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十三章 何時來的

第一百零六十三章 何時來的

?顧黎的動作很快。

他帶著一幫子兄弟,瞞著章九晟和雲生,當夜就潛進了宮裡。

彼時,李泓之還靠在椅子上打著盹。

他來的時候,常玉正在給阿叡擦身。

這麼多年如履薄冰,倒是讓常玉練出了一對好耳力,窗戶一開一合,屋子裡的空氣陡然間冷了些許。

「什麼人?」常玉冷聲喝道。

「是我。」顧黎從黑暗之中走出來,身後跟著數十個梅侍的兄弟。

常玉蹙了蹙眉:「可有人發現?」

「我們做事,你盡可放心,阿叡如何了?」顧黎走上前來。

「蔡御醫給的方子,倒是先將阿叡體內的毒控制下來了,也沒怎麼發作過,只是看著還是讓人害怕。」常玉說著,手上的動作也一直沒停。

顧黎將常玉手中的毛巾拿過,說道:「我來吧。」

常玉愣了愣,便將床邊的位置讓了出來。

聽到裡屋有動靜,李泓之便醒了過來,等他走近了才知道是顧黎來了。

「何時來的?」

顧黎猛地扭頭,就準備扔下毛巾先給李泓之行禮,李泓之抬了抬手,說道:「非常時期,就免了這些東西吧。」

「回聖上,剛來。」

「你把人都帶來了啊,那丫頭那邊呢?」

「他們很安全,請聖上放心。」

李泓之點了點頭:「既然你來了,那事情應該都清楚了吧?」

「清楚了,屬下在來之前,就已經安排了一部分兄弟去做事了,如今阿叡這樣,不太適合待在宮裡,屬下想把他帶出去,至於他體內的毒,屬下有辦法。」

顧黎的話,李泓之深信不疑。

他讓常玉將阿叡的衣服都穿好,將屋子裡有關於阿叡的氣息全部都抹除,不出意外的話,吳相或者太后,很快就會來御書房了。

顧黎留下了那數十個兄弟在宮裡,全權聽從皇帝的命令行事,他自己則帶著阿叡連夜出了宮。

顧黎的到來,於李泓之而言,是一劑定心散。

「他回來了,可真好。」李泓之坐在椅子上,喃喃著。

顧黎帶回來的那數十個兄弟,全都跟著常玉,挨個兒替換到了宮裡的各個地方。

就好像一場春風吹入了宮中,悄無聲息地撒下了一些種子,沒有人知道會在什麼時候突然發芽,當恰好的機會到了,他們便會一涌而出。

御書房裡,里裡外外,都被清理了個乾淨。

常玉還是沒有查出來究竟是誰給阿叡動了手腳,但現在也已經不需要再查了。

這一夜,睡了個好覺的,恐怕就只有雲生和章九晟了。

晨起,風從被打開了的門外面一路灌進了屋裡,裹挾著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凍得屋裡的人打了個哆嗦,趕忙將衣架上的外套披在身上。

章九晟驚呼一聲:「誒呀!下雪了!」

雲生小跑幾步到了門口,兩人並肩站著,外面一片銀裝,屋頂上、稻草垛子上、地里、院子里,白茫茫的一大片,將那些骯髒都覆蓋在了底下,等到來年春天的時候,那些污垢便就順著雪水滲透到地底下,再也不會出來了。

「還真下雪了!」雲生也驚嘆道。

她才剛起床,長發散亂在兩肩,身上潦草披著外衣,本是抵擋不了多少寒冷的,可因為驚訝下了雪,所有的注意力就都在雪上了,絲毫不覺得冷,直到章九晟關了房門。

「我還沒看夠呢,關門做什麼?」雲生說著就要伸手去開門。

章九晟說道:「先穿好衣服,一會兒想看多久都行。若是生了病,過幾日的壽宴你要怎麼參加?」

一語驚醒夢中人,雲生嘿嘿一笑,轉身便掀了帘子進了裡屋。

雲生穿衣服的時間,章九晟已經去廚房端了熱水回來,卻見這大院里少了不少人,空蕩蕩的,極為冷清。

「怎麼人呢?昨天我起的時候,那幫子兄弟可都起來了,今天怎麼一個也沒見著?」章九晟端著熱水,敲響了顧黎的房門。

恰巧,顧黎正在屋裡給昏睡的阿叡擦身。

開門的一瞬間,章九晟就聞到了一股淺淺的藥味,以及屋子裡極為悶熱的空氣,他微微一蹙眉,問道:「這麼熱,你受傷了?」

驚訝於章九晟的敏銳,顧黎說道:「不是我。」

「那有兄弟受傷了?」章九晟往屋裡瞅了一眼,便看到裡屋的床上,被子微微隆起,顯然是睡著一個人的。

他自顧自推開顧黎,將手中的熱水放在桌子上,一眼便看到了面色慘白的阿叡。

「他這是怎麼了?」

「去了一趟宮裡,中毒了。」

「解藥呢?」

「不知道,連是誰給他下的毒都不知道,只能暫時用蔡御醫給的法子,壓制著。」

章九晟掀開被子,阿叡整個光裸的身子就暴露了出來,年輕男子的身體健碩黝黑,還有多年習武留下的傷疤,一條一條,深深淺淺,縱橫交錯,他也不過雙十的年紀。

毒素在阿叡體內遊走,章九晟甚至能看到有一條紫黑色的線在他的皮膚下面緩慢遊動,汗水滲出來,胸膛急促地起伏著。

他很痛苦。

章九晟伸手在阿叡胸前輕輕按壓著,又在他小腹上繼續按壓,緊跟著又是他的雙臂,每按壓過的那一處皮膚,都會下陷下去,然後出現一個很久都不能消退的紅痕。

「我知道這是什麼毒。」章九晟脫口而出。

他咽了咽口水,從小的時候,章齊燁就喜歡給他毒各種醫書,因為他不愛聽那些枯燥的藥材解說,所以章齊燁特別給每個藥材或者每種他從別處看來的毒,都加工成了故事說給他聽。

雖然章齊燁並不指望章九晟能繼承百世堂,但知道這些東西,總歸是有好處的。

「我大哥給我講過,這種毒其實本不是宮裡的毒,應當是一種山裡的毒,後來被有心人利用,才輾轉進了宮。」章九晟在阿叡的皮膚上繼續按壓了幾下,那些紅痕幾乎遍布阿叡的身體,他指著問顧黎:「你看,像不像傳染病?」

顧黎湊過去,微微蹙眉。

「這種毒一般沒有那麼快致人死地,阿叡就算要死,怎麼也得過個大半年,被這毒折磨得油盡燈枯才會死。你說的那個蔡御醫,肯定也認得這個毒。」

「那為什麼他不給阿叡解毒?難不成他才是……」

還沒等顧黎說完,章九晟就擺著手說道:「不不,我覺得這個蔡御醫可能是沒把握段時間內就治好他,因為我大哥說,這個毒沒那麼快致命,但要解決起來也是挺麻煩的,尤其是制解藥需要的藥材,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弄到的。」

顧黎忽然沉默下來。

章九晟咬了咬手指,將被子給阿叡蓋好,說道:「這樣吧,如果你的人手夠,差一個人將阿叡送回樊縣,我哥一定能治好他。他見過這個毒,他有辦法。」

剛說完,章九晟就反應過來,後退一步,上下打量了一下顧黎,眯著眼睛問道:「你昨天晚上進宮了,你的那些兄弟別都被你留在宮裡了吧?」

顧黎果不其然地點了頭。

這下子,阿叡是不太可能離開京城的了。

章九晟眨了眨眼,立刻說道:「那就讓我哥來一趟京城,我這就寫信去。」

「你寫信,讓誰送?」顧黎問。

章九晟走了沒幾步的路,轉過頭來怒問道:「你連只信鴿都沒有嗎?!」

顧黎眨了眨眼,好半晌才道:「有。」

章九晟極為嫌棄地瞥了他一眼,端起熱水就往外走,顧黎在後面喊道:「你和雲生收拾收拾,我們明日便進宮面聖。」

章九晟的腳步停了停,說道:「知道了。」

這一天,到底還是來了。

雖然他和雲生等了很久,可當這一天突然到來的時候,章九晟打心底里感到害怕,不是害怕那座皇城,也不是害怕那住在皇城裡的人,而是害怕別的,害怕雲生就此會離開他,雖然那也是遲早的事情。

可是,人也總該有點希望,不是嗎?

回到雲生的屋子,看到雲生趴在窗台上,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外面的雪,雪花落到手掌心裡,頃刻間就化作了一小團水,可雲生就是樂此不疲。

「先過來洗面吧。」章九晟將那些心事重新壓回了心底,喚道。

雲生扭過頭,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好。」

趁著雲生洗面的時候,章九晟坐在一邊,說道:「收拾東西,明日就跟著顧黎進宮了。」

雲生的動作頓了頓,隨後拿起一邊的毛巾,擦了擦臉。

她只感覺這一切都來之不易,長嘆了一口氣,說道:「終於等到了。」

話音落下,屋外的風便狂亂了起來,雪花被吹得四散飄零,一片一片砸在屋頂上,可之於章九晟,就好像一顆一顆冰粒子砸在他心頭上,不多一會兒,就血肉模糊了。

這一天,每個人的心情都不一樣。

章九晟的心酸的,害怕的;雲生是期待的,興奮的;顧黎是緊張的,擔憂的;還有李泓之……

他們手裡攥著命,別人的命,自己的命,走在那條長長的彷彿看不到盡頭的甬道里的時候,章九晟的手一直藏在袖子里,指甲幾乎刺破手掌的疼痛告訴他,他沒有在做夢。

想當初,他還說過若是哪一日見到了李泓之,還要跟他結拜的。

如今,怎麼那麼不想見到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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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嫿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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