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6章 燭光舊暖,月薄涼

正文 第76章 燭光舊暖,月薄涼

幾近瘋狂的方寶寶被帶了下去,歇斯底里般的笑聲卻依舊回蕩在殿內,帶着感染人心的悲哀,一室寂靜。

「皇上,如今事情已經查明,陽景宮宮人春香因嫉恨喜笑故意設計嫁禍,如今嫌犯已經被誅,此事也能告一段落了。」

混亂過去,季映雪盈盈上前,有之前妝容凌亂的方寶寶做襯托,更顯得她儀態優美:「今日晚宴臣妾留了瀾心一人在宜春殿,也不知她此時睡了沒。前幾日她便和臣妾時不時的說起有幾日不曾見過皇上了,如今天色已晚,不如皇上去臣妾那裏歇息?」

「淑妃娘娘這話說的早了些。」墨鈺將喜笑扶到一邊的椅子上,哄着她坐下,才出聲截了季映雪的話,「琉璃驚到方才人這一件事是查清了,可方才人小產卻沒這麼簡單。」

季映雪心頭一跳,極快的壓下心中湧起的不安,清麗的面容上浮現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疑惑:「太子這話從何說起?難不成方才人小產另有其他原因?」

「正是如此。」

墨鈺的話將原本安心下來只等著打道回府的眾人重新拉回了泥沼。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墨蕭凡出聲問道。

「本宮想問一下各位太醫,今夜太醫院可有人留守?」墨鈺不答反問。

「回太子殿下,太醫院夜裏有專人留守,亦有太醫當值。」陳太醫出聲回答,又覺得疑惑,遂問道,「不知太子殿下何來此問?」

「這倒是奇了。」不等墨鈺回答,晟睿的聲音橫插了進來,「本王記得當時方才人受驚之後,淑妃可是派了人去請太醫院請太醫前來診脈的。」

「回王爺的話,是下官來給寧才人診的脈,當時龍胎已經死於方才人腹內,只能喝葯墮下。」

「這就更奇了。」晟睿看向墨晨楓,勾了勾唇角,卻再不多說。

「太子,你說。」墨晨楓看了晟睿一眼,神色冷淡,彷彿沒有什麼能讓他變了臉色。

「啟稟皇上,方才人受驚之前,在晚宴上曾有一陣腹痛難忍。」墨鈺指著陳太醫說道:「淑妃娘娘為此派人去請太醫,可那奴才回來后卻說太醫院裏無人值守。之後方才人慾要回宮歇息,才出了受驚一事。」

陳太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聲音中有恐慌也有憤怒:「請皇上明察,微臣冤枉。微臣一直待在太醫院,不曾出去過,這一點當值的太醫都可以證明,若是有人前去太醫院尋醫,微臣定然會知道。」

「那依陳太醫的意思,是從不曾有人去過太醫院了?」

「下官正是此意。」

「淑妃娘娘,這人是你派過去的,回來說太醫院中無人也是回稟的你的吩咐,如今陳太醫說你派去的那人不曾到過太醫院。不知淑妃娘娘你有何話說呢?」

「皇上,人確實是臣妾派出去的,但是當時方才人腹痛難忍,臣妾一時惶急,並未看清領了吩咐的奴才是誰。後來所幸方才人無大礙,也說不用請太醫了,那奴才回話說太醫院中無人,臣妾想着也不用太醫了,便沒有深思這話。如今想着是有些蹊蹺。」季映雪給自己套上了一副無辜的面孔。

燈盞內的蠟燭已經燃到了底,「噼噼啪啪」的聲音爆開,像是在替誰爭辯着什麼。

喜笑輕輕起身想要去換了燈盞里的蠟燭,卻發現有人快了她一步,一個瘦弱的少年。

打開了燈盞的琉璃罩,藍程頤才突然想起這不是太醫院,他不知道替換用的蠟燭在哪。茫然四顧,近處的一個有着一雙水靈靈大眼睛的小姑娘沖着他笑。

燭光剪影里,少年的側臉稚嫩清秀,有着宮中其他人沒有的純粹,就像曾經的暖荷。

黑夜在冬日裏格外漫長,光明和溫暖也就越發可貴,就像燈盞中即將燃盡的蠟燭。

已經失去和註定失去的從來都可貴。

喜笑對着藍程頤指了指燈罩下的抽屜,少年會意,拿出新的蠟燭換上,光明一躍而起,而後顛簸了一下,才趨於平靜。

少年回之一笑。

喜笑看到了他的臉上有一隻小小的梨渦,不明顯,卻又不能忽視,就像這個少年的存在。

將滅的蠟燭依舊有光亮,新燃的蠟燭有的也只是光亮,沒什麼大的變化,至少這變化不夠影響近在咫尺的幾個大人物之間的暗涌急湍。

「這麼多年本王才發現淑妃娘娘才是這宮中最有趣兒的人。為了寧才人的一陣腹痛便惶急到連人都不看,結果太醫沒請來也罷了,懷着龍嗣的方才人趁著夜回寢宮,淑妃娘娘居然連一個侍衛都未曾撥給她護著,當真是宮中的姐妹啊,歡喜心疼裏頭都帶着綿軟的針。」晟睿說話從來就是無所顧忌。

「皇上,臣妾有罪。」

「淑妃娘娘這話晚些說也不遲。」墨鈺語音清朗,面上亦笑得一派溫雅,「在晚宴上,本宮發現了一點東西,或許可以解釋方才人的突如其來的腹痛,和之後的受驚小產。」

季映雪聽了墨鈺的話眼皮微微一跳,眉眼間極快的掠過一絲憂慮,今天晚上發生的一件件、一樁樁的事情都超出了她的掌控,如今墨鈺既然敢當着皇上的面將東西呈上來,怕是有了準備。

季映雪這邊思慮著後路,那邊的墨鈺已經讓人將東西呈上來了。

「陳太醫,勞煩你看一看這是什麼。」

陳太醫依言上前,伸出手挑出一塊還未曾燃盡的香料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隨後又用食指沾了些灰燼,用大拇指捻了捻,又輕觸舌尖嘗了嘗。

「啟稟皇上,這是麝香製成的香料。」

「不可能!」季映雪的臉上滿是震驚與不敢置信,「這怎麼可能是麝香?麝香的味道濃郁,我向來聞不慣,可這個香氣清新,恬淡悠久,也不會感覺氣膩,怎麼會是麝香呢?」

「回娘娘的話,若是一般的麝香確實如娘娘所說,香味濃郁。只是此香是麝香也不是麝香。」

「這話怎麼說?」晟睿來了興趣。

「回王爺,麝香是雄麝的肚臍下三寸間的腺囊的分泌物,一般的麝香有特殊的香氣,濃郁帶着些苦味,可做藥用。《本草綱目》有記載,蓋麝香走竄,能通諸竅之不利,開經絡之壅遏。若製成香料,也只是作為其中的一種原料。這塊香料不同,它是麝香為主,其中混合著麝血,下官方才嘗了嘗,麝香辛、苦的味道沿着舌邊向後傳遞很明顯,但下官於制香一面也只是略有涉獵,不知這麝香的味道如何被遮掩了下去,但下官可以確定,這是麝香無疑。」

「無妨,你不知道的,淑妃娘娘能告訴你。」

「昭陽王爺,請慎言。」季映雪開了口,語氣中是強忍的哽咽,這種欲哭還要硬裝着堅強的模樣再配上含淚的美眸,一池春水蕩漾,當真是教人打心裏疼惜。

晟睿的眼眸微眯,強裝的委屈都能做出這般韻致,也難怪能從一個宮女走到如今掌管六宮的地位。

「這麝香是姙婦絕不能接觸的,這個臣妾時刻放在心上,臣妾不知這宴席上的香料竟是麝香…」

抿了抿唇,季映雪輕撩裙擺跪了下去,抬頭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下巴微抬,眼中藏着倔強和委屈,聲音是一貫的輕柔,又帶着往日不曾有過的些微沙啞:「臣妾有罪。不論如何,方才人小產,皇室血脈受損,臣妾身為掌管六宮之人,身負監管,照顧六宮嬪妃之責。縱然此事非臣妾所為,卻是臣妾的疏忽所致,臣妾愧對皇上信任,不敢辯駁,還請皇上降罪於臣妾。」

季映雪蓄在眼中的淚終於落了下來。梨花蕊白含春露,恰似謫仙眼中情,這淚掉得美極。

夜色薄涼如水,星子微沉,圓月亦不曾從雲翳的遮蔽中出來,模模糊糊,朦朦朧朧。

像迴廊盡頭處,靜候的佳人。

寒風跌跌撞撞的闖過長廊,繚亂了衣裳。

挑在枝頭的燈籠,燈油將盡,燭火微細,昏黃的光將身影映的修長。

「昭陽王,請留步。」

「不知靜妃娘娘在此有何吩咐?」

「能不能請昭陽王爺高抬貴手,放她一條生路?」

「靜妃娘娘慎言。」冷淡低沉聲音中夾雜着一絲不屑,如寒煙罩水,清冷的盡處是無情。

方貝貝看着男子在夜色下有些模糊的面容,勾畫着記憶中的清冷眸色,聲音染上了一絲輕愁:「晟睿,我求你,念在當年的情分上,放她一條生路。」

「當年?呵…當年有誰放過了她呢?」涼薄夜色中,薄唇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方貝貝,去祈求你的佛祖吧!這樣或許還有些可能。」

男子抽身離去,只有彷彿凝結了冰霜的背影留在方貝貝的眼中。

微闔雙眼,理了理心頭的思緒,他還是曾經的樣子,不曾變過。

自嘲的輕笑中含着惆悵,天上的星子又暗沉了幾分。

「太子殿下,更深露重,暗處與明處也無界線,不妨出來一敘吧。」女子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空靈。

冬風蕭寒,向月而站的白衣女子背影單薄,裙裾輕盈,隨風而動,又似帶着紅塵之外的超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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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不好啦,太子要娶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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