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9章 歸去,一抔黃土

正文 第79章 歸去,一抔黃土

「咚、咚、咚…」敲打木魚的聲音瀰漫到長信宮的角角落落,又帶着人世間的罪過消散,一聲復一聲,一聲接一聲,有條不紊。

一塵不染的佛堂中,一個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端跪在蒲團上,右手執著杵槌,左手置於胸前,神情專註地敲著木魚,清脆又圓柔的聲音就這樣四散到了長信宮的各處。

「娘娘,該歇歇了。」碧珠端著凈手的溫水候在一旁,「娘娘,從昨晚到現在您已經一夜未歇了,這樣下去您身體會吃不消的。」

香爐里的旃檀明明滅滅,繚繞出裊裊輕煙縈繞在佛像周遭,身處其中的佛像笑的慈悲。

方貝貝晃了晃才堪堪穩住身形。

「娘娘,你不能再這麼作踐自己了,您不心疼您自己,奴婢都替您心疼。」碧珠口中念念有詞。

「去看過方才人了嗎?她如今怎麼樣了?」

「娘娘!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想着她?」碧珠的眼眶紅了起來,「你能不能想想她當初做的那些事,如今她落得這個下場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您幹嘛還挂念着她好不好啊!」

「如今方家只剩我和她了,之前的就過去吧。」

「您是這麼想的,她呢?」碧珠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你原來因為她在方家就不受待見,到了宮中還要受她的氣,明明當初入宮就不該是她…」

「碧珠。」

碧珠撇撇嘴:「好,遠的就不說,咱說近的。娘娘您千辛萬苦的將人遞過去照顧她的起居飲食,就怕她被宜春宮的那位給暗害了。結果她呢?從知道自己有喜了就一直想要往外面蹦躂,還招來昭陽王,你費心安排的一切全都被她毀了。如今,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你又為她去求昭陽王,在寒風裏站了半宿…」

「娘娘,您別再傻了,行嗎?」碧珠看到方貝貝蒼白的臉色終究沒再忍心說下去,只能勸著自家主子少操心。

香火繚繞,檀香點燃后的氣息沉靜安寧。

居於香火之後的佛像慈悲為懷的笑着,淡然的包容著一切是是非非,豁達的審視着腳下萬千人的人生,將他們的喜怒哀樂淡繪成靈魂。

燃盡成灰,才能空然成佛。

「碧珠,用完早膳,你陪我去一趟漪瀾宮吧。」

「娘娘!」

「我只有她一個親人了,以前晴姐姐還在,可如今只剩下我一個人了,碧珠,我不是她,我狠不下心。」方貝貝的臉上帶着一絲倦色,「從昨天開始我就有些不安,總覺得這件事情不會就這麼結束了。你陪我去看看她,如今出了這麼一件事,她應該也將一些事情看明白了。」

碧珠悶悶的應了一聲:「那也要您先吃過早飯才行啊。」

方貝貝笑了笑,其實紅塵中的人事起伏也不過就是為了口中的飯和心中的情,為飯的人忙忙碌碌,兢兢業業,最後越升越高,卻貪心不足,像已故的方業明,像仍有所求的高斐;為情的人,牽腸掛肚,戰戰兢兢,哪怕知道結果,也依舊一腔孤勇,如飛蛾撲火,非得燃盡了自己才能收了心,如方寶寶,如她自己。

如今的自己算不得無欲無求,卻也與世無爭,靜謐在這一方佛堂也參透了一個道理。

其實何必呢?到最後都是一個歸處。

歸於塵土。

「如今,堂兄已經入土為安了,姐姐你也該考慮一下自己往後的打算了。」聶樂然站起身,為桌對面的女子添了一杯茶。

「當初在匿生山聶家寨遭困之際是太子和昭陽王救了聶家寨眾人,當時已經定了協議,如今聶家的滅門之仇得報,堂兄也入土為安,該辦的事都已經辦完了,我也應該回去和程龍程虎一起匯合了。」

「姐姐,當初我們聶家被屠了滿門,本就是冤枉,我們立於匿生山也是為了生計,如今聶家得以昭雪,當初的應急之策算不得數,昭陽王爺肯定也不會將此事記在心上,姐姐又何必再回到那個傷心地呢!」

聶嫣然抬眸看向記憶中小意溫婉的妹妹,忽然覺得有些陌生。

看到聶嫣然審視的眼神,聶樂然覺得是自己急於求成了,端起茶杯淺淺濕了濕丹唇,壓了壓心中的急切,才再次開口:「我是覺得,當初我們聶家從京城遷出,如今我們回來了,我想爹爹娘親一定是希望我們兩個能夠一直在一起,可若是你去了昭陽王那,那我怎麼辦啊?還有,堂兄不過回來不過短短几天,便為了保護太子殿下死於非命。所以姐姐,我希望你能安安全全在這世上生活。」

「並且,如今聶家滿門已經被沉冤昭雪,姐姐你也不用在掙扎在他們幾個皇子的爭權戰爭中,只要開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聶樂然一臉的為聶嫣然着想。

聶嫣然看着聶樂然與自己一般無二的臉,並未懷疑聶樂然的用心,只以為她是在關心自己:「放心吧,我會小心的,再說,堂兄的仇如今尚未報成,我不能拋下曾經的誓言一走了之,如若不然才算是丟了我聶家的臉。」

「至於你的住處,我會與昭陽王說明,想必他會安排妥當。」如今的聶嫣然心中想的都是死去的聶衛遠,並且不知為何,從上一次樂然匆匆離開不知所蹤,回來之後亦不曾與聶嫣然有半分解釋的時候,聶嫣然就覺得樂然在有事瞞着她。

「恩。」聶樂然應了一聲不在言語。

一室寂靜,再無言語,原本沸水切出來茶,好茶,依舊會由熱轉涼,再無法入口。

一杯淡茶由熱轉涼,蔣敬傑不知將涼茶倒掉了幾杯,差點就衝進去找人了,終於在他再也等不下去的時候,蔣方正出現了,一同出現的還有曹家的嫡公子曹首陽。

「見過蔣大人。」曹首陽神色淡然的行了一個屬下的禮節,這做派明顯是將曹家嫡公子的招牌扔的遠遠的了。

蔣敬傑在官場上混了這麼久,各色的人都見過,貪心如方業明,不羈似晟睿,沉穩如墨鈺,自然明白了曹首陽藏在這一禮節中的意圖,笑了笑,順勢而為,心中想着幫幫他們,反正也是無傷大雅的事情。

看着曹首陽俊朗的姿態,清冷的面龐,那一身的氣度才最難得,回過頭再看看自己的兒子,蔣敬傑不禁在心中感傷,都是一般年紀,相似的家世,為什麼差距這麼大呢?「這些天多謝曹把總對犬子的照料,如今有些事情需要他回家,所以只能再次麻煩曹把總了。」

「爹你幹嘛啊?什麼意思啊?你事先沒和我說過啊!我在這挺好的,大家對我都挺好的…」蔣方正聽到自己老爹說出的話有些懵,懵完之後便是一股強烈的失落感,想到剛剛終於可以和曹和尚相安無事的在一起的時候,忍不住跳了起來。

「閉嘴!」蔣敬傑低喝一聲,蔣方正就真的閉了嘴,沒辦法,經濟上不能獨立,思想自由什麼的就都是廢話。

「不知蔣大人接下來給蔣公子謀了個什麼差事,可否告知一二?」曹首陽看着蔣方正委委屈屈的樣子心中發笑,面上卻不顯露半分,淡然開口,彷彿他的所問真的只是隨口一問的寒暄。

「想必曹把總早已知曉太子在前些日子裏遭到了刺客,太子受傷,所幸只是皮外傷,不礙事。」

蔣方正在一旁忍不住插話道:「太子遇刺與我有什麼關係?我是守衛,只管看顧城門,就算太子想要找到兇手,城門加防,一道聖旨即可,也不用我辭去如今的職位吧?」

蔣敬傑看着蔣方正的懵懂樣子,就像是一種喉嚨里卡了一更軟刺,不論怎樣都吐不出來。

「我今日退朝的時候與太子殿下商量過,讓你當做他的隨行侍衛,太子殿下同意了。」

「你都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我當做一個小孩,從來都不問我的感受,想將我放到哪裏就放到哪裏,我不去!」蔣方正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真正為自己做過一次主,如今蔣敬傑毫不顧忌的說法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多餘的人,無處安放,心中積攢著的不滿瞬間爆發。

蔣敬傑沒想過會是這種情況,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心頭的怒火也被點燃了。

眼見着兩父子就要在自己面前打起來,曹首陽心中有些無奈,他終於知道蔣方正的性格來源於何處了。

「蔣大人,蔣方正的事情還請您給我兩天時間,這其中關係到城門值守,馬虎不得,想必蔣大人可以理解。」曹首陽話說的客氣,卻也沒給別人半點拒絕的餘地。

蔣敬傑想着反正也沒有和太子說下具體的時間,兩天應該沒有問題,便應了下來,眼見着在這裏還要面對自己兒子擺出的臉色,也不多留,與曹首陽又客氣了兩句便告辭離開了,臨走都沒有再和蔣方正說一個字。

曹首陽將蔣敬傑送出去,再回來時就不見了蔣方正的身影。曹首陽笑了笑,也不曾問過旁人,拾起依在牆角處的一把銹劍直接出了門。

旭日東升,暖色的朝陽一點一點的破出雲層,承載着無數的希望。

一個荒廢了的習武場,一個少年,一把劍,賭氣似的砍著一個木樁,曹首陽站在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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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不好啦,太子要娶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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