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痴情罪

第42章 痴情罪

幽幽冷香,如水般化在一片陰翳的空間,繁華堆繞,錦繡織幔,精美的銅鶴燭台上,兩盞紅燭如睛,靜靜地瞪視著華貴下的凄咽深傷。

再次醒來,輕輕重重地喘著氣,卻如何也喘不出沉壓在胸口的窒悶,越是用力,卻覺得陣陣刺痛,正絞著她的心。

又是一日!

天外的顏色,又黯然無光,流逝的每一刻,她似乎都能聽到遠方那慘烈的嘶殺聲,刀劍相擊的鏗鏘,馬蹄奔騰下的折骨斷髓,還有一張張殷殷期盼的血污的臉,他們漸漸失色的眼,已經被絕望瀰漫,不知道明日還能不能看到晨曦、旭日……

該死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她什麼也做不了?本以為自己已經很自由,沒想到卻落進更加牢固的鳥籠里。

―輕輕,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好可笑的誓言!

―輕輕,我答應你的事,何曾食言。―

好華麗的騙局!

―因為,我使了多少陰險的計謀,才將你從姬鳳傾手中奪了回來。―

原來真是如此,真是如此啊!

他用著一片溫柔如水,終是奪到她的心。她心甘情願,隨他回到楚淮國,傻傻地被他囚在府中,總以為自己的用心他會明白。沒料到,最終是他以愛為名,將她死死地縛住,將所有的人都當作他的仇敵。

如此的愛,現在要用她的親人性命去換啊!這教她情何以堪?

一直以來,她以為最懂她,最疼她的人,竟然變得如此地不可理喻。她已經搞不明白,究意是他天性如此,還是她的努力不夠,愛得不夠。

屠越人在軒轅七殺的陪同下,來見輕輕。他的借口是幫輕輕複診眼睛,畢竟如此短的時間內,輕輕的眼睛雖然看似好了,難免因為倉促之間落下什麼隱患。他料定姜霖奕必會同意,果不期然,他成了唯一能來看她的,不過必須由軒轅七殺在旁。

看到窗邊靜坐的人時,他心中亦是一疼。

愛情,真是世上最甜蜜的事,也是最痛苦的折磨。

輕輕如今模樣,也全源自那一個男人。

唉,這情之一字,當真難解。

「公主,萬事皆有因,切莫鑽牛角尖啊!」他搭完脈,意有所指地說著。一邊寫下了一個藥方,交給軒轅七殺,後者必然交給御醫院審看,才會拿去煎熬。那個男人做事,向來謹慎周密,除了他自己的人,他根本不會信任他們這方輕輕的人。

「屠大哥,我……不會鑽牛角尖,但是這樣有用嗎?」她無力地嘆氣,目光一片漠色,望著窗外檐下的燭火,「他根本就不信任我,不管我做什麼,他都……」

她突然轉眸,問,「他還是我的奕哥哥嗎?為什麼我覺得他根本像變了一個人似地,我完不認識了?」

是她眼拙,沒有看清他的本質?!

一直未語的軒轅七殺,開口道,「少君對公主的心意,始終如一,從未更改。當下時勢所避,少君亦不得不委屈公主,請公主多多體諒少君的用心。」

本是勸慰的話,卻似一根鋼針般扎進她心底,蟄得她一下跳了起來,怒喝,「他愛我,就可以左右我的思想和行為了么?!我沒有體諒他的心意,我又何必冒著眼睛再被曛瞎的危險,為他……」

沙沙的腳步聲,似是故意要引人注意般響起,打斷她的話。她怒火洶洶地眼抬起,正對上他清淡無波的狹長眸子,那冷幽的光色,就似一道高牆,隨時橫亘在兩人面前,再難逾越。

「見過少君。」

另兩人立即叩身施禮,他沒有抬手請起,只是緩緩踱到了她跟前。

「姜霖奕,你再不……」

她嘎然失聲,因他撫上臉的大掌,溫暖又溫柔。

他冷淡的面容,忽似一汪化開的春水般,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來,「輕輕又不乖了,臉色這麼差,怎不多穿些。」

他抬手時,身後的宮婢已經遞上一件大裘。時值初冬,雖不比北方寒朔,入夜的寒氣也很重。他修長的指,輕輕劃過柔軟的下頜,替她繫上帶子時,溫柔如水的模樣,就好像當年兩人一起前往燕渠國時的他,讓人無比信任,安心。

剎那間,她心軟成泥,又沉痛不矣。

軟的是,他的溫柔,她根本放不下;痛的是,他的愛,她更加不舍。

心底的矛盾糾扯,根本無法調和。

她多麼希望,他們能回到那個時候,而不是現在這般如覆薄冰。

因為愛太得深,越是恐懼失去。

她瞌然一軟身子,帖進他胸懷,聲音如泣,道,「奕哥哥,我們回到過去的樣子,好不好。你相信我啊,我不會離開你,我愛的是你,只有你。」

她抬眸看他,雙眼紅腫,抓住他的大手,輕輕摩挲著自己的臉,求道,「求你,讓我去救憲之。不能再等了,真的不能再等了……」

不知為何,她就是有那種強烈的預感,華憲之他們會遭遇不測,再晚下去,一切就無法挽回了。

「我不能讓他們出事,我不想……再有任何人離開我……」碧姬走了,采之也走了,還有那麼多信任她,將生命交付給她的花兵們,她根本放不下,時時刻刻,一想到那張張乞盼的臉,呼吸都如刀割,鈍挫著她的心。

他淡淡地說道,「華驍帶了二十萬大軍前去援助。你信不過我,難道連你的驍哥哥也不相信了么?」然後,牽起她的小手坐下,又笑著,「瞧你擔心的,明日就會有戰報傳回。即時,我讓人拿給你看。」

「真的么?」

「當然是真的。」

她心中無底,只覺得他的笑容,又似在粉飾太平,敷衍她。她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相信他?他恍惚又回到過去的那個「他」,可是她的心卻一逕地否認著,他已經變了。

他微微一舉手,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宮婢上前,托舉著一個金漆盤,盤上放著一碗黑澹澹的葯汁。他親自端起,勺了勺,試過溫度后,才喂到她嘴邊,「我讓御醫院給你開了個補身子的藥方,來。」

她只聞到一股苦澀的味道,彷彿似曾相識,但由他喂來,她沒有懷疑,喝下了一勺。

而屠越人仔細看聞那碗葯,突然眉頭一蹙,就要出聲,硬是被姜霖奕微微的一個抬眼,給制止住。

輕輕喝完葯后,便覺得睡意濃烈。心中突然一怔,伸手抓住姜霖奕的手,「奕哥哥,這葯……」

他只是輕輕地抱起她,步入內寢,將她放進大床中,捋了捋她散開的黑髮,每一個舉動,都似在精心照料一尊脆弱的瓷器,低聲哄道,「乖乖睡一覺起來,一切都會變好。」

她驀然瞠眼,不敢置信,「你給我吃的……什麼葯?」

「只是補藥罷了!」他故做無事般,點點她的鼻子,「別胡思亂想。睡吧!」

可是她心底卻緊緊揪在一起,直覺那葯汁沒那麼簡單,那味道似曾相識,好像……好像當年,姬鳳傾給她喝的一樣……

「奕哥哥,不……不要……」

她抓緊他的襟口,起撐起身,他卻一動不動,腰間的大手分毫不挪,她咬牙,仍是無力地跌回他懷中,「奕哥哥……」

她喘著氣,看著他的眼,卻發出雙眼越來越模糊,意識就快被黑暗吞噬掉。他微瞌的細長眸子,凝睇著她,唇邊還勾著一抹笑,彷彿沒有半絲溫度,強悍的氣勢懾來,迫她不能反抗,只能不斷收緊手。

在她昏倒時,似乎看到他的唇動了動,已經聽不到半絲聲響。

她無力地伏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口,他彎下眉目時,凝在左胸口緊揪的小手上,那裡……雪|白的紗袍上,已經滲出了紅色的液體,像一朵炫爛開放的杜娟花,散發出幽幽的腥氣。

笑,轟然倒塌。

他折起健挺的眉峰,深邃的眸色,一點點滲出沉痛的顏色,化在一片昏暈如水的燭光中。

任那白絹上的杜娟花,越開越艷。

。。。。。。

奪宮一亂,暫時由主犯姜玉誥瘋顛收監候審告一段落。

當下楚淮朝政在楚王親手諭令下,已經全權交予江陵君把持。而以世子王后黨在朝中多年累積的勢力,一時之間阻撓其施政者,陽奉陰違者,不在少數。江陵君自詡為楚王的臨時攝政少君,凡是有人持反對意見者,皆隱忍不發,將奏摺報到了楚王手中。

未及兩日,楚王突然親自早朝,丟出一疊參折,令那群反對呼聲瞬間熄滅,並以謀逆世子餘黨之名,拘禁了一批重臣。而眾人心中明析,這些人全都是世子黨派,借著江陵君還未完全承位掌權前,仍想翻身救出姜玉誥。近日以來,一直有人暗中報奏楚王,為姜玉誥求情。未想楚王親自早朝的結果,竟然是讓這幹人自投羅網,罪名落定。一時間,午門斬刀下,以合謀弒君,犯上謀逆罪,落下百顆人頭。

正所謂殺一儆百,這百顆人頭落下,朝中雖唏噓一片,倒再未有人敢置疑江陵君的權利。而楚王也在當日宣布,江陵君護駕有功,仁德兼備,立為世子,代為攝政。

不過短短五日,朝廷上下已經是一派新氣象。六日早朝,二十名新晉才子被當堂擢升要職,成為新一代政權勢力。那些老臣雖心中不滿,但當前新舊帝王交替之時,江陵君軟硬兼施的手腕,莫不令人心生畏懼,明哲保身,不敢再多言。

甫一下早朝,江陵君即接到一太監密報,動身去了楚王寢宮。

剛行到門口,就傳來楚王咳嗽連連的喝斥聲,「放肆,你們竟敢攔朕!」

江陵君進殿,揮退一干奴婢,只留下名為護衛實則用來軟禁楚王的禁衛軍。

大殿中,已被楚王砸得一地狼籍,地上還哆嗦著一個老太監,赫然正是那日替楚王呼喊求救的總管太監,他一身是傷,腰幾乎直不起來,一張老臉已是血跡斑斑。

當他一看到江陵君到來時,不由自主想尋求幫助,但被那雙厲一掃,立即縮回了欲伸出的手,認命地垂下臉,承受即將到來的噩運。

楚王一見江陵君,氣得就要撲上來,完全不若往日見到他時的欣喜,愉悅,此刻仿如仇人般,張口大喝,「你……你……」

你了半天,急喘了好幾口氣,才吐出,「你何以如此……狠心!「他是你親弟弟啊!」

說完,楚王似乎力氣被瞬間抽光,頹然倒在長椅上,聲若蚊蚋,「你要王位,我給你。可是……你為何非要趕盡殺絕?!如此無情!」

原來,報密的太監得訊,楚王突然憶起,去大牢探望了王后,無意也看了看姜玉誥。那大牢中關押的並非此兩人,還有一些世子餘黨未完全處理光。究竟,紙是包不住火的啊!

他只是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半生榮耀,半生糜爛的王者,狗延殘喘地伏在椅榻上,唇角忽勾起一抹清艷絕代的笑,如魔如妖,盪治魅惑。大殿本是明亮而凈潔,卻忽因他這一笑,突然變得陰翳寒冷。

楚王因他這一笑,突覺胸口哽塞得無力,驀然間明白自己錯得是多麼離譜。

這樣艷媚絕倫的容顏,根本就是妖物所有,是禍水,是毒素,他怎麼會輕信了他的話,還做出那等禍亂天下的亂|倫醜事來,讓他握著這個把柄,他的軟肋,無法翻身。

「父王何出此言,這斬首的諭詔上,蓋的是您的玉章和王印啊!」

男子揚手一拋,丟出一份明亮綉緞的諭令,包嵌的金線在光影下,冷得刺眼。

楚王一抽氣,「這明明是你騙本王才寫下的。不作數!」

男子一笑,媚態橫生,「君無戲言,父王可是要反悔?」

楚王無奈,撲上前一把抓住了男子,懇求,「奕兒,你放了他們吧!他們再如何錯,也是你的血親,難道你要殺光所有人,自己孤獨一生么?」

男子眉尖一挑,面上表情愈加古怪,「血親?父皇你是在說笑話么?孩兒還在娘胎時,就被這些所謂的血親種下千葉蠱毒,數十年深受噬心之痛,還需用最卑恥的媚毒緩解那毒素,否則,只有死!這般的好血親,怕是世上,也難於尋得幾個。」

楚王本來蒼白的臉,瞬間枯槁如石蠟,「你……你果然……從來沒有忘記過放棄報復。可是,本王向來待你不薄,難道你就不能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放他們一馬?」

男子彷彿聽到多麼好笑的笑話,呵呵笑出了聲,那笑聲陰冷得磣人,直直射向楚王的狹眸,銳利如刀,瞬間剜疼楚王的雙眸,只聽到男子清朗,卻如魔魅般的聲音。

「父王的確待奕不薄啊!為了救奕,還親自為奕服用媚毒,親自為奕壓制千葉蠱毒,日日餉歡於奕的身子……甚至,還捨不得一人貪享,又送給赧帝以示臣心,就是父王的四子、五子,也承襲了父王的『仁德博愛』之心,每每救助奕於生死邊緣,奕還真應該……」修長美好的指,突然緊緊掐住那張發漲蒼白的老臉,一字一句地迸出,「好好感謝父王,和這些王兄們。」

在楚王出聲時,就被一道勁猛地力量,狠狠擲回了椅榻,無力地,像一坨爛肉地撞在椅背雕花上,一音效卡嚓輕響,不知是骨裂,還是木斷,只是楚王那張被歲月風蝕的面容,不過幾日,已經枯敗得直似廊角邊的黃葉。

看著眼前媚艷無雙的男子,那眼底的冷漠淡然,十年如一日,就和他一次鬼迷心竅欺壓他時一樣,沒有一絲溫度。但從那個時候,男子已經在謀划如今的一切。隱忍地承受那一切羞辱,留待今日一併償還。所以,他再如何勸解,也沒有辦法讓男子回頭。

「奕兒,都是父王的錯,都是我的錯,你要王位,我給,你要報復,就拿了我這條老命。但是求你……不要趕盡殺絕,他們是你的親人啊……」

楚王仍不想放棄,直接跪在了地上,一步步,爬到男子腳邊,拉住那飄飄如仙的雪袍,一雙枯柴般暗褐的手,與雪白的錦袍相襯,刺目得驚心。

男子不動如山,沒有看地上的老人,目光落在殿前那塊匿大的漆扁上,上書「慈孝天下」,扯起了艷紅的唇角,「如若今日我在囚牢中,父王可會為我這般求情?如若,今日他們高堂得勢,會留我姜霖奕一條命么?」

楚王搖晃的手赫然一僵,緩緩抬起頭,只看到男子微微緊繃的漂亮下頜。

「奕兒……」

砰咚一聲,老人的身子被狠狠踢向一旁,差點撞上正中的香爐銅鼎。

男子霍然轉身,只冷冷地拋下一句,「你的奕兒,十五年前就死了。若你還安份守己,我且留你看著我大婚登基,逐鹿天下。若你命長,許還能混個開朝太上皇的名號坐坐。若是再自茲事,休怪我不念……呵呵,親情。」

男子甩袖走向大門,緊盍的大門打開時,一抹刺目的光,令他眯了眯眼。

身後,赫然衝來一句,「奕兒,難道你就不怕被她知道你的狠心絕情,她還願意陪你一生一世么?」

剛剛跨過高檻的腳,微微頓了一下,仍是重重落下了。

「她不會。你們任何人都有可能,唯獨她,絕對不會。」

「你憑什麼確定,你們不過相識兩三年,根本不……」

砰地一聲,大門重重合上,阻隔了裡面傳來的擾心言辭。男子大步前行,忽又突然住腳,狹眸中逼出一絲戾色,朝旁邊的人道,「不準讓他再亂跑。另外……他太吵了,讓他平日里安靜一些。」

「是,奴才明白。」

小太監叩身退下,去解決主子的不快。

但當他們剛出楚王宮時,一個黑衣禁衛跑來急道,「少君,公主失蹤了。她拿自己做威脅,打傷了守衛,就……」

啪地一聲,巴掌重重落在禁衛兵的黑臉上,五道深紅的指印迅速浮現,毫不留情。

「混帳東西。去兵部領杖刑一百!」

「是!」

話落,禁衛兵還未抬起頭,眼前的人已經飛身消失在一片燦亮琉瓦之中,似一抹白雲般,飄搖遠去。

空中,隱隱地盪出渺渺哨音,時重時淺,時高時低。

正在牆頭上跳躍的輕輕,突然覺得耳邊一聲尖鳴,胸口一疼,身子就摔下去,落進一叢花叢中,已經凋敗的枯枝划疼她的小臉,但她顧不得身傷,再次提氣想躍上高牆,但未料剛一跳上去,全身似有萬蟻鑽身,疼痛不矣。

怎麼回事……難道她的蠱毒又發作了?可是已經這麼久了,為什麼突然會……

「啊——」

她忍不住低吟出聲,而追擊她的禁衛軍已經找到了她的位置。

「公主在這裡,快報告少君!」

該死的,還是被發現了。

一條玄黑人影倏地落在輕輕面前,叩手一揖,「公主,屋檐上風大寒急,有傷玉體,請公主回屋取暖。」

「本宮的玉體自己會保護,不需要你們操心。讓開——」

軒轅七殺沒有抬頭,仍道,「公主,請您體諒少君的苦心,您有所不知,少君他……」

「夠了!我若不體諒他的苦心,我又何必現在趕去西境,還不是為了保住他的江山。為什麼你們就是不明白,我根本……唔……」

鑽膚的痛,一下鑽心,疼得她猝不及防,抱身蹲下。

「公主——」

軒轅欲上前,卻被一道白影趕了先,那回斥的勁力逼得周圍的人都紛紛退後數步才定住身形。但他一看清來人時,眼中的擔憂浸出了面容。

雪袖一挽,她嬌弱的身子就被卷進了一副寬闊的胸膛,淡淡的茗香撲來,驚得她倏然回神,迎上一雙清貴的狹長眸子。

他卻突然一笑,點了她鼻頭,「我的蘭公主這般調皮,可是在宮中待憋了?今晚,王都有燈會,本君陪你出去遊玩,可好?」

他的笑容陰惻惻地,頗有些古怪,讓她心底很不安。憶及剛才軒轅七殺的話,她是不是遺漏了什麼?

「不,我要去……唔……」

他突然吻住她,舌頭直頂進她軟腔中,一顆丸子一下滾進喉底,她料不及便吞了下去。他仍沒退去,反是緊緊勒住她的腰身,似乎想將她融入自己體中般,狠狠地吮住她的小舌,翻攪,汲弄,勾捻,火熱的氣息全送進她顫抖的深心底,一股強勁地力量不斷擠壓著她,讓她越發地無力抵抗,最終不知是用力過度,還是那藥丸起了作用,讓她無力地攤軟在他懷中,任他抱著,又被送回了那個寬大、卻窒悶的凰鱗宮。

「你……你又施蠱術……控制我?」她緊揣著他的衣襟,聲音若泣。

「這是你逼我的。」他卻不違言,「本來,我還想解了你的蠱毒,如今看來留著倒仍是有用處。」

「姜霖奕——」

她氣得咬牙切齒,渾身無力,痛苦,心傷,無奈,不甘,交匯在紅腫的大眼中,感覺眼前的人,再不是她熟悉的那個溫柔如水的人。

他眉眸清冷,言語絕決,態度狠辣,對著她再無一絲溫柔憐意,只有強索豪奪,和自私自利。

他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唇,一股刺疼,順著腥紅的液體,落下妃色的被襦。

他笑,無喜亦無悲,空洞而凄涼得令人心寒。

「我的大名,也僅有輕輕你一人能喚。若是換做別人這般稱呼未來的新楚王,怕是立即就會人頭落地啊!」

他俯下身,輕輕吮過她唇角,和著他的血的她的血,細細地舔舐,深深地揉弄,帶著一種絕望的凄迷,輾轉反轍,久久不放。

「為什麼……你一定要這樣……奕哥哥,我不想恨你,不想……恨你啊……」

她心碎成灰,卻喚不回他執拗的決定,意識終於沉入幽冥黑暗中,掂著的,還是他眸底深沉的痛,和憂傷。

深濃的夜,悄悄掩蓋了世間一切,包括任何美好的,和醜陋的東西。

王宮大牢里,傳來一聲聲撕裂地嚎叫。

嚎叫聲歇時,一個極優雅美麗的聲音,緩緩地,不急不紊地說,「這種蠱毒,最有趣的就是吸取寄主身體精血,不斷成長,又從日光中吸取能量繁衍,補給回寄主,即採取寄主能量又讓寄主不會真正死掉。本來,這蠱用來做嫁結培植新的瓜果,是極佳的。今日,我還是一次用在人身上,不知道用你的身子培育出來的果子,是個什麼味道呢?呵呵呵……當然,這味道必是你一個品嘗。」

黑牢一角,看似一個人,但從人體內卻生出根須來,死死地撐住了地面,沿著牆體,藤生葉繞,還散發出陣陣腐臭味,條條黑影碎散在人身上,卻見著那藤蔓呈深褐色,彷彿人皮肉下的血管,竟然生出了葉片,而葉片澤出燭火,泛著磣人的血光。一顆圓物架在枝叉間,實難想象那真的是顆人頭,燭影忽然一陣跳縮,瞬間打亮人頭上的面容,幾乎難辯其五官,只有那雙狹長的眼神,彷彿從地獄中向人間仰望的惡鬼,森寒,恐懼。

「啊啊……啊……」

他發不出聲,只能啊啊地亂叫著,抖動著身子,卻只發出沙沙沙地枝葉聲。

那個美麗的聲音又響起,「放心,我會讓你看到我大婚,登基,甚至權霸天下。畢竟,你可是我最親愛的弟弟啊!呵呵……」

驀然間,那顆人形植物顫抖得更加厲害,在黯夜中,凄涼地嚎叫著,使得整個牢室,無人敢再發出多餘的一聲。因為僅這般地嘶嚎,已經讓他們深深覺出了身處地獄的絕望。再如何申喚,也沒有用了。

當雪衣人踏出大牢時,未想禁衛軍又急急來報,「稟少君,公主她……」

狹眸一眯,「又怎麼了?」

「公主她失蹤了,屬下已經全面搜索,還是沒發現公主蹤跡。」

雪袖一甩,那禁衛軍士被擊出丈遠,噴出一口鮮血來。

「一群廢物!」

美麗的聲音,還留著一抹尾音,人影已不見。

白露夜,雨絲悄悄濕潤了青階玉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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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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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痴情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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