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擾

三十四、擾

筠華回到瀾娰居,心中頗不寧靜,她原本以為,自己之所以能夠坐上湛王妃的位置不過是因為蘇黎克己奉公,只是忠於君主,故而可以用來牽制狼子野心的安氏,可是自回了王府之後,墨昶的種種表現卻不是如此。

他說,他會護著她……

筠華不知道墨昶說出的話,幾句的真心,幾句是算計。

卉秋與習珍發現,筠華這幾日總是喜歡發獃,有時是看書時,有時是梳洗時,有時是寫字時,她們見著雖是奇怪,但卻是不敢出聲。

筠華自個兒也只是覺著心緒不寧,墨昶的面孔動不動就是出現在了自己的腦海里,不論手上在做些什麼,都是做不下去,總會停了下來。

筠華覺著如此下去卻也不是個辦法,索性告知了墨昶一聲,只道自己許久不見著甘棠,想回去看看,墨昶不思其他,允了。

筠華回了蘇府,蘇黎也是高興,倒是一時間沒有發現筠華的異樣,但是裴翊不同,敏銳地捕捉到了筠華的異樣。

「這幾日,你心中頗不寧靜,為了什麼?」裴翊直截了當的問著筠華。

筠華低了低頭,隨後又是避開裴翊的視線,望著一旁的荷塘,早已是碧葉連天,幾株粉嫩的花苞挺立其中,微熱的風拂過,捲起一陣碧色漣漪。

「他……我摸不透他……」筠華看著滿塘的碧色惆悵著嘆道。

裴翊看著面色不大好看的筠華,問道:「是因為,你對他起了心思?」筠華回頭不解地望著裴翊,聽他解釋道,「若你是不在意地,那麼他的什麼事兒都是與你無關,就像去年這時候,皇上賜婚,接旨時,你不在意,後來他向皇上要了同一天迎安凝進府的旨意,將軍在意你,當日便是勃然大怒,可是你知道了也是不在意,可是現在卻是因為他的言語,行為,困擾至此,你不能否認他對她還是如之前那般。」

筠華無言反駁,心中卻是依舊不解,喃喃道:「看我不知那是何時的事情……」

裴翊微笑道:「情,從未有人知道是何時起的,只是知道一起來便是一往情深,不知何止。可是如今你為了想明白這事兒,直接是回了蘇府,你還能否認?」

「可他說了,湛王妃的名頭給我,不過是因為阿爹……他心中……是有人的……」筠華的話語間是自己從未意識到的失落。

「那便是當他心中有他人,但是他與你湛王妃的名銜,王府內一切以你為尊,從未虧待你半分,你做什麼也從沒拘著你,他也不認為自己的王妃總喜於廚房中做些吃食是何登不得檯面的事兒。他能如此,已是不錯,且他也從未覺著你佔了湛王妃的位置委屈了自己的心上人,他可有提起過她?」裴翊最終還是問出了筠華最是不想面對的問題。

筠華搖了搖頭,努力回想這自己與墨昶為數不多的對話,只是找不出墨昶對於自己那心尖上的人的任何消息,倒是……

「阿翊,你知道嗎,他曾對我發過脾氣……」筠華唇邊的笑極是難看,不顧裴翊的驚訝,繼續嘲諷著道,「原因是,懷疑你我的關係,懷疑你我有染……」

裴翊一愣,他是第一回知道還有這檔子事兒的發生,一瞬間也是說不出話來,但是隨即想到了什麼,輕笑出聲,道:「阿姒,你說會不會他是……吃味了?」

筠華看著裴翊雲淡風輕的笑意,亦是找不出言語來回話,似乎是所有與墨昶相處的畫面席捲而來,令筠華有些喘不過氣來。

「阿姒,除夕那晚的事兒傳到將軍耳中之時,我也是在場的,過後將軍雖是將你帶回了蘇府,但是還是氣不過,我怕將軍直率的性子會出了事,便是代替將軍去了王府,但是我見到的畫面是寒君齋中湛王酩酊大醉的場景,他親口與我說,是他失算,傷到了你,不只是為了迷惑安氏砸向你的那個茶盞,他說那晚回府之後那般,先是著了風寒,再是失望,他看著難受至極……」

筠華依舊是愣愣地聽著裴翊說話,聽著他口中的墨昶。

裴翊嘆了口氣,道:「阿姒,有些事兒或許並非你想的那般……」

「阿翊!」筠華卻是打斷了裴翊接下去的話,「別再說了……」

裴翊不再言語,看著筠華漸漸遠行,自己亦是嘆了一口氣。

筠華回了自己的院子,盛夏已至,頗有些燥熱,筠華手中的書卷停留在此頁已是許久,筠華的目光放在面前的茶盞中,看著碧色的茶湯中的茶葉忽上忽下,最後停留在了一處地方不再上下。

甘棠與習珍進來,又是見著筠華如此的面貌,相視一眼,無奈的笑了笑。

「王妃……」習珍在一旁輕聲喚著筠華。

筠華卻是一驚,就這麼定定地瞧著習珍與甘棠,良久才是問道:「何事?」

「湛王來了。」

筠華聞言不知道做什麼反應,愣愣地看著回話的習珍。

「王妃若是不想見,奴婢去回了話,王爺不會為難的。」習珍見著筠華沒有反應以為她是不想見墨昶卻不知如何回絕。

筠華卻是搖了搖頭道:「他在哪兒?」

「在明軒堂,正和老爺說話。」

筠華點了點頭,最後還是問出了口道:「你們覺著,我們在王府的日子如何?」

甘棠與習珍對視一眼,不知筠華為何如此問著,但是回頭瞧見筠華執拗的目光,知道這是非答不可的。

「除卻瑤光閣那邊,王爺……王爺雖是不常來,但是我們在王府沒有人為難,我去廚房去的多些,只知道那邊的人不論王妃要什麼都是準備齊全,有時即便要候些時辰,但是也是不久的。」甘棠小心翼翼的說完,看著筠華卻是並沒有神色變化,心中也是忐忑。

筠華又是看向了習珍,習珍也是不得不回答道:「王妃應也是感覺得到的,除了王爺不常來之外,王妃何嘗不是順風順水的,吃穿用度有時可能比不上瑤光閣,但是一切也是選了精的送過來。」

筠華勾了勾唇角,裡頭有著太多複雜的情感,亦如她對墨昶……

筠華揮了揮手,習珍與甘棠無奈退下。

筠華放下了書卷,起身出了屋,漫無目的地走著,再抬頭時卻是見著墨昶迎面而來,周遭沒有其他的路,只能是如此遇上,無法避開。

筠華只得是迎上去,行了禮。

再起身時,便是撞進墨昶清澈的眸子里。

「瘦了……」墨昶喃喃地吐出兩字,不知是否是筠華的錯覺,她覺著墨昶話中帶著一絲心疼在。

筠華牽強笑了笑,道:「許是近幾日天氣熱起來,沒得胃口……」

墨昶只是一笑,也不揭穿筠華如此蹩腳的借口,只是道:「走走嗎?」

筠華點了點頭,本是想默默跟在墨昶後頭,但是墨昶卻是放慢著步子,筠華不得不與墨昶一道並肩走著。

「阿爹不善於園林一類的,這院子倒是叫王爺笑話了。」

墨昶莞爾:「將軍的心思自然是在沙場,這樣才是好將軍,沒有什的笑話一說。」

一時間,筠華也是無言,兩人便是這麼默默地走著。

「阿瀚與薛姑娘的婚期定了,在九月十八。」墨昶不知怎的便是提起蕭瀚與薛瑾的事兒來,叫筠華微微一愣,隨即只是點了點頭。

「阿姒……」墨昶喚著,冷不防地便是轉身到筠華面前,叫筠華差點撞進了墨昶懷中。

筠華有些驚慌地看著墨昶,只聽著他道:「何時回家?」

他說,回家……

筠華被墨昶口中說出來的兩個字驚得說不出話來,同時亦是難受,她只怕,從未將那個地方當成過家……

清風掠過,引起筠華的青絲拂過面龐,墨昶出手將它重新別回耳後,動作輕柔,似是做過千百遍那般嫻熟。

筠華頗為不自然,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道:「明日……」

墨昶會心一笑,道:「好,明日我接你回家。」

墨昶本是要離開,但是筠華卻是叫住了墨昶,道:「安氏……如何了……」

對方倒是一愣,隨後笑道:「不必擔心,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動作,那日你派習珍跟了去,將那明月帶過來,安氏明顯沒有動作,只怕是脫不了干係,但也是投鼠忌器不敢有動作。」

筠華點了點頭,見著墨昶的大掌覆上自己的面龐,輕柔的摩挲著,忘記了該有的反應。

「一切有我。」

溫熱的觸感如同對方的話語一般,即便是在盛夏,卻是叫人覺著無比舒心。

筠華不知自己是怎麼送走墨昶的,亦是不知自己又是如何回了院子,唯一尚有感覺的,只怕是自己那邊溫熱的面龐。

筠華不知自己這番江南之人特有的風月柔情是何時開始有的,原本在大漠時的豪爽似乎總在有意無意之間被生生的抑制住,只怕現如今剩下的便只有廚藝了罷……

微風乍起,帶著絲絲荷花的清香,捲入人的心脾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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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窗月孤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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