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接下委託

小女孩的事，離間擺明了不想管，既然他不管，那就阿九自己管。

第二天天才剛亮，阿九就帶著小女孩離開店裡，女孩是鬼，正常的鬼是不能出現在太陽底下的，所以在帶著女孩離開店時阿九順道將店裡的遮魂傘帶上。

這是一把能助陰鬼在太陽底下行走的傘，是離間從某位好友手中騙來的。以前阿九還不能正常在太陽底下走時就是靠的這把傘護住最後的一口鬼氣，後來離間覺得麻煩，渡了一口氣給她，從此她就能正常在陽光下行走。

自從她能正常沐浴在陽光下，這把遮魂傘就再也沒派上過用場，偶爾的幾次出現還是因三葉覺得跟自己的裙子挺搭，拿出來用了幾次，除此之外這三界中非常稀罕的一件寶貝就一直封在店裡的某個角落。

蒙積塵土。

這一次要不是女孩的緣故，阿九還不一定想起他們店裡還有一把遮魂傘。

帶上小女孩，再帶上遮魂傘，阿九帶著女孩離開了店。

這個小女孩年紀瞧著不大，不過心思卻是足的，也不知是不是昨晚樓下的吵鬧讓她聽出端倪，一路跟在阿九身邊，乖乖站在遮魂傘下的小女孩在她兩走出大概兩條街的時候突然開口問道。

「姐姐，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開口的這句問，讓阿九停下腳步，一手牽著小女孩一手撐著遮魂傘，低頭看著女孩，對上女孩的眼，阿九撐著笑問道：「什麼死不死的，小孩子家家別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你不是好好的嗎？上哪聽的這些？」

小女孩說道：「可昨晚姐姐和叔叔不是這麼說的嗎？」認真看著阿九，女孩繼續說道：「而且昨天晚上送我上樓的那個大個子哥哥也是這麼說的。」

昨天晚上因為離間不幫忙，她的確發了好大的一通火，也因此沒克制住自己的嗓門。原以為提前將小女孩送上樓，她應該聽不到這些，沒想到自己的嗓門竟已大到穿牆的地步，連樓上的小女孩都聽得一清二楚。

默默回想昨晚一切，當時的情緒好像真的有點失控，阿九一面在心裡氣罵都是那個老樹皮的錯，關鍵時刻靠不住，一面鄙嫌石頭平時也不是那種人，怎麼這一回倒管不住自己的嘴，聽到自己的聲音貫穿樓層也不知道替自己圓場，阿九努力掛著臉上的笑圓謊道。

「叔叔和姐姐昨晚是鬧著玩的，瞎說的，你也別當真啊。」

這麼小的孩子就要讓她知道自己死了，如此殘忍的事阿九實在做不來。只是她還是低估了這個女孩的心理承受能力，好像知道阿九擔心自己害怕，女孩笑著回道。

「姐姐你不用騙我了，我知道的。」

愣著「哈」了一聲，阿九聽女孩說道：「事實上醒來之後出現在那個巷子里，我就感到有點奇怪了。醒來之後我一直蹲在那裡哭，一直一直再哭，希望有人能看到我。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有大人經過時卻好像根本看不到我，直到昨晚姐姐經過那邊才看到我，帶我回來。一開始我也很奇怪，為什麼大人們都看不到我，聽不到我的哭聲，到了昨晚我才知道，原來是因為我已經死了。」

多大的孩子啊，阿九卻從她的口中聽到自己已經死了的話，心底的最深處忍不住抽了一下，阿九蹲下身抱住女孩。本來想安慰這孩子的，沒想到最後反叫這個孩子安慰了，拍了拍阿九的肩，女孩笑著說道。

「姐姐你不用替我難過，沒事的，雖然我一開始也挺害怕的，不過現在不怕了。以前老是看書上說，說人死後變成鬼都非常恐怖，可我現在覺著自己跟以前沒什麼不同，還是老樣子。所以我一點也不害怕，姐姐真的不用替我難過。」

懂事的孩子，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都是那麼的招人喜歡。

這孩子是懂事的，不過她說的這番話卻叫阿九忍不住抽了嘴角，心中悶著現在的孩子怎麼都這樣，正經書不看天天看這些神神鬼鬼。阿九一面感嘆世道真的跟以前的世道大不相同，一面起身摸了摸女孩的頭髮，說道。

「你能想得開不害怕，姐姐就放心了。對了，昨晚在店裡我記得你說過希望我幫你找幾個叔叔，是怎樣的叔叔，你為什麼要找他們？」

試探的問，心裡擔心著什麼，女孩笑著回道：「就是家裡的幾個叔叔，我是跟著叔叔們出來玩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死了。我找叔叔們就是想知道，叔叔們現在還好嗎？」

多麼善良的孩子啊，都已經離開陽世了還記掛著帶自己出來玩的幾個叔叔可還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離間說得沒錯，在某些事上她的確容易失控，畢竟那是曾經實實在在上演過的事，早已刻入魂中無法忘卻的事，所以她會失控，會感到憤怒，也是常理之中的事。

當時小女孩提到幾個叔叔時，阿九的確往不好的方向想了，不過還好，只是家裡的幾個叔叔，這麼看來的確是自己神經過敏了。

長吐了一口氣，慶幸事情只是自己想多了，這個孩子生前並沒有遭到非人的對待后，阿九這才沖著小女孩笑著說道：「放心吧，你擔心的那幾個叔叔會好好的。」

人性就是如此，即便一開始如何的痛苦，如何的自責，隨著時日的衍進，總有忘卻的時候。女孩擔心家裡帶她出來玩的幾個叔叔會因為她的死感到自責，或許一開始真會如此，不過只要時間夠久，這件事也總會淡化在時間當中。

安撫的摸摸頭，那是過來人的一種嘆惋，聽了阿九的話，感受著發上輕輕地摸觸，小女孩笑著說道：「姐姐是說幾個叔叔現在都還好好的？那就好。」

鬼魂之所以會魂遊人世沒有魂歸當歸之處，全都是因為心有餘願未了。不是心裡頭還記掛著家人，就是心裡頭還記恨著仇人。如果不能替死者化解余願，就算讓鬼差找到帶回陰曹地府，也得受盡不少痛楚才能忘掉前世恩仇。

小女孩至今還遊盪在人世間，明顯心中尚有餘願未了，而照她的說法，她就是想知道那幾個叔叔過得好不好，親眼看看他們的現況，確定自己的死沒給那幾個叔叔帶來麻煩。

小小的心愿，又是善性的心愿，阿九實在不忍拒絕。更何況這樣小的一個孩子，如果不搶在鬼差找到她前替她了卻心愿化去身上的怨氣，阿九不敢想象被鬼差帶走的她得在地府承受多久的痛楚才能抹去今生的前塵舊事。

人行善，是積德，鬼行善同樣也是積德。橫豎這件事撞到自己手中，既然女孩跟自己有緣，她當然得儘力幫她找到那幾個叔叔，替她化出余願。

替人找人，不容易，替鬼找人，那就更不容易了。

女孩的余願僅僅只是想找到那幾個叔叔，看看他們過得怎麼樣，並沒有害人的心思，死的時候也沒殘留下多少怨氣，所以對於生前的記憶大多模模糊糊，只能給阿九提供些不是很明確的線索。

因為女孩記不起太多有用的線索，實在沒辦法，阿九隻能帶著她回到一開始發現她的舊街巷。

人一旦死了，不管還有沒有生前殘留的記憶，死後出現的地方必然是個同她生前有關聯的地方。所以小女孩既然出現在那個巷子里，她就一定跟這個巷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或是她生前曾經來過這個巷子，又或是最後就是死在這個巷子里的。

可不管怎樣，阿九發現女孩的那個巷子肯定跟女孩的身份有關係。

老城區的街巷，現在的年輕人很少有人會來這種地方，畢竟外頭的大路早已四通發達，想去哪不是小車一開就能到的地。可以開車方便抵達的地方，為什麼要在巷頭巷尾竄行？正是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講究所謂的實效和便捷，所以那種徒步漫走在舊街小巷的場景就越來越稀罕了。

沒人樂意在巷子里竄行，對現在的阿九來說反倒是件好事，不用擔心路上有人撞到自己害得遮魂傘偏了道以至傘下的女孩叫陽光煞到，阿九一路上小心撐傘帶著女孩回了巷子。經過大路，拐入小巷，一前一後兩人都進了巷子后，阿九這才長長吐了口氣。

舊街的房屋建得很近，所以中間的小巷有的非常的窄，僅僅只能通一人走過。就算是比較寬的街巷，那也只能供三人並排前行，阿九發現女孩的巷子就介於這兩種巷子的中間。不寬不窄，非常普通的老式街巷。

收起遮魂傘，領著女孩走了進去，因為巷子不寬，房屋建得又很近，所以這條巷子陽光是照不進來的，在這樣的巷子里，遮魂傘是派不上用場了。牽著女孩的手，一路帶著女孩往裡頭走去，等著阿九將女孩帶到昨晚發現她的側巷，指著昨天女孩蹲藏哭泣的角落，阿九看著身側的女孩問道。

「小妹妹，你還記得這嗎？」

偏著頭想了一下，女孩回道：「記得，姐姐昨晚就是在這帶我回家的。」

點了頭，阿九說道：「沒錯，我昨晚就是在這發現你的。那你還記不記得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是不是醒來之後就在這的，醒來之後你的腦中有沒有關於這個巷子的印象呢？」

女孩醒後腦中是否殘留有關這個巷子的印象，是阿九用來驗證這個巷子是不是女孩生前最後呆的地方。

試探的驗證，阿九自己都沒抱太大的希望，果不其然阿九的問落下后，小女孩皺著眉頭一臉疑惑。搖了搖頭，好像記不清了，就在阿九失望打算另找法子時，女孩突然說道。

「姐姐，我記得我好像去過那個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