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洛家女

第五十二章 洛家女

「那些酸腐儒生竟然拿小姐同帝京月上妖那伎子相比,實在是可恨可氣。」

「瀟瀟,當年回玥樓上,梵音姬一曲名動天下,便是東盛、堯圖兩國的使臣也驚為天人。」

說話的女子,坐於琴前,略施薄粉,垂斂眸子,長睫如蝶翅,膚色如美玉。一水碧水秋羅裙,詩情畫意全繪在衣袖間,凡見者無不喟嘆,好一幅古意美人圖。

那被喚為瀟瀟的婢女撐著下巴,看窗欞外的幽蘭隨風舒展身姿,喃喃道:「那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

琴前跪坐的女子正是洛奎之女,洛汀。

「瀟瀟,你去別驚閣里瞧瞧,看……他可有過來?」撫琴女子調了幾個音,終於還是按捺不住開口。

「是,我這就去看看我們姑爺可來了?」

那叫瀟瀟的丫頭打趣,密密的劉海兒遮掩下,眸子很是靈動,不愧是洛汀的貼身婢女,連神姿氣質都與之極為相似,比一般閨閣中的小姐還要氣質上佳。

洛汀看瀟瀟出去的身影,無奈地搖搖頭,忽的想起來,她與那人的海誓山盟,面對這些即將到來的險阻,更是困難重重。

洛家和鵠城景家不同,洛奎知道商賈低賤,他的兒子是要繼承家業的,女兒才是家業更上一層樓的基石,所以對於這個女兒的教育,極其注重。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攀龍附鳳,讓洛家有所倚靠。

很快,婢女瀟瀟帶回了消息,那人已經成功入了別驚閣,想約小姐於洛園中一見。

洛家的園子不同於景家的院落分明,以小樓軒榭,移步換景,樓台景明,交相輝映。

那男子負手立在園中池畔,白衣飄飄,腰間纏了幾個綉線荷包。粉面風流,一副賞花賞景之態,眼神里卻左顧右盼,生怕有人經過發現似的。

以美人圖為題作詩,時間是兩個時辰,對於早有準備的肖亦辰來說,早已是胸有成竹,只需要在戌時之前完成便是。

直到聽到身後的腳步輕輕過來,那男子才轉身回頭。

「汀兒」,男子的呼喚很是深情。

「亦辰」,女子的回應更加深情。

「汀兒」,男子眸中漾著愛慕之意。

「亦辰」,女子更是情難自已。

正當躲在假山疊石后的南陌與沈易笙以為,這場面將無限重複時,他們雙雙又不開口了。

只雙雙看進對方眼裡,便有千種心事,也融化於這神色交流中。

那白衣男子動容地將女子攬入懷中,「你今日好美。」

洛汀將頭倚靠在男子的胸膛,幽幽道:「以色事人,焉能長久?」

南陌佩服這洛汀想的甚是長遠,連以後的相處的日子都想好了。她爹都要將她賣了,她還能與這男子在這裡互訴衷腸。

沈易笙更是打擊人,搖頭晃腦,「兩情相悅,何不私奔為上?」

真的是兩情相悅嗎?南陌嘆了口氣,女子耽於感情,不願讓男子苦等,赴約而來。

如果洛汀的這情郎,顧忌她的名聲,就不該在人家家裡不管不顧的和洛汀私會。

前頭才子們為攜美而歸爭得頭破血流,文思才涌。後頭這兩人,卻在這裡旁若無人地私定終身。

要真是被人撞破了,旁的人只會說這肖亦辰風流倜儻,連洛家小姐都芳心暗許。

卻會罵這洛小姐,不知羞恥,在自家園中與男子私會。

要是他真敢帶著洛汀私奔,她才會贊那什麼亦辰一句「真漢子」。

話說,南陌轉頭看著興緻勃勃的沈易笙,「我們蹲在這兒聽牆角真的好嗎?」

沈易笙努嘴,「不是丫頭你說的嗎?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那邊,洛汀欲拒還迎,推開了肖亦辰,卻拿走了他腰間的荷包。

面色嬌羞不已,「這等綉色,配不得肖郎,汀兒為你重做一個。」

「你看看人家,看看你……」沈易笙意有所指,難得的面露嫌棄,女子的溫柔似水,在她這裡全無半分。

「我明白了……」南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沈易笙自覺自己教導有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美滋滋道:「演示一下,才能看其成效。」

南陌點頭,深以為然。她用力掰過沈易笙的脖子,倚靠在自己肩上,拍拍沈易笙白皙的臉龐,大義凜然道:「哭吧,沒事。」

沈易笙面上一黑,愈發不善。

南陌訕訕道:「你看那肖亦辰的,長的也就是普通樣貌,論起容貌才情來,還是你沈易笙最是好看,那洛汀美人兒是不知行情,沒見過你這等風姿卓然,才會被那風流子給迷住,若是你沈易笙出馬,那洛大美人定然頃刻移情別戀。」

「真的?」沈易笙被這一桶馬屁拍的順暢,連帶著剛才那般氣結也下去了不少。

「真的,畢竟扯謊是需要提前打草稿的。」南陌說的無比認真,末了在心裡補了一句,打草稿的那是一般人,她說起謊向來是隨口拈來。

南陌拍了拍沈易笙,示意兩人離開。結果這時候,遠處真有一群家丁走來。

不同於普通家僕光明正大行走在洛家的宅院,這些人明顯神色更加鬼祟,小心翼翼,彷彿為了不發出更大的響聲。

南陌想到剛才的猜想,將懷疑的目光放在正要演繹著情深款款的肖亦辰身上。

幸好,洛汀這時候自覺不妥,雖心中也想與她的肖郎多待一會兒,可畢竟得顧忌女子的閨譽,就向肖亦辰告別。

豈料,平日善解人意的肖亦辰此刻卻不依她,「那些才子們都別驚閣里想詩作,我來此陪你,你卻恨不能即刻遠離我,這是為何?」

洛汀垂眸,她張了張口,無從解釋。總不能實話實說,怕被人瞧見。

肖郎是何等抱負,如果她說了真話,只會讓他覺得自己看不起他的身份,懷疑他的志向。才會如此不願將他們的情意昭告眾人。

南陌只看了一眼猶疑不定的洛汀,就嘆了口氣,「這個傻姑娘唉。」

那些家丁一看就是有備而來,就算他們沒做什麼逾矩的事兒,只要兩個人往這兒一站,此後還不知會傳出些什麼話來。

現在,還不知道這事和這個肖亦辰有沒有關係,畢竟,這種私會的事兒傳出去,洛奎多半會顧忌女兒家的名聲,為洛汀遮醜,也會將其許配給肖亦辰,這什麼都不用做,也不需要在別驚閣里拼死拼活就能白得了這麼大一個便宜,何樂而不為?

南陌拾了個石子遞給沈易笙,示意他去做這提醒警示洛汀的好人。

沈易笙接了石子,不知是出於何種心態,直砸肖亦辰的腦門,還不忘高喝一聲,「吃小爺一記。」

南陌對他高調的姿態極其無語,快速拉了人就跑。

洛汀與肖亦辰俱是大驚,這兒怎麼會有人?

洛汀心中恐懼,那方才的情景是不是都被別人瞧了去?萬一傳到父親口中……

她將隨身攜帶的香帕塞給肖亦辰,示意他處理一下額頭上的傷口,便急急跑開。

肖亦辰阻止不了下定決心的洛汀,看著跑掉的倩影,又往假山後瞧了瞧,神色抑鬱。

敢壞他好事?

那一群家丁走來,為首的四下看看,面有異色,與肖亦辰交換了眼神,又匆匆帶著人走了。

晚間,所有作完詩題的人,都被洛家主設宴相邀,如此一個籠絡文人的機會,洛奎怎能不珍惜?

更有人席間就開始惦記洛奎愛女的風采,推杯換盞,言語試探洛家主的意思。

而這廂,別驚閣里,幾位江南的大儒,卻連飯都不肯吃,這蘭芝會對於洛奎,是攏聚人才的幌子,可對於他們來說,卻是欣賞才子們佳作的大好機會。

忙至星夜,最後這些大儒們定下了前十甲。

其中一首《別驚鴻》是為一個叫作南墨的後起之秀所作。

這位公子描摹美人圖,別具特色,「脂容微搖濃淺薄,暮色貪看星堪移,重梳翎羽輕枝倚,余容將盛夜將離。」

「妙啊,全詩無一描摹美人具體形態,只談鳥梳羽,花盛容,著墨於星移夜離之景。」

前閣老陳江不由大樂。

他們這些儒人,本不滿洛奎的做法,將自家女兒作為蘭芝會的噱頭,第一場比試還以此為題。那將那些以家國為重,夙興夜寐的學子們置以何地?

沒想到,他們私以為庸俗之極的題頭,卻能拋磚引玉,得來此等佳作?

「試想,能一夜沉浸在如此雅緻之事,這賞花的美人是擁有何等高雅的意趣?」

眾人附和,「能作出這等詩作的人也必定志趣高雅。」

南陌後來得知自己獲選頭甲的理由為此,不由為之震驚。

抱著被凍感冒的風險,大半夜不睡覺看了一晚上的花,在這些人眼裡便是高雅。那這高雅,南陌寧可讓給別人。

好吃好喝,就是她的高雅。

第二場比試,是在別驚閣的二樓,於次日舉行。

比樂理,不拘於形式,只要足以打動人便是。

別驚閣的二樓早已連夜布置,周遭以綠植,加以瓊花點綴,隔開場內外。

本來,那些大儒們是準備比一場時事論策,可後來仔細討論才覺不妥。畢竟大晟王朝,上有天子昭昭,下有肱骨之臣,他們這些人來論政事,立容易引起殺身之禍。

此為越俎代庖,若有不軌者將此間上報,恐怕今日的蘭芝會,就會是明日的奈何橋。

故而,只論風月,也算全了歷屆蘭芝會的雅趣。

一些人恨不能扭斷脖子關注,與此同時,洛家「聚寶堂」內卻是爭執不斷。

聚寶堂是早些年的牌子,洛家以此名號起家,是以後來,洛奎將此作為他所在居所的名號。

洛奎恨鐵不成鋼看著跪在下方的女兒,印堂隱隱發黑,已是怒極。

「我是洛汀,我是您的女兒,您說愛我,卻連我的幸福也要奪去?」一絲絲水汽溢出眼眶,洛汀紅著眼睛看向一派威嚴的洛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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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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