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第十四回

又行得幾日,道路逐漸險峻崎嶇,兩人便放走了馬匹,步行入山。

但見樹木蔥鬱,人跡卻是罕至。

待得又再越過一座山巒,二人便見前方數十株梅樹縱橫交錯,自成一林。此刻並非梅花盛開的時節,因此只有嶙峋枝幹兀自伸展,密密匝匝,將林後景致,盡數掩住。

明明再平常不過,可是蘇念池卻站住了腳步。

她自幼隨父親習得各種奇門遁甲,自然能看得出這平常中的反常,普通中的玄機。

「這梅林有古怪,一會兒你跟緊了我。」念池側頭對溫恕道。

「你有把握?」溫恕問。

念池又自凝神細觀了一會,道:「應該可以。」

她緩步走向梅林,溫恕並不多說什麼,跟在她身後一道行去。

一入林中,明明無花盛放,念池卻自覺冷香襲面,寒涼徹骨。

她尋出八門九宮,便沿坎位走,經驚門,復入坤位,尋生門。

耳邊風聲呼嘯,身側寒香襲人,八門反覆,寸進尺退,她眼觀六路,腳下毫不遲疑,連連踏位。

不知不覺中,一炷香的時辰已過,而她終於尋到生門。

她心下一松,跟著便又一緊。

生門雖現,卻已呈隱約閉合之勢。

正欲掠身飛出,盤算時機應該堪堪能來得及。

卻忽而一驚,想起溫恕。

自己能闖出去,那他呢?

不由得回頭去看,卻見溫恕正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緊緊相跟。

蘇念池心底不由得一詫。

這個陣法精妙奇險,自己在闖陣時心無旁騖,腳步如飛,絲毫不敢大意,更無半分心思關照溫恕,而他竟然能跟得上。

可是此情此景,卻根本容不得她細想。

生門已欲閉合,她是可以搶在閉合前闖出,可是溫恕卻已來不及。

如若不能出陣,生門閉,陣法勢必大動,其中九死一生之艱險,自不必提,更何況要想再闖出去,只能硬破九宮八卦,重啟生門,而這卻又談何容易。

對她尚且如此,何況溫恕。

她再看一眼那若隱若現的生門,心下已做決斷。

再不遲疑,毅然轉身回掠,片刻便已至溫恕身旁。

「你……」溫恕略有異色,眼中似有光影一閃而逝。

而蘇念池卻已無心理會,耳畔忽而風聲大作,如利刃,如刀劍,呼嘯而來。

生門已閉。

她展臂,寬舒衣袖迎風一揚,兩條白綾便自袖口飄縱而出,這也是那一日,她在鎮上採辦來的,自是比不得自小用慣的天絲銀緞,卻也能在緊要關頭,派上用場。

一如此刻。

蘇念池左手白綾一揚,已捲住溫恕的腰,再一用力,便將他拉近身側護住。

與此同時,她右手白綾迅速甩出,迎向那些陡然間變作利刃,齊發而至的梅枝。

一時間,小小的梅林風回雲盪,冷香凌人。

溫恕看著身側這個少年打扮的清瘦身影,看她一面護住自己,一面全力破陣。

手中白綾似有生命,擋住所有撲面而來的攻擊,如游龍縱送,翩若驚鴻。

險象環生的時刻,而她竟能不亂不俱,一面舞動白綾,一面精準沉穩地尋八門九宮,三奇六儀。

左側橫生的梅枝忽而斜曳伸出,凌空刺來,而她的白綾方才向前送出,來不及迴旋。

眼看那枯瘦梅枝就要刺上溫恕,她左臂一勾,微側身形,竟是以身護住了他。

他看著那原本應刺中他胸口的梅枝,轉而劃破她的手臂,她淺灰色的衣袖上,霎時暈上血跡。

而她卻絲毫不以為意,仍是專註凝神踏位,揮舞白綾,與周遭越來越凌厲的攻勢相抗衡。

溫恕輕嘆一聲,終是伸臂輕攬住她的腰,而另一手以掌為刃,將那些她顧及不到的明槍暗箭,盡數擋開。

而正凝神破陣的蘇念池,卻並沒有留意到,她腳不停歇,縱身飛掠,在坎、震、離、兌四宮位來回衝撞,不知過了多久,終有一絲微光自梅林外透來,生門重開。

念池心中一喜,再不敢耽擱戀戰,拉著溫恕便自生門飛掠而去。

眼看門首將至,卻忽而數十株梅樹一時間陡然從四面八方瞬移而至,如銅牆鐵壁,又如千軍萬馬,迎面齊逼而來。

念池大驚,奮力擲出白綾。

白綾蘊含內力,掃過之處,梅枝枝折遍地。

然而,那無數橫斜的梅枝,卻也如千萬把利刃一般,終是將那白綾,絞碎在地。

念池心下一沉,已是退無可退,當即只有用內力硬拼一途。

正欲動作,卻忽感身側一股強勁渾厚的掌風掠過,前方密密匝匝的梅樹,霎時折枝委斷,有如斷壁頹垣。

而這時,腰間一股力道將她輕柔托起,一同縱身從梅樹殘枝間穿過,掠出生門。

念池怔住,側頭去看溫恕。

而他眉眼平靜,不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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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欲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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