無神的大眼,深深地看進她的眼底,許久一動不動。看著眥紅的大眼,眨了眨,好像迷路的小鹿般,柔弱無助,漸漸地退去了那層空洞顏色,染上一層幽凄。虎眸突然一顫,劃下兩串水珠,驚得她猛然一縮身子,就要退開,他卻更用力地抓住了她。

「相信我,我會救你出去。」他眨了一下眼,長長的淚印,清晰地印進她眼中,懸在方正有形的下巴上,晶瑩的水珠,微微顫抖著。

「讓我為你哭!不準退縮。」

他暗啞的聲音,有種綿柔的勁道,撞進她猝不及防的心底,注入一股力量,溫柔而深邃的力量。讓她不禁又睜大了雙眼,定定地看著他。

―讓我為你哭!―

「憲之……」

她啟唇時,他赫然將她按進了懷中。

「你可以相信我,我用生命發誓不會背叛你。我知道,所以讓我為你哭!」

他能將她拉出那團泥濘嗎?他沒有信心,可是他必須這麼做。他捨不得見她如此哀傷的模樣,他有他自己的方式,去愛著她。愛,不僅僅是掠奪,強佔,和索取。她心底的痛,早已經被淚水埋盡,卻哭不出來。這三百年來詛咒的痛,他願意用生命,用眼淚,來為她分擔。

「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親人!」

還因為,我愛你。

她沒有再發抖,終於平靜下來。

他告訴自己,此生他對她也只能有這一個謊言。

「謝謝你,憲之。我們都要活著出去。」

「好。你……休息一會兒。」

沒有火,他怕她冷著,只有僭越了身份的藩籬,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偷偷給她輸一些內力。許是她真的很累,很快就沉沉睡去。聽華真提過,姬鳳傾居然將她體內的蠱毒解掉了。所以她才會如此虛弱,若在平常,她總是衝鋒在殺場最前。

人在生病時,總是比較軟弱一些。她那樣的矛盾難過,還都是因為那個已經成為一國之君的男人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沉浸在這夢寐以求的兩人世界里。輕輕嗅著她身上獨有的馨香,不禁回憶起最近發生的許多事,在事隔一年多的西秦,在冰天雪地里,在他又一次的逃亡之路上,那輕輕掀開的車簾里,是那張讓他耿耿於懷的嬌顏,怔愣地的眼神投向他。

也許,這就是宿命。

他有過女人無數,山匪啊,哪會不搶幾個如花美眷在身邊放著,好突現男人當老大的威風。可是自打見了她,被她脫光了衣服在石嵴山上暴涼了一夜,他就再不想碰其他庸姿俗粉了。滿腦子想著,如何「報復」她的脫衣之恨。

原來,愛和恨,也只是一線之隔。

他帶著大隊人馬往丘齊國跑,卻又懷著心思想回頭找那女人麻煩。奇怪著她明明是姬鳳傾的人,為什麼突然跟著幾個絕色美男子在一起,狀甚親密?!這讓他心裡很不爽。傳言周芷蘭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果然如此么!可是,他又覺得不對。初識的印象里,她也是個不亞於姬鳳傾那樣驕傲的女人。

他反反覆復想著,結果被西秦派出的繳匪軍給摸到了路子,一路上窮追猛打,害他損失了大票的兄弟。為此,他更是惱恨那擾了他心的大惡女。所以,之後她雖救了他,他也是屢次想暗中謀殺來出出氣。

其實,他只是不甘。

可這點微不足道的不甘,也被她日夜的傾心以待給消磨了去。最後讓他在蒼天之下寒峰之巔,發下了血誓,要護她一生一世。

沙沙沙,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漆黯的洞口忽有火光閃過。這太不尋常,因為下面就是斷崖,這火光來得太詭異。

華憲之渾身一僵,立即警戒地看著洞口,急速思索著對策。

而正在此時,輕輕似乎感覺到他的變化,也醒了過來,睜開眼就被一抹紅光晃過。

他知道她醒了,作了個噤聲的動作。放開她,悄悄摸到洞口,借著漸亮的灰色天空,查看洞外的情況。

「別藏了,我知道你們在裡面。」居然是司馬睿的聲音。

輕輕心中一凜,拿起身旁的大刀,就要出去,還是被華憲之給攔住,轉眼就點了她的穴,她無法動彈也無法出聲。

他低聲道,「他是在詐我們。若他真知道你就在此,一定早衝進來了。而另兩方的人馬帶著你的假身,一定也未被追到,所以他就更不能確定。我去引開他們,你就安全了。」

說著,他退去了她身外的罩衣,拿枯草裹了個人形抱在懷中。

她睜大了眼,發不出聲,又恨又急又惱又痛地看著他,想阻止他,已經是不可能的事。而他點下的穴道,至少要一個時辰才會解開。

―不要,憲之,不要!―

他準備好一切時,突然轉身,定定地看著她的眼,虎眸中流過一道深濃溫柔的暖流。然後,他伸臂又將她緊緊抱在懷中,俯下身,洞口忽又晃過一抹紅光,映亮了他的面容,硬朗的線條突然似水溫柔,一下滑進心底的暖流撐得她心口又酸又漲又疼。她想開口說什麼,他的唇已經重重地壓了下來,狠狠地吮住她的唇瓣,然後重重一咬,腥甜的液體流進兩人的口中。

他俯耳說,「若有來生,我絕不做你的護衛!」

―憲之……―

胸口,驀然刺疼,漫延了全身。

他奮然轉身,絕決得再不回頭。

她害怕得咬疼了自己的唇,仍是發不出一聲,所有的焦急和心疼揉碎了她的心神。

―不要,憲之。回來回來——―

可是,他高大雄壯的背影一下消失無蹤,只留下一洞的陰冷,狠狠地侵蝕著她的身心。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的。她無法回應他的情感,可是她並不要他為她而死。她來西境的目的就是這個,現在卻一敗漆地,一敗漆地……

憲之,憲之……你這個大笨蛋,大笨蛋。為了你,我可以不顧奕哥哥的擔憂,奔來救你。你這樣做又置我於何地?笨蛋,笨蛋——

她一閉雙眼,開始用盡全身的力量去衝破體內的大穴。一心一念,她不能讓他死,她還要封他做她唯一的大將軍。他那麼好,也一定能找到一個真心全意愛自己的女子。

刀劍聲,在遠處響起。嘶殺聲,一次次響起。

司馬睿的笑聲驀地傳來,那樣森冷,得意,肆無忌憚。

突然,她哇出了一口鮮血,身子也赫然一松,終於衝破了穴道。顧不得搖搖晃晃的身子,她提著刀沖了出去。朝著那個笑聲的方向,一路狂奔。

天空,突然傳來一聲爆響,那是信號彈的聲音,抬頭看了一眼,煙火如蛇,盤旋而上,正是楚淮大軍慣用的。

一片殺聲震天響起,而她的心,也在火光焰焰下,霍然砰裂。

一切都成了慢鏡頭,一幕一幕,在她眼前閃過。就像凌遲的刀劍,一刀一刀地剜下她的心頭肉,疼得渾身沒了絲毫感覺。

司馬睿緩緩地舉起刀,朝他面前那個已經身中數刀,肩頭還扎進了一根長戟的身體,倏地劃下。

看似一刀,卻其實是幾刀下去。

殷紅的光,透過了那幾道裂縫,扑打在她驟然冰冷的臉上。

頭、手、雙腿、身體,瞬間分崩離析,四分五裂,飛砸出去。

一顆圓滾滾的東西,一下滾到了她的腳邊,她手上的刀,鏘地一下落在地上,看著那被血水沾濕的臉顯露在自己眼中。

她緩緩地蹲下身子,撫去上面的沾血的髮絲,撫去他臉上的泥污,露出那一刻的面容,他的唇角竟然是上翹的,上面還有殘留著一絲血漬。

是他的,還是她的?!

他還是閉著眼的,彷彿只是安心地睡去了。

火光驀地一片大盛,一聲痛苦的嘶吼響徹天地。

「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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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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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讓我為你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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