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行冠禮
?邵詡轉出門去，心中已是五味雜陳，他緩緩朝偏廳而去。邵詡往門前一站，手剛抬起欲敲在門枚上，可心中一念而起，心緒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愣是緩緩放下抬起的右手來...
楊縈鑰聽見了聲響便走出了門口，一眼便望見邵詡站在那，便輕起微唇說道：「邵...詡郎，是不是要去見荊國皇帝了，不，是陛下。」
邵詡這才緩過神來對著她說道：「正是，鑰兒，我們走吧，不要讓陛下久等了，一會按照我們先前說好了的來便是。」
楊縈鑰點了點頭，邵詡也未再作停留，管自己一路走去，她則緊緊跟隨在後。穿過了庭院后，他們二人來到了正廳，邵詡深吸了口氣，慢慢伸出手去，一點一點，一寸一寸的往楊縈鑰的手靠近去，卻久不敢握。忽然一陣暖意從他的右手傳來，他不敢動，那感覺彷彿是如玉般溫潤細膩，他仔細一瞧，這正是楊縈鑰的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荊帝在內望見邵詡攜著一位女子緩緩而來，便微微揚起脖頸仔細望著那位女子。
「臣邵詡，拜見陛下。鑰兒，來拜見陛下。」邵詡拉著楊縈鑰一同跪拜著說道。
「民女，楊縈鑰拜見陛下。」
荊帝漸漸面露喜色，緩緩開口說道：「平身吧，邵詡，你這位「夫人」果然生得俊秀，雖身著女裝，卻有幾分英氣。」
荊帝說完之後往身側看了一眼，見潘憐兒神態自若，未有任何疑慮之色，便對著邵詡說道：「邵詡，朕聽聞你在榭原一戰時獨領一軍深入北趙軍腹地，看不出你這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膽略，難得難得，明日起就到禁軍中報道吧。」
邵詡剛欲謝恩回話時，荊帝忽然對一位站立在遠處的書生說道：「仲襄，邵詡與你相仿的年紀，卻已在邊地征戰多年，無愧於名門之後，這可是你的榜樣。」
那人聽后立馬躬身施拜禮回道：「這都是陛下慧眼識才，邵將軍名門之後少年英雄，我齊仲襄可比不上，今後還需邵將軍多多提點提點在下。」
荊帝朗聲大笑，指著齊仲襄說道：「論溜須拍馬誰能比得上你。」荊帝說完之後，邵祜入內詢問荊帝是否要開始食午膳，荊帝聽罷移步至宴廳之中，坐於正席上坐之上，眾人分列兩側席位之上，
「都坐下用膳吧，奕明，你也別站著了，今日朕與你就是普通兄弟一般，不必拘禮。」
一聲「令下」眾人紛紛落座，楊縈鑰坐在邵詡身側，邵詡神情恍惚，目光時不時悄悄往荊帝身側瞄去，她順著邵詡瞄去的方向看了數眼，一位端莊美艷的女子映入眼帘。「她就是邵詡口中念著的憐兒吧，自己與眼前這位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
荊帝在席間每每用言語試探著邵詡，邵詡均一一答之，未言語時他的目光始終望著身側楊縈鑰，兩人時常相視而笑，她眼裡滿含深情。荊帝望見幾次過後漸漸露出笑容來，身側的潘憐兒則依舊神情淡然，絲毫沒有受到一絲影響。
宴會已行將結束，荊帝略有了些倦容，此時邵詡站立而起，攜著楊縈鑰走至宴廳中央之處，跪拜在地緩緩對著荊帝說道：「陛下，臣邵詡願再回郢州。好兒郎當血灑疆場，以馬革裹屍為榮，臣願為陛下守邊，為國家殺敵！」
荊帝聽完之後沉吟片刻后緩緩說道：「近日邊境戰事頗多，你有此心亦好，此關乎國事等明日早朝再議。你明日隨你父一同入朝堂，不用看你父親臉色，朕特准你入朝議事。」
邵詡聽完之後便跪拜在地謝恩，荊帝忽然起身，身側的潘憐兒也起身來扶住荊帝的右臂，緩緩走下台階來，馮謙立刻疾步上前，身子半蹲著為荊帝引路。邵祜慢俯倒在地，頭微微揚起說道：「臣送陛下回宮，臣今日迎駕不力，望陛下責罰。」
「奕明，你起身吧，誰說你迎駕不力，今日朕甚是高興，你為大荊養了個好兒郎啊，這般年紀就自請戍邊，不愧為將門之後。」
邵祜這才起身迎著荊帝出了門去，荊帝到了大門外，坐上御駕往皇宮而去。邵祜看著荊帝的御駕行遠了后，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邵詡遠遠看著荊帝御駕離去，心中不禁悲傷了起來，想起過往種種，再看今日如同陌路的兩人，只能獨自感嘆世事無常，富貴害人。
天色漸漸暗了，邵詡食完晚膳后一人獨自走至庭院中，慢慢的又行至了水榭亭台中，倚著亭台邊的欄杆，看著黑漆漆的夜色籠罩下的池水，不禁入了神。他痴痴地望著這一池「苦水」暗暗地說道：「不如就此了結在疆場也好，免了這夜夜斷腸之痛。」悶在心中之情，早已鬱結在心頭之上。
天漸漸亮了，邵詡早早的起身在等著自己的父親與大哥，今日邵詡頭一回入朝堂，已下定決心要在這沙場之上捨命拼殺哪怕馬革裹屍還也不失為是一種歸宿，也能了去情愛糾葛。
邵詡站在正陽殿下，望著那一階階向上延伸而去的白玉石階子，不禁打了個寒戰。周圍都是疾步行走的朝臣們，邵祜則氣定神閑的邁開腿，一步一步的緩緩向上走著，邵詡從未感受過位列朝臣，昂首步入朝堂的那種自豪感，今日算是頭一遭了。
不一會，邵詡登上最後一階台階，他向自己走來的路向下望去，富麗堂皇一座座宮殿盡收眼底。這就是皇家的氣派啊，他深吸一口氣，一股血氣沖涌而上。他閉上雙眼，彷彿耳邊迴響著一陣陣呼喊聲，像是千人、不，萬人同時發出呼喊聲。
「詡兒，該進殿了，你跟在為父身後。」邵祜一聲叫喚，邵詡才從這「千、萬人同呼」中回過神來，他整了整衣冠，緊緊跟隨在其父身後，慢慢步入這正殿之中。
邵詡入了殿內，這映入眼帘的是一根根高大聳立的木柱子，稍入內數步只觀見一片開闊的、巨大的長方形狀的大「廳子」，瞧正中間看去，那延綿不斷地面上鋪刻著一排排紋飾，這紋飾順著地面像盤踞於地的一條巨蛇一般，一直伸延到一方台階前才止住了「腳步」。那台階之上就是龍椅了。龍椅四面不遠處矗立著數根黑色石玉柱子，每根柱子上都有一條十餘尺的長龍盤踞而上。
就在邵詡愣神之際，一陣呼聲傳來，朝臣紛紛散在兩側，手持玉節躬身下拜。此時，荊帝從中央正道之上走著，馮謙還在一如既往在前彎身半跪著為其引路，荊帝垮上台階，端坐於龍椅之上。
「上朝！」眾朝臣聽完后，個個趨步先前而去。「拜！山呼！」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此時馮謙再次大聲呼道：「跪！再山呼！」眾朝臣再次發出齊整的呼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荊帝端坐於殿上，兩手擺開向上微微一動，緩緩說道：「眾卿平身！」馮謙立即高呼道：「平身！」
「臣兵部尚書陳泰啟奏陛下，平涇關守將胡浚領軍追擊侵邊狄人時，不幸中箭而亡，今平涇關守將新喪，陛下應早派人接替。況近日來，雍州邊境屢屢受挫，正面有北趙攻於城下，側面有北地的狄人時時侵擾略奪，雍州現今師勞兵乏，再不作打算恐不能長久，臣伏望陛下三思啊。」
荊帝聽后愁眉不展，這哪還有人願意去雍州，這些人享樂倒是人人爭先，到邊地打仗送死，指定沒一個肯去。此時荊帝想起昨日邵詡的一番言論來，便對著眾人說道：「你們誰人肯去雍州，或有何人可薦。」荊帝說罷觀望四周，無一人敢言，便緩緩地說道：「邵詡可在！」
邵詡聽到荊帝呼自己名字，便趨步上前跪拜道：「臣邵詡在！」
「朕命你守平涇關你可願去啊！」
此言一出，還未等邵詡回話，底下就有人出來說道：「邊關重地，還是應該派一名資歷老的將領出任，邵將軍雖在榭原之戰有所建樹，畢竟年紀太輕，望陛下三思！」
荊帝聽罷默然良久，面色漸漸沉了下來，如蓄積的雷雲一般。此時太宰田毅走向前說道：「陛下，臣認為平涇關非邵小將軍不可，此時守將新喪，眾將士皆驚，若派朝中重臣之子前往，一能體現陛下對邊境的重視，二能平復將士們的驚恐與不安，可謂一舉數得。何況邵小將軍果敢過人，定不會辜負陛下信任。」
荊帝聽罷欣然一笑，眾人皆附議田毅，荊帝隨即命邵詡為鷹揚將軍，領正五品銜，即刻出任平涇關守將。
退朝之後，邵詡跟隨者邵祜出了正陽殿，正好遇上田毅。田毅走向前來對著邵祜說道：「滎國公，令郎此次出鎮平涇關，陛下很是看好，日後若建功立業，可不要忘了田某啊。」
邵祜躬身施禮道：「邵祜在此謝過田太宰了，小兒不才，蒙陛下厚愛，承太宰大人舉薦。」
田毅聽罷后，自是得意，笑著往前走去。一旁的邵詡不明白這人為何會主動推薦他，他與田弘覆在郢州兩年多已經勢同水火，他越發不明這隻「老狐狸」打得是什麼算盤。
邵家父子一齊上了馬車，一路上邵祜神情嚴峻，一言未發，邵詡與邵析面面相覷，直至到了府門口，三人依次下了馬車，往內而去。
「詡兒你隨為父到萃華閣來，析兒先回去吧。」
邵祜坐於桌案前，邵詡坐於左側。邵祜望著邵詡說道：「詡兒，為父明日就命人給你行冠禮吧。邊關吃緊，你不日就要啟程去雍州了，這刀劍無眼，為父也沒什麼話要交代與你，你全力以赴便是，家中之事有為父在，你無需分心掛懷。」
「父親，孩兒明白了，只是此去經年，恐無法在您身邊盡孝，父親請受孩兒一拜。」邵詡跪倒在地，深深向邵祜拜了一拜。
「詡兒，起來吧。你要記住，你是邵家男兒，要事事以國為先。」
「父親的教誨孩兒定謹記於心。」邵詡說完便先邵祜請辭，自己回房而去。
三日後，邵府各處都張羅了起來，在院子內架起了台壇，壇上擺放著各類物件，在院中中設下筵席。邵祜為正賓，邵析為贊冠者，其餘宗族較長者列於兩側觀禮。邵詡身著「冠服，緩緩向台壇走來。邵祜站與台壇正中，邵詡慢步走上台壇，邵刻、邵鄱等為司助，手中捧著行冠禮之物。邵析用用櫛為他梳頭、挽髻、加笄，用緇纏住髮髻，完畢之後邵詡跪於邵祜身前，邵祜從邵刻手中接過緇布冠，為邵詡戴上。邵祜定了神緩緩致辭道：「今日倉促為邵門三子邵詡加冠，因此子幾日後就要為國戍邊，特此加之以冠，今後邵詡正式為邵家男兒，許其入宗祠拜禮。」
加完緇布冠后，邵詡再次回到屋內換上玄端服，繫上蔽膝，再次走出屋去，此時邵祜以走至台下，邵詡面西南而立，邵祜接過皮弁加於邵詡頭上。邵祜再次致辭道：「願汝從今往後謹記邵家祖訓，對國盡忠，對家儘力。」
邵詡再次進屋換服系帶，邵祜為其加上爵弁。邵祜對著邵詡緩緩說道：「今為邵詡加冠行禮完畢，我已向族中長者們取了字，今為三子邵詡上字為文儉，望其修文德之心而行儉樸之道。」
台下眾賓客已經入了席，皆站立在席間，舉杯敬邵詡，邵詡接過酒器，轉身下拜，各宗族長者都端上脯醢（干肉）。邵詡跪拜於地，用脯醢、酒水向先祖獻祭，以謝先祖之靈。
邵詡行完冠禮，送賓客與宗族長者離席之後，便慢慢的走回房內。
「冠禮。」邵詡自言了句，今日一過，也該有作為邵門男兒的擔當了。文臣治政安邦，武將保家衛國，兒女情長則英雄氣短啊。想到此處，邵詡長嘆一聲，今夜恐無心睡眠。
「劍。」邵詡眼光掃到屋角懸挂著的兩把寶劍，一把是他父親兩年前所與他的闕星劍，一把是荊帝所賜的一柄新劍，他看了看便走過去取下那柄新劍。左手輕輕一托，右手握住劍柄處向外發力抽出，「噌」的一聲劍鳴響起。「好劍！」邵詡心中想道，這把是陛下所賜的劍，剛鑄完就到我手，至今還未取名，今日正逢我行完冠禮，取了字。
想到此處，他便對著手中握著的劍說道：「既然「你」在夜裡發出劍鳴聲，不如就叫破曉，一聲劍鳴劃破夜之昏暗，以迎黎明之曉光。」
「破曉劍，妙哉，妙哉。」邵詡仗劍在屋內舞了起來，口中念道。他舞了一會，身上微微出了點汗，便停了下來，命下人取了點水來，稍稍擦拭了一把，便躺在床塌上，徐徐睡去。
「砰砰砰！三公子，老爺叫您起來去食早膳。」邵詡微睜雙眼，帶些倦意對屋外喊道：「我知曉了，告訴我父親，我稍後便來。」
不一會，邵詡穿元服帶禮冠進宴廳用膳，這是行完冠禮的第一天，應如此著裝以示對長輩的尊敬。邵祜端坐於正座之上，邵析、邵刻、邵鄱分列於側。
邵祜見邵詡進內便說道：「詡兒，今日你已帶冠，日後便是堂堂正正的邵家兒郎，凡事則需謹言慎行，切勿再行小兒脾氣。」
「父親，孩兒明白了，今後孩兒便是成年之人，必不會再置小兒之氣。」
邵祜聽后緩了一緩說道：「前天為父去了南城王府，給南城王賠禮謝罪。昨日南城王送了一副帖子過來，為父未曾打開，你拿去看看吧。」
「字帖？父親，是不是孩兒拒婚一事犯了王爺的怒，所以要孩兒去....」邵詡心裡有些犯虛，小聲地說道。
邵祜正正身子慢慢說道：「該是不會，南城王不像是個記仇之人，你且先去，不可再駁了南城王的面子。」
「父親，孩兒知曉了。那孩兒這就去換身衣服，去拜訪於南城王。」」邵詡起身告辭道。
這南城王究竟是怎麼樣的人，邵詡心裡有些沒底，今日他本約好了潘曜，現在先去見他吧，他就在帝京，定知些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