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死心
菖蒲回頭望了望深深的殿宇:「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不必再想著逃出宮,不必面對孫聞,對孫啟更是死心。
或許,這就是她唐菖蒲的命吧?
孫聞在仁明宮呆到天黑才回到承乾宮。
溫婕妤早就在等候著了。
一見到她,孫聞笑了笑:「朕正想派人去傳喚你,沒想到你先來了。」
溫婕妤道:「皇上出宮這幾日,一定不習慣外面的飯菜,臣妾特地準備幾樣小菜調調皇上的胃口。」
孫聞看了一桌子的菜,贊道:「好香。朕回宮還來不及換身衣服,換來就來吃。」
溫婕妤轉身跟著他走進內殿,挑了一件秋香色的常服給他換上,一邊半開玩笑說:「皇上身上還有淡淡的香氣,一定是內侍女官身上的。」
孫聞道:「朕剛跟皇后商量了一下,撤了她內侍女官一職,封為安妃。」
溫婕妤先是一怔,隨即陪笑:「安妃,意取安寧福祿之意,是個好封號。」
「朕和皇后都考慮到她懷有身孕,再任職內侍女官一職,多有不便。」
溫婕妤搭著孫聞的手:「在臣妾面前,皇上就不必掩飾什麼了。」
孫聞拉著她一起走到殿外,在桌子邊坐下來,拿起筷子夾菜給她:「朕讓她呆在東宮,別人不能隨意進去,她也不能隨意出來。」
「什麼?」
孫聞像個沒事人:「只有這樣,她才肯跟朕回宮,也只有這樣朕心裡才好受一點。」
溫婕妤睜大眼睛看著他:「皇上千辛萬苦從帝都趕去姑蘇,就是為了從此相隔不見?」
「溫畫,」孫聞轉頭看著溫婕妤,「一個永遠不會愛朕的人,朕還能執著下去嗎?」
「可她懷著龍種……」
孫聞猛地一摔酒碗,帶著忿恨:「為了能夠離開朕,她甚至可以不要這個孩子。溫畫,她恨朕!從當年在姑蘇看到她,再到宮中見到她,已經整整十年了,十年來朕得到的就是她的恨。」
「她不知道皇上愛著她。」
「朕為了她放過孫啟,親征,她還想讓朕怎樣?」說到激動處,孫聞捶著桌子,「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會這樣不將朕放在眼裡!」
「她不知道皇上做那麼多是因為她……」
孫聞深深吸口氣,忽然靜下來:「是啊,她不知道朕做那些是為了她。因為在她心裡根本沒朕。」
溫婕妤聽了只覺傷感,眼淚不自覺流淌下來:「臣妾懂。」
孫聞轉過身:「溫畫。」
「有時候臣妾真的羨慕菖蒲,不知不覺中,皇上傾情於她已經十年了。十年,多麼漫長的歲月,在皇上還是少年的時候就有了她。」溫畫不禁破涕為笑起來,「皇上還記得嗎?第一次見到她,你說這輩子沒見過這麼毒辣的小女孩。」
想起過往,孫聞無奈一笑:「是啊,十年了。朕看著她從一個女孩子變成一個女人,看著她飛蛾撲火似的愛另一個人,看著她口口聲聲說恨朕。」
溫婕妤站起來,從邊上抱著他:「皇上,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的。」
孫聞沒有推開她:「她永遠不會明白的。溫畫,朕該拿她怎麼辦?」
溫婕妤咬了咬唇,抬頭看著她:「想必皇上心裡已經做了決定。」
孫聞面無表情:「是,朕已經做了決定。」
「飯菜都涼了,皇上也餓了,吃一點吧。」
孫聞和顏悅色:「和你說了會話,朕心裡痛快了些。」
溫婕妤輕輕一笑:「臣妾一直是皇上的知己。」
孫聞忍不住笑了:「你這話跟太后說得一樣,她總說自己是朕的知己。」
「太后?」
孫聞道:「就是朕的姨娘。應該跟你提過,朕的母后早逝,後來姨娘做了皇后。當年若不是姨娘做了皇后,恐怕朕也沒命回宮了。」
溫婕妤眨眨眼:「臣妾記得的,沒忘。可是為什麼臣妾自進宮以來沒見過太後娘娘?」
「她和父皇住在慈元殿。」
「臣妾可以去給太上皇和太後娘娘請安嗎?」
孫聞給她布菜:「不用了。」
溫婕妤看了看他的臉色,沒再說話。
兩人吃了很久,直到甜點呈上來,已經是深夜。
福榮寶進來幾次,看見溫婕妤在場都沒好意思說什麼話。
直到溫婕妤看出異樣,便找了個借口先行回去。
誰知孫聞說:「這麼晚了,今晚留下來吧。」對福榮寶說,「溫婕妤不是外人,有什麼話就說吧。」
福榮寶賠笑:「奴才也不想打擾皇上和婕妤,但是又怕耽擱了不好才……」
「別遮遮掩掩了,什麼事?」
「東宮那邊的人說,娘娘從回宮后就沒進食過。」
孫聞擠兌了一下眉頭:「她又開始犟脾氣了?」
福榮寶沉吟:「聽說是不舒服,躺在床上沒起來。那個……皇上要不要去看看?」
見孫聞不吭聲,溫婕妤也在一邊幫腔:「是啊,皇上要不去看看吧?萬一真有什麼就不好了。」
「宣太醫去東宮。」
福榮寶領命走了出去。
溫婕妤輕聲問他:「皇上這就去東宮嗎?」
「朕不是太醫,去了也不管用。」
「可是……」
「她不願意見著朕,何必添她厭惡。況且朕又何必自討沒趣?」
東宮。
平兒伏在床頭:「娘娘,您怎麼樣?還難受嗎?」
菖蒲:「我覺得透不過氣來。」
「太醫馬上來了。」
等太醫來了,急急忙忙給菖蒲診脈,沉吟:「娘娘脈象比較虛,但還算平穩,應該無礙。」
平兒焦急道:「可是娘娘到現在都吃不下東西。」
這太醫年過四十,老練沉穩,看了看梨花木桌上的食物:「把這些都撤了,換金絲燒麥和鹽水牛肉來。」
平兒連連擺手:「娘娘口味清淡,從不吃糯米,和很少吃肉食。」
太醫一副瞭然於胸:「聽我的沒錯。」
準備了金絲燒麥和鹽水牛肉來,菖蒲聞到香氣就說:「我好像餓了。」
平兒頓時大喜。
太醫在一邊笑說:「看來是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喜歡吃這些。」
平兒忍不住問:「王太醫怎麼知道的?」
「因為皇上很喜歡金絲燒麥和鹽水牛肉,肚子里的孩子像皇上。」
聞言,菖蒲駐筷,呆了一會:「皇上喜歡吃金絲燒麥和鹽水牛肉?」
「是啊,但凡喝酒,御膳房總會準備一份鹽水牛肉,若是點心呢,就一定有金絲燒麥。這麼些年過去了,皇上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
菖蒲不知道孫聞的偏愛,她下意識摸了摸肚子:「這種也會影響本宮肚子里的孩子?」
王太醫解釋說:「懷孕的時候,很多孕婦都會改變飲食習慣,那是因為肚子里的孩子的緣故。其實娘娘應該感到欣慰才是,肚子里的龍種還沒出生就這麼像皇上,如果皇上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菖蒲淺淺地勾了勾嘴唇:「平兒,送王太醫出去。」
「是,娘娘。」
送王太醫出去,福榮寶在黑暗裡「嗬咦」了一聲,平兒嚇一跳:「叔叔,你怎麼在這裡?」
福榮寶三步並作兩步走:「丫頭!娘娘有沒有事?」
平兒因為剛才王太醫的話感到欣喜,忍不住揶揄福榮寶:「叔叔,皇上呢?他怎麼不來?還是派你來看情況?」
福榮寶敲了她一記栗子:「臭丫頭!是我自己偷溜出來的。」
平兒說不出的失望:「皇上沒說要來嗎?」
「怎麼?娘娘想見皇上?」
「那倒沒有。」
「那你……」
平兒忙道:「不過方才王太醫說娘娘沒什麼大礙,只是不喜歡吃以前的東西。」
「嗯?」福榮寶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因為肚子里龍種的緣故,娘娘現在喜歡吃皇上愛吃的東西。叔叔,你說皇上知道了會開心成什麼樣?」
福榮寶駭然:「還有這種事?」
平兒伸出兩隻手作比喻:「皇上和娘娘因為龍種,兩個人的飲食習慣都一樣了,叔叔,這是不是叫做心有靈犀一點通?」
福榮寶冷眼睨了她一眼:「平兒,你現在花樣很多嘛?連心有靈犀一點通都知道了?」
平兒忙低下頭:「叔叔,我錯了。」
福榮寶使了個眼色:「瞧你進宮后都學了點什麼?還不趕快進去伺候娘娘吧,我走了。」
「叔叔,」平兒叫住他,「皇上明天會不會過來看娘娘?」
「不過來。」
「後天呢?」
「也不來。」
平兒急了:「那皇上什麼時候才會過來?」
「或許會過來,又或許不會過來了,誰知道呢。」
「叔叔!」
福榮寶對她說:「平兒,在娘娘身邊做好自己本分就行,娘娘這麼聰明的人不必你替她操心。」
「是,叔叔。」
悄悄回到承乾宮,福榮寶正躡手躡腳走進去,不料孫聞正看著自己,他忙嘿嘿一笑:「原來皇上還沒睡。」
「溫婕妤回去了,朕在看這幾天擱置下來的奏摺。你回來的正好,去給朕沏壺茶來。」
福榮寶過去拿茶壺:「奴才剛去了趟東宮。」
「嗯。」孫聞沒在意。
「娘娘她……」
「沒事就好,不必跟朕細說。」孫聞抬頭,「朕吃了酒,快去沏茶。」
福榮寶只得把想要說的話咽回去:「奴才這就去。」
仁明宮,蘇如緣剛哄彥兒睡著覺,外面就有人走進來,她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走出去再說話。
到了外面,她才問:「怎麼說?」
「回皇後娘娘的話,皇上已經下了命令將安妃安置在東宮,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所以東宮現在什麼情況,奴才們也不知道。」
蘇如緣喃喃自語:「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這又是唱得哪一齣戲?」
邊上的宮女暮雲道:「娘娘,這會不會是皇上為了保護安妃而做的措施?」
蘇如緣冷笑一聲:「這一聲安妃,你倒是叫的順口。」
暮雲忙低下頭:「娘娘,奴婢沒別的意思……」
「但是你說的也也有道理,這或許是皇上保護她的措施。」蘇如緣望著皎潔的月光,「這宮裡有來歷不明的溫婕妤,還有一個手段高明的唐菖蒲,連本宮都暗暗捏一把汗啊。」
暮雲安慰道:「娘娘畢竟是後宮之主,眼下又有小皇子在身邊,她們也不敢怎麼樣的。」
「可能嗎?皇上為了唐菖蒲不惜追到姑蘇把她找回來,而且她現在也懷有身孕,這樣一個炸彈蟄伏在東宮,本宮不得不忌憚幾分。」
「娘娘的意思是……」
蘇如緣暗暗握拳,眼中閃過一道冷光:「唐菖蒲,本宮給你機會走你偏要回來,就休怪本宮翻臉無情!」
在東宮呆了足足一個月,有一個小生命在菖蒲的肚子里一天一天的長大,那份安寧令她感覺自己與世隔絕了一般,在宮裡這麼長時間,她漸漸放下心思,簡簡單單地過日子。
除了心境有所改變,她的口味也徹底改變了,膳房全都按照孫聞的口味給她做菜式,她吃得津津有味。平兒總是開玩笑:「有一個小皇上在娘娘肚子里搗蛋。」
一開始菖蒲很不習慣她說這樣的笑話,後來漸漸習慣了。
她甚至已經失去了抵抗的心力。因為無論自己怎麼做,都無法逃脫孫聞的掌控。
這天菖蒲在外面散了會步,覺得汗涔涔就走進了屋子裡,剛走進就聞到一陣花香:「平兒,你放了什麼在屋裡?」
平兒給她倒溫開水:「奴婢知道娘娘不喜歡香味,哪敢放什麼東西在裡面。」
「那是什麼……」話還沒說完菖蒲酒看到屋后的窗戶敞開著,外邊大片的白色劍蘭開的茂盛,她看得驚呆了。
平兒忙過去關窗戶:「原來是劍蘭的香味。」
菖蒲這才回過神來:「沒想到劍蘭這麼快開了。」
平兒扶她坐下來,把茶杯遞給她:「因為端午快到了,劍蘭也差不多開全了。」
菖蒲感喟:「這麼快?」
她記憶中彷彿還在姑蘇感受微風拂面鳥語花香一樣。
「是啊,」平兒笑道,「說起來,奴婢記得娘娘的生辰也快到了。」
「嗯。」菖蒲應了一聲,「說來也巧,我出生那天剛好是端午,父親便取名菖蒲。所以永遠不會忘記自己的生辰。」
平兒咕噥一句:「不知道皇上會不會有驚喜給娘娘。」
菖蒲聽見了,淡淡道:「怎麼會呢?」
端午里,宮裡四處瀰漫著香囊的氣息,菖蒲做了幾個極其精緻的小香囊分派給東宮的宮人,香囊一律紅色,針線是蘇綉。
她也做了一個給自己,懸挂在床頭,驅蚊辟邪。
「娘娘,您歇一會,吃點點心吧。」
菖蒲站起來:「可能懷孕的緣故,的確餓了。」
她剛坐下來,外面就傳來聲音:「皇上駕到!」
沒想到孫聞會來,菖蒲一下子愣怔在那裡。
他從外面走進來,一身的器宇軒昂,看見菖蒲坐在那裡一下子也呆了一下。
菖蒲忙站起來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孫聞自下打量著她,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模樣,只是肚子明顯圓潤了。
見他盯著自己看,菖蒲下意識用手擋住:「不知皇上會來,臣妾有失遠迎,還望皇上恕罪。」
孫聞避開目光:「朕今天來,是有正事。」
他特地強調了是正事,像是欲蓋彌彰。
菖蒲道:「不知臣妾能夠做點什麼?」
孫聞緩緩踱步:「自從你卸了內侍女官一職,內侍局有些混亂。你也知道內侍局責任龐大,不可一日沒有內侍官,朕想問問你,可有中意的人選來擔當重任?」
菖蒲答道:「內侍局宮人數量多,事情繁雜,一定得選一個資歷深厚的人來擔任內侍官才好。縱觀眼下的情形,臣妾覺得在古蘭和容若之間選一個最好。」
孫聞沉吟:「她們兩個在內侍局呆的時間比較長,選一個不失為可行辦法。」又看著菖蒲,「你在內侍局呆過一段時間,朕問你,若是你,比較中意誰?」
「這個臣妾也說不準,畢竟人心難測海水難量,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看出端倪的。」
「那就進行比賽。」孫聞做了決定,「由你來進行主持,在古蘭和容若之間選一個擔當此任。」
菖蒲允諾:「臣妾遵旨。」
她沒有跟他唱反調,亦沒有回絕,而是一口應承下來,見慣了她的執著和冷漠,突然這樣乖順多少讓孫聞有點不習慣。
他示意了一下她的肚子:「最近還好嗎?」
「一切都好,謝皇上關心。」
孫聞「嗯」了一聲:「需要什麼派人去添置。」
「謝皇上。」
「那朕先走了。」
「恭送皇上。」
走到外面,孫聞兀地停下來,看著門兩邊的艾草和菖蒲:「今天是什麼日子?」
菖蒲脫口:「是端午。」
平兒也脫口:「是娘娘的生辰。」
兩人異口同聲。
孫聞「哦」了一聲:「是你生辰?」
菖蒲平靜地笑了笑:「早上膳房準備了壽麵,臣妾已經吃過了。」
孫聞沒再說話,帶著人走了。
菖蒲回過身佯責:「平兒,你多嘴了。」
平兒嘟嘴:「奴婢是想讓皇上陪陪娘娘。」
菖蒲一瞪眼她忙緘口。
孫聞走後,菖蒲只吃了一點點心就躺在床上小憩。正似睡非睡,看見孫聞從外面進來嚇了一跳:「皇上怎麼來了?」
孫聞把碗遞給她:「嘗嘗看朕的手藝有沒有長進?」
菖蒲一看,是地瓜粥。
看著熱乎乎的地瓜粥,菖蒲驚愕地看著孫聞:「皇上一直沒走就是在熬地瓜粥?」
「今天是你生辰,朕也沒什麼準備的就給你做碗粥當是給你慶祝了。」
他故意說得輕描淡寫,但實際上他怎麼會忘了這個日子?
十年了,他從來沒忘過。
見她愣在那裡,孫聞又遞給她湯匙:「就當是看在肚子里孩子的面上,吃一點吧。」
菖蒲忽然有點鼻子發酸,竭力保持平靜:「臣妾謝主隆恩。」
孫聞看著她吃,問:「味道怎麼樣?」
「香甜可口。」
孫聞笑了笑,走過去打開窗戶:「這滿園的劍蘭都開放了。」
菖蒲從床上走下來,靠近他:「是啊,都是白色的花種,很美。」
孫聞說:「以前朕會划著小木船看滿園的劍蘭,想想都是件快樂的事。」
菖蒲看了看外面,劍蘭分別種植在兩岸,若不仔細看還發現不了中間隔著一條小河,她好奇地問:「這條小河通往哪裡?」
孫聞驀地放下臉:「不通往哪裡。」
菖蒲覷著他的臉色覺得不對勁,沒再多問,她故意扯開話題:「劍蘭很難養殖,皇上能讓滿園花開真是不易,想必一定花了很多心力。」
「是啊,剛開始的時候,種的劍蘭都死了,朕不死心,試了一次又一次。」
「皇上真是有心。」
「你知道朕為什麼會種這麼多的劍蘭嗎?」
菖蒲搖搖頭:「臣妾不知道。」
孫聞望著她,過一會兒轉過頭說:「記得有一次朕身上有傷,不小心摔在地上起不來,伸手想要人扶,一個人對朕說,自己怎麼跌倒怎麼爬起來,不要妄想別人能幫助。朕脾氣一倔,自己撐著力氣站起來。」
說到這裡,他竟然笑了。
菖蒲則是一臉駭然:「皇上貴為太子殿下,竟然有人敢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孫聞不禁勾起唇角一笑:「你也覺得這樣的話大逆不道?」
「是。」菖蒲微微蹙眉,「可是這跟皇上種這麼多劍蘭有什麼關係?」
孫聞瞥過眼神:「沒什麼關係,朕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就隨口說起來了。」
「噢。」
孫聞關好窗戶:「這麼多的劍蘭難免香氣飄散開來,你若不喜歡就把窗戶關上。時候不早了,朕該走了,選舉內侍女官的事,就由你做主。」
「臣妾遵旨。」
送他到門口,菖蒲忽然叫住了他:「皇上……」
「什麼事?」
菖蒲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的碗:「謝謝您的地瓜粥。」
孫聞笑了笑,沒再說話就走了。
這一夜,菖蒲失眠了。
她輕撫著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內心五味陳雜。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今時今日的處境,無論如何是逃不了也不能逃了,但是在宮裡,且不說自己是個徒有虛名的安妃,就算要保全這個孩子,又如何能逃脫得了有心人士的魔抓?
蘇如緣,溫婕妤……
她們現在全都按兵不動,並不意味著自己和孩子是安全的。恰恰相反,周圍越是平靜,暗地裡就越是危險。這幾日她雖然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但是她已經敏銳地感覺到一陣隱隱約約的危險氣息就在自己身邊。
在宮裡這些年,她早已經不相信任何人。
她必須得為自己和孩子謀求後路。
深夜,菖蒲叫來平兒:「現在幾更了?」
平兒惺忪著眼:「娘娘,現在是二更天了。」
算著時辰,孫聞應該還沒睡。菖蒲從床頭拿出一隻新的香囊:「你現在去一趟承乾宮,把這個給皇上。」
平兒接過手:「娘娘……這……」
菖蒲隻身披著粉色綢衣,她有著江南女子特有的嬌容,白潤的肌膚……此時此刻讓人看著像幅畫,美極了。她對平兒說:「把它交給皇上,告訴他這個香囊是本宮的一份謝意和心意。請他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