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第十三回

蘇念池身上的一應物事,包括各種暗器、藥物,甚至於銀兩,都被燕棲遲一併搜走。

而那日,她中毒之後昏昏沉沉,也未能重新將之找回。

是以,如若不是恰巧遇到了溫恕,她還真可謂是身無分文舉步維艱。

溫恕在鎮上買了兩匹馬,他與念池一人一匹,騎行趕路。

一路上,二人雖則同行同止,卻是嚴守禮法,甚少交流,有時一天連一句話都沒有。

馬匹的腳程並不快,這日,行至黃昏,到了一個小鎮。

二人隨意找了家客棧投宿,那店家一見念池,一臉喜色的迎了上來,又見溫恕,不由得愣了下,自言自語道:「不對呀,恩公說的那姑娘應該是獨自一個人才是。」

念池聽得他言語,只是不動聲色,跟著他的指引往客房走。

那店家期期艾艾,終於還是問:「姑娘可是從臨安來的?」

念池搖頭,「不是。」

「原來不是。」

那店家心內疑惑一解,神色放鬆下來,面上卻又露出失望之色。

溫恕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念池在房中修整片刻,便走出門去敲隔壁屋溫恕的門。

溫恕開門,見是她,側身讓她進屋,然後並不關門。

他自敞開的門邊轉身,看向念池:「庄小姐找我何事?」

念池便將自己這一路上處處時時受人照應之事說與溫恕聽。

溫恕聽完,淡淡道:「所以你方才說自己不是從臨安來的。」

念池點頭,「從前我自己一人,從來無懼,倒有幾分想聽之任之以便瞧瞧那幕後之人是誰的念頭。可是如今,我既厚顏與公子同行,總不能再因此牽連公子。」

溫恕道:「那你如今作何打算?」

念池道:「我想向公子借一些銀子。」

溫恕並不問緣由,遞過銀票。

蘇念池拿著從溫恕處得來的銀票,買了一套男裝,一頂寬大的草帽。

她換上男裝,再將那頂草帽拆開重新編過,編出了個甚是奇怪的形狀,方才戴上。

然後出門去找溫恕。

溫恕再次應聲開門時,只見門外站了一個清瘦少年。

戴著頂奇怪的草帽,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他的整張臉,遮不住的下頜處,隱見傷痕。

他看著她,開口:「庄小姐。」

念池微笑,「你若再如此喚我,借出的銀子可就算打了水漂了。」

溫恕道:「如此,賢弟便和阿靖一樣,喚我一聲大哥罷。」

念池聽他如此說,知他果然心思敏捷,一瞬間便明白了她的用意,還能順道劃開距離。

可是,她卻並不願遂了他的意。

「你我本是同年出生,我可不喚你大哥,你也不用喚我賢弟。」

溫恕微一挑眉。

念池淺笑,看庭院中小小的荷花池塘,「你看,這個小池塘多好看,你就喚我小池吧。」

此後幾日,她便換作男裝出行,雖然奇怪的草帽和下頜處若隱若現的傷,免不了仍不時惹人側目,但比起庄南漪的裝束,已不知少了多少麻煩。

只是,出名固然有出名的風險,不出名自必也有不出名的麻煩。

念池看著眼前磨刀霍霍的幾個山賊,簡直有些哭笑不得。

那幾人年紀並不大,看得出也似剛乾這行當沒多久,帶著點兒虛張聲勢的怯意,沖兩人嚷嚷道:「喂,識相的,留下買路錢,便饒了你二人小命。」

念池一看那幾人舞刀弄槍的姿勢和虛浮不穩的腳步,便知這實實在在只是一般的山野蟊賊,武功著實一般,即便人多,要對付他們卻也不過輕而易舉的事。

她有意要試溫恕深淺,當下便也不動聲色,但看溫恕如何行事。

溫恕掃了一眼那幾人,淡淡道:「想要銀子,須得憑真本事。」

對方見他鎮定自若,更是露了怯意,為首那人一咬牙,壯膽道:「他們再厲害也不過是兩個人,另外那小子還瘦得跟個猴兒似的,就不信我們這麼多人收拾不下來,兄弟們,咱們一起上。」

於是八九個人忍著怯意,咬著牙關,慢慢向兩人靠攏。

念池只默不作聲地看著,而溫恕卻自馬上躍下,再回手一拍那馬兒和念池座下的白馬,兩匹馬兒受力,揚蹄向後奔去,卻因溫恕拍出的力道並不大,因此並沒有跑出多遠,便又停住。

可這不遠的距離,已足夠讓念池避開接下來的那場混戰。

還是那領頭的山賊,高喊著猛撲過來,沖著溫恕砍下第一刀,跟著,似是受了他的鼓舞,其餘山賊也揮舞著刀劍一擁而上。

溫恕拔出身側的長劍,隔開那一刀,隨即翻腕旋身,舞動長劍應對那群蟊賊的攻擊。

念池凝目看去,只覺他的劍法似是頗為高明,卻是威力不足,便是面對幾個武藝微末的蟊賊,也竟糾纏了這麼些時候。

可是,那些劍路,劍招,明明看起來精妙繁複,何以竟如此中看不中用?

再細看一會,便看出了其中原委。

原來溫恕用劍,並不考慮對方的出招變位,只自顧自的從頭至尾一招一式使出自己的劍法,幸而他那套劍法的確精妙,因此總能避過對方從四面八方砍來的刀劍。

然而,卻也僅止於此,自保有餘,攻擊不足。

一段時間的纏鬥下來,溫恕畢竟是武學世家出身,底子紮實,氣息仍舊平穩。

那幾個蟊賊可大不一樣,一個個氣喘吁吁的,又見久攻不下,更是心急,越發亂了章法。

偏溫恕只顧舞自己的劍,滴水不漏,那劍法本又精妙,不過是他尚未得心應手臨機應變方才有此番纏鬥。

然而,蟊賊們此刻自己這一亂,便不啻於讓那劍法有了發揮的餘地。

「哎呦……」一人的肩頭被刺中,慘呼一聲。

「啊……」一人橫刀猛砍,卻又正撞上溫恕一回手,劍柄恰好點在他的關元穴,那人頓時委地不起。

慘呼聲接二連三的響起,念池卻瞧得清楚,這大多是那些蟊賊自己撞上來的,不啻於以身喂劍,於溫恕倒是沒多大相干。

又過了一陣子,最後一個蟊賊倒地,溫恕收劍,向她行來。

並不多說什麼,翻身上馬便要前行。

念池看了一眼滿地痛呼卻無一人喪命的蟊賊,問:「就這樣走了?」

溫恕回視她:「不然呢?」

念池不答,反問:「你是不是一直這樣,連對手都可輕易放過?」

溫恕道:「該留的性命我自然會留,但他們不必,留個教訓便可。」

念池沒說什麼,停了片刻,又問:「方才你所使的,可是藏風劍法?」

溫恕並不迴避,點頭道:「是。」

念池雖已猜到,聽他如是說,心底還是不免有些失望。

這就是藏劍山莊名動天下的藏風劍法?

固然精妙凌厲,卻也絕對稱不上舉世無雙,便是父親當年為她創下的映雪劍,都足以與之分輝。

究竟是,溫恕學無所成有辱藏風劍法之威?

還是,藏風劍法本就平庸,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蘇念池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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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欲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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