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城王帖

第14章 城王帖

?此時,潘曜已到了邵府門口,邵詡慢慢從門內走出,一眼便看見門口站著的那人。

「子衡兄!」邵詡大聲叫喚道。

「小詡,聽說你昨日行了冠禮,取了何字啊,說與我聽聽。」潘曜笑著說道。

「取字文儉,修文德之心而行儉樸之道。」邵詡緩緩而答道。

「好個修文德之心而行儉樸之道,文儉,文儉。」

「子衡兄,你久在帝京,你可知道這個帖子的來意?」邵詡拿著手中的帖子遞給潘曜觀閱,潘曜接過帖子仔細端詳了起來。

「這,這是「城王帖」!」

邵詡不明其意,帶著疑慮問道:「何為城王帖,這南城王平素里又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南城王與其他各位王爺都不同,不喜政事,好遊玩,自小喜好字帖書法,也練得一手好字。平素里喜歡結交各類有才學的名士、狂士,而後人數越來越多,便在這帝京城郊處置了一個「竹軒別院」,專門供這些些人與他一起飲酒、賦詩、高談闊論。」潘曜緩了口氣,邵詡忙接著問道:「那這城王帖又是從和說來。」

「文儉莫急,聽我慢慢講來。這南城王平素喜書一些帖子,只有聽聞那個人有某方面才情,才會親自寫上一帖邀請那人前來,這一年下來也未有幾個。這城王帖也一帖難求啊,當今也無幾人有如此俊秀的筆法,文雅之士皆已能得這一帖為榮。」

邵詡聽完之後覺得事有蹊蹺,便繼續問道:「子衡兄,那南城王不會是個肚量狹小之人吧。不瞞子衡兄,此次我推搪了陛下賜婚平城王郡主的事,恐怕平城王會念舊仇,在席間與我....」

「此事,我倒不知,你推搪婚事莫非是為了憐兒之事?」潘曜緊皺眉頭說道。

邵詡連忙解釋道:「也不全是因為...對了,我帶子衡兄見一個人,見了你就會明白了。」

潘曜見邵詡臉上有說有笑,便放心下來,對著他說道:「小詡啊,你也會在我面前賣起關子來了啊,好,我這就隨你去見見!」

只一會,邵詡帶著潘曜來到了一處庭院中,只見幾位女子在院落中嬉鬧著。

「鑰兒,快來見過子衡兄。」邵詡對著雙手托腮背對坐在石階上的楊縈鑰說道。

楊縈鑰聽到是邵詡的聲音,急忙站起,轉過身來對著邵詡說道:「詡郎,這位是?」

「他就是我常與你提起的潘子衡,子衡兄。」

楊縈鑰雙手變扭的疊放在一起施了個禮說道:「縈鑰見過子衡兄、長。」

「姑娘有禮了,看姑娘這模樣好像不是南方的尋常女子,倒像是北方的女子。」潘曜說完之後,便又俯過身去對著邵詡小聲說道:「小詡,你小子這是金屋藏嬌啊!」

邵詡連慢解釋道:「鑰兒本就是塞北之人,不過她倒是比一般女子都要來得特別,不愛慕富貴。」

潘曜聽罷后默然良久,這話里的意思他已聽出了幾分,但看著邵詡有了新的歸宿,也是一件幸事。

「小詡,你與這位縈鑰姑娘還未成婚吧。」潘曜問道。

「還未,我軍務在身,現今軍情緊急,我作為平涇關新任守將明日就得出發,赴關上任去,只能先委屈了鑰兒。」

潘曜看著楊縈鑰竟出了神,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對著楊縈鑰說道:「縈鑰姑娘你與小詡是怎樣相識的,可否講與我聽聽。」

楊縈鑰被怎麼一問但是講不上話來了,愣了好一會,邵詡見狀慢上前握住她的手,兩人目光相對,楊縈鑰的臉頰「刷」一下就泛出淡淡的紅暈來。

「好了,好了,小詡你們莫要在我眼前這般恩愛,我尚未娶妻,經不起這般折騰!」潘曜無奈的笑道。

「對了,鑰兒,我稍過會就要去赴南城王的宴會,你在府內稍等候我一會,若是無聊便叫秦管家安排些丫鬟帶你上街市上逛逛去。」邵詡聲音溫柔體貼,楊縈鑰聽完不禁動容了幾分,對著邵詡說了幾句話,聲音極其的小,潘曜只見兩人相互牽手,竊竊私語。

「小詡,那我告辭了!」潘曜輕咳兩聲說道。

「子衡兄,先別走,稍等我一會,你還得帶我去竹軒別院。」邵詡說完便向楊縈鑰小聲說道:「縈鑰姑娘,你且去找秦管家派人帶著去市集走走,到了明日我們就可以離開這「是非之地」。」

楊縈鑰定在原地慢慢看著邵詡離去身影,心中不禁感慨了起來,這幾個月來,自己變了,變得完全不像了自己。

過了一會,潘曜與邵詡騎著馬出了城門往城郊而去。

「子衡兄,這竹軒別院到底在何處,如此之遠,還這般泥濘,南城王真的在這宴會群士的嗎?」邵詡望著周遭因為下雨而導致的泥濘林間小道,不禁埋怨了幾句。

「小詡,我可是陪著你來得啊,這可怨不得我,這別院我也只有來過三回,今日要不是你叫我也不來這地方。」

邵詡沉默了好一會,馬蹄上漸漸粘上許多泥漿,馬兒也跑不起來,只得慢慢地「渡著步」。稍過了半個時辰不到,邵、潘二人二馬走出林間小道,眼前豁然開朗了起來,翠竹處有一院落映入眼帘,走近了些依稀可見「竹軒別院」四個精緻的字體。

潘曜下了馬來,牽著韁繩上前扣門道:「山陽高歌竹影疏,清風拂袖酒仙醉。」在下「山中醉客」攜酒而來。」

這一番話過,院內傳來一聲:「竹身仗尾扣門鉉,一擊二敲三聲齊。」

邵詡一臉不解,牽著韁繩跟上前,潘曜從馬背上的「皮囊」中取出竹杖尾,擊了一下門環處,隨即又輕敲門面兩下,那人從門內遂開了一個豁口大小,門內出來數人牽過他二人的馬,邵詡手持城王帖入其內。

「子衡兄,這南城王倒是十分講究啊,入門還有這般規矩。」邵詡跟隨其後說道。

潘曜貼過身去對著邵詡小聲說道:「那些自認為文人雅士的皆好此道,我也只是附會而已,我也不喜這些人的作派。」

「兩位,此處就是王爺宴會之處,我先告辭了,入門去會有人來為兩位排座入席。」引路那人說完便轉身而去。

潘曜帶著邵詡入了門去,門內初一看十分空曠,內里也只有二十六七人而已。那些人有些正坐著,有些站著,有些橫卧於席側,有些斜靠門柱手中提著酒壺飲著酒,總之不像邵詡自己印象中哪些正經高雅之士的作派。

「兩位公子,請到這邊簽上名諱。」邊上一人迎了上來說道。

潘曜躬身作揖答謝了一句,便俯下身子在冊子上寫了自己的名字,邵詡見狀也隨著寫了自己的姓名。

兩人被領到了座席的末處,邵詡望著這些眼前這些人,絲毫沒有一點高人雅士的樣子,酒徒、輕佻,這些恐怕就是這些人給予他的印象吧。

「城王,此酒甚好啊!可飲,可飲!」一位文士模樣的人赤足散發對著斜卧於側的人說道。

那赤足散發的人把酒壺推向那人,那人接過便飲,也不顧是不是被人飲過的,酒貫過嘴中灑出許多來。

「此人便是南城王了!」潘曜附耳說道。

邵詡聽罷仍然心存疑慮,將信將疑,這南城王好歹也是皇室成員,該是一位高貴端正的王爺模樣,可眼前這人行為不檢,放浪不羈,說是街井狂徒也會有人信得吧。

這時那斜卧於地的南城王突然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向居中的主座而去,邊上的那些「雅士」也不去扶他,其中有幾人還放聲大笑,剛叫南城王飲酒那人,則高高舉酒壺往地上一散而盡。

南城王已端坐於正座之上,那幾人隨即收斂起來,立馬個個神采奕奕,皆端直了腰板正正的坐著。

「城王,這是今日入席之人的名冊,請您過目。」南城王把捋起的衣袖給捋了回來,清清嗓子說道:「今日誰人來第一個顯顯「身手」啊!」

「城王,我來!」剛哪位飲酒的人大聲應道。

「魯季甫,你莫要在變著法子騙酒喝了。」南城王說完便放聲大笑起來,隨後又接著說道:「上回你來了個「出口成賦」,一篇賦下來喝了本王十壇美酒,今日不準再來作什麼詞賦,本王一壇酒都不與你。」

「城王今日有些小氣,那既無酒我也不作詞賦了,我今日想擂鼓為城王助興,若擂得好,不知城王能賞幾壺美酒嗎。」魯季甫說完之後便顧自己笑了起來,那南城王思索之下便開口說道:「擂鼓再好,無人舞劍那也無趣。」

邵詡聽聞舞劍,心下有些想法,自己從小起最喜舞劍,今日聽到缺一人舞劍,心中有些觸動。可今日自己是來賠罪,而不是「搗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在這時,一人拔劍而起,舞於正中。鼓聲隨即響起,那魯季甫雖看起來是一副文士模樣,但擂起鼓來卻不似那般文弱,兩手頓擊於鼓面之上,看似勁力不大,發出地鼓聲卻一聲響過一聲。這此起彼伏鼓聲陣陣而來,可仔細聽來這鼓聲中有強、有弱,閉上眼好像身處群山環抱之中,俯瞰成嶺側成峰,有遠近之感,有四時明暗之變。正在此時,鼓聲驟然一停,邵詡猛睜開雙眼,四周已不見了「群山環抱」之景。

「季甫為何停下?」南城王朝著魯季甫問道。

「興盡故停,許永年舞劍甚歡,吾不願擾其興緻,鼓不對劍耳!」

「魯季甫,你!你未免太過張狂,當著城王之面,我不與你計較!告辭!」許永年說罷,將手中長劍重重擲於地上,憤而離席。此時魯季甫高聲笑道:「匹夫好為劍,其步恰似禽。莫說天下英雄多,曲高和者寡。」魯季甫頓覺身上有些癢,撓了撓身子,轉過身來對著正座那頭喊道:「城王!酒,今日要求不多,五壇足矣!」

南城王聽聞后,不禁昂首大笑,隨即口中念道:「今日這擊鼓一般而已,素聞魯生善撫琴,你今日就只擊這幾下鼓就想騙本王幾壇好酒嗎?你這甘陽(甘陽為地名)「乞兒」莫不是來匡我酒食的吧。」

「匡酒食?看來城王對今日擊鼓不甚滿意啊,不知城王可有好琴否?」

南城王:「來人取我古琴來!看這甘陽「乞兒」如何騙我酒喝!」

「獨自撫琴甚無人舞劍無味,在座恐皆是許永年之流,這酒不喝也罷,也罷!這琴不彈,不彈!」魯季甫擺手辭道,昂首挺立。神情甚自滿。

潘曜絲毫不感興趣,只是一邊與邵詡交談一邊飲酒。邵詡則心中激揚起來,又聽到這番話,正躍躍欲試,又恐失禮於人前,只得端坐於席間。

「小詡,你平日里不是最善舞劍,今日為何不上去試試,殺殺這廝威風。」

邵詡被這一語點破,心中也有了此意,只是不好開口,便小聲回道:「這恐不好吧,今日來此只是為不駁了城王的面子而已,這...」

潘曜聽罷便當席大聲笑道:「善舞劍者在此!」

邵詡當下一驚,這潘曜竟如此宣揚,自己怕是要「遭殃」了。

南城王與魯季甫皆把目光轉向潘曜處,潘曜陡然而起,對著南城王作揖說道:「城王,我身旁這人舞劍之姿獨步天下罕有其匹,不知城王想見識一番否?」

「哈哈哈,這不是潘子衡嗎。我本以為在場就魯季甫一個「張狂」之人,不想還有更為狂的人在!但舞無妨!」南城王目光隨即轉向邵詡一側,對著他說道:「你是何人啊!本王看你有些面生,舞劍前可報先姓名否。」

邵詡緩緩而起,作揖答道:「在下邵詡,平日里是好玩弄幾下劍,並不十分精通,子衡兄剛說得有些過了,望王爺見諒。」

南城王眉頭稍皺,隨即便復原狀,緩了氣說道:「原是邵祜之子啊,本王想起來了,昨日是書了一帖與你父,你且舞劍,本王倒要看看潘子衡是不是言過其實!」

邵詡見推推不掉,便上前拔起那柄長劍,躬身向南城王作揖道:「城王,那在下獻醜了。」

不一會席間一片喝彩之聲,邵詡步履之間好似劍影閃閃,身形時而展,時而收,展時如鴻雁輕掠水面而驚起,收時如錦鯉潛游而靈動。

南城王拍掌而起,對著魯季甫喊道:「季甫,還不撫琴更待何時!」話音還為落,琴音卻已響起。

「盼兮若流風,顧之如輕雲;千山萬壑過,飄渺孤鴻影。吾在高山側,卿在流水間;一辭舊離愁,百歲得遇君。」

魯季甫撫琴高歌道,悠揚且綿長的琴聲慢慢迴旋在席間,眾人皆醉於琴聲之中。這時邵詡手中長劍猛然一轉,身子也隨之轉動而起,只見他身子半騰於空,看似好像要摔倒之際,腳步只在地上微微一點便再次騰於空中。這時琴聲也隨著其步伐緩緩急促起來,一撥一撫,琴聲則變得忽高忽低,高響好似鳳鳴於兩耳之側,低鳴時則如鷹擊於長空之外。琴聲漸漸急促,初聽如盛夏間的驟雨傾盆擊打於荷花池中,細細品來則好似雨點敲打荷葉之聲,饒是清脆悅耳。邵詡變步為趨,長劍在手裡已然化作一陣陣「幻影」耳邊響起一聲聲「亂劍斬風」的猛烈聲響,人、琴、劍已然成一體,耳中所聞儼然無別,眼裡所見只是分與離之別也。

稍過了一會,琴聲漸弱,風聲與步響也漸歇,這兩人、一琴、一劍,在片刻之間已帶眾人領略了「春、夏、秋、冬」四季之間的變幻,南城王亦觀賞得出神,只見琴聲一聽,四下已無了任何聲響。「好!好!好!這琴聲悠揚高亢,劍姿精妙絕倫,兩者「親密」無間,遙為呼應,秒哉,秒哉!」

「城王,今日這酒我不要了!」魯季甫站起身來說道。

南城王不明其意,細想了一會,乃當場笑道:「你這甘陽「乞兒」莫不是有什麼高見啊!

邵詡聽聞二人言論,心中有了些忐忑不安之意,是不是自己此舉有什麼不妥,恐給人抓了把柄,莫不是…」

正在此刻間,魯季甫一個轉身朝邵詡走來,還未等他作反應之時,魯季甫已在他跟前,邵詡心下慌張了起來,正想躬身作揖之時,魯季甫的雙手已然緊緊握住自己那欲作揖的雙手。

「今日有幸與邵兄弟結識,對我魯季甫而言實乃一件幸事,知己千杯少,雖今日才見,但覺相識良久,不知閣下近日可否賞臉到甘陽一聚。」這一言說罷,邵詡先是一驚,這人突然上前且行為如此的熱情讓他一時竟不知所措,只得待其鬆了手去,而緩緩躬身作揖道:「謝魯先生盛情相邀,在下明日便得去邊關赴任,來日定赴甘陽到先生府上拜見,向先生討教一番。

「今日這興緻也足了,我倒是酒癮起了,魯季甫、段夷穆,來對飲幾壺!」南城王已起身去拿起酒,那些下人們個個神色慌張,欲動身去幫著拿,觀了觀這王爺的臉色后,便也站在原地不動了。

邵詡心下已是十分不解,今日見這南城王似乎一點「尋仇」的意思都沒有,也未難為自己,為人也...很..豪爽,就是...有些不像一個王爺。

「我言酒里乾坤倒,王侯提壺來相迎。」一人邊大聲念道,邊搖搖晃晃的從席間走來,看著已然是酩酊大醉。

邵詡望向那聲音傳來之處,身型修長,青色的綸巾束在烏亮的頭髮上,仔細端詳這醉熏之人的面龐,只見冠玉似的一張臉泛起一陣「紅暈」,此人...生得、好生俊雅。

「段夷穆,你躲在哪個角落裡偷著飲酒,也不叫上本王!」南城王邊走邊飲手中酒,邊說道。

「魯季甫,本王今日賞你酒喝,不過這飲酒可以、詩賦可作,閑話卻莫要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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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謀.子暮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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