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討回身份
突然長凳之上的人動了一下,聲音有些喑啞,但氣息尚存,此刻她背上的血痕還在往外冒著鮮血,渾身上下除了一張臉沒什麼傷口外,幾乎看不到一絲好地兒。
在場眾人皆是一愣,紛紛驚訝地轉過頭來望著她。
挨過二十虎頭鞭,她,竟然還活著?!
只見,長凳之上的人微微側動身子,自己用手掌支撐著慢慢爬了起來。
她嘴角還掛著血跡,突然彎眸一笑,「祖母方才答應過,若是我受過這二十鞭,便還我嫡女身份,可還算數?」
洛亭安剛被人扶著往院子外走,聽到聲音,立馬頓下腳步。
「你把我們相府的人當什麼,說過的話,自然算數。」洛亭安首先發聲,依舊冷冷的一副樣子,但這樣一句話,讓卓老夫人都無從應對。
親手施了刑,現在又在這裡裝好人,他是不願意違背自己母親的意願,成了一個孝子,但他從未想過,在他手下的人是他自己的親生女兒。
洛亭安從始至終都在讓她認錯,卻從未真正出面護過她。
幸好今日是她,要是真的洛白蘇,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她今日沒死還好,要是死了,就是冤魂也不會原諒他,這樣的父親,不要也罷!
林杳冷冷掃過去一眼,隨即撇開眼不願意再去看他。
卓老夫人亦是心驚,就像親眼見著一個死人復活了一樣。
從她嫁進洛府見到虎頭鞭的第一眼開始,就從來沒有見過能在虎頭鞭下活下來的人,而且還是二十鞭,可以說,她從最初便是打定了主意要除掉洛白蘇的,結果竟然見到了這麼奇迹的一幕。
這打也打了,罰也罰了,氣也消了。
好歹是活了幾十年的人,面上依舊保持著老太君的莊嚴,她抬起眸望去,見林杳正目光定定地望著自己。
卓老夫人面上有些掛不住,之前確實是她親口答應,受過責罰便還她身份,現在她已經做到了,說過的話又豈有不答應之理。
但轉念一思,就是還她一個嫡女的身份又如何,有自己這個老太君在,她一個小女娃,還能翻了天不成。
更何況,能不能活下來還是未知數,那鹽水沾染傷口,就是小傷也得要了半條命,別說是她今日這要命的傷了。
「自然算數。」
卓老夫人好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揚起頭,一臉高傲。
「我們走。」隨後,一群丫鬟嬤嬤,才跟著卓老夫人一起離開了洛清婉的院子。臨走之時,還硬將洛亭安一起扶走了。
「你……你竟然……」最驚訝害怕的莫過於江氏和洛清婉,這樣都沒死,她是惡魔嗎?
要是被她在老夫人那裡認可了身份,以後豈不是要處處受制於她?
按照規矩,嫡女的身份,僅此於當家人,也就是說,除了洛亭安和卓老夫人,便是她最大。
「母親……母親……這可如何是好。」洛清婉已經快哭出來了,眼見卓老夫人遠去,這才敢伸出手朝江氏喊道。
一旁,洛芙嵐和曲氏總算顧忌著林杳一些,跑過去慢慢地將她扶起來。
「三姐姐……」洛芙嵐輕輕喚了她一聲,眼眶中掛著淚花兒,她伸手拂過林杳肩上的一片衣服,她身上的血一汩接著一汩,還在往下掉,「這得多疼啊。」
隨即轉過頭,又撲倒在曲氏懷中。
「蘇兒,真是苦了你了,都是姨娘沒用,救不了你,你要怪姨娘,也是應該的。」
曲氏低頭小心地用手帕拭淚,眉頭皺著,但話語之間的歉意,倒讓林杳為之動容。
「今日這罰是我自己領的,不怪姨娘。」林杳有氣無力地說著,臉色煞白,風一吹,險些又要倒下去。
曲氏首先反應過來,連忙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來給林杳披上,「來人,快,快送三小姐回屋。」
看著林杳三人遠去的身影,江氏臉都綠了,氣得狠狠一掌拍在門檐上,「哭什麼哭,有本事,就去要了她的命,我就不信了,一個小雜種,本夫人還弄不死她。」
江氏的眸光漸漸凝重,指甲陷進掌心,血珠往外冒,卻猶不及心中的氣憤來得洶湧。
……
與此同時,三王府中還是一片冷清。
醜醜一大早將買集來的藥材送到蕭承越出,沒曾想蕭承越竟然不在府中。
孔凌風拉著她吃了大半日的糕點,還邊吃邊做,可樂壞了醜醜這丫頭。
約莫等到下半日,蕭承越才從宮中回來,但滿臉煞氣,也不知是被誰得罪了。
醜醜在殿外站了許久,才見到蕭承越,因著出門時林杳特意叮囑過,送藥材是其次,有一副藥單,必須親手交到蕭承越手中。
這邊,醜醜剛將藥單交給蕭承越,便見孔凌風急急火火地從殿外跑來。
「主子,不好了,林姑娘出事了。」
孔凌風一直喚林杳為林姑娘,即使蕭承越提醒過多次,他也依舊沒改過來。
自上次林杳在三王府中診治禽流感病人時,隨口說了句,還是林姑娘順耳,從那以後,蕭承越也不糾正了,就隨他這樣叫著。
聞聲,蕭承越握住藥單的手一抖,隨即恢復正常,臉色淡淡地,「什麼事?」
「洛府那邊有人來報,卓老太君回府,得知二小姐被責罰是因為林姑娘,要以罰抵罰,下令請出了虎頭鞭。」
正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在天虞,幾乎稍有權勢的家族,家裡都有一樣鎮家罰寶,專門為懲治觸犯家規之人。
而洛府的鎮家罰寶,正是虎頭鞭,蕭承越是知道的。
「她那樣精明的人,自然知道解困,不必擔心。」蕭承越依舊面無表情地繼續看著藥單。
林杳的手段,他親眼見過,一個敢上戰場的人,只要她不願意,洛府那些人,根本奈何不了她。
他冷冷地說完,正欲拿著藥單再次回殿。
「主子,這次是林姑娘自己主動領了罰,二十虎頭鞭已下,只怕就快沒命了,您還是快去看看吧,說不定能見上她最後一面。」
孔凌風說得毫不誇張,虎頭鞭那玩意兒,不動還好,動了就是要人命的。
他此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只差衝過去拉著蕭承越直接上洛府。
蕭承越平時是最在乎林姑娘的,此刻怎麼無動於衷了?難道他一直感覺錯了?
「你說什麼?!」蕭承越皺起眉,握著藥單的手也緊了幾分。
「主子,快去吧……再晚些……」
再晚些……就再也見不到了……
蕭承越看著他,人還愣在原地,然而雙眼卻充血似的瞬間發紅,額間青筋暴起,手指微抖,一張藥單直接成了粉末。
他喉頭動了動,猛地反應過來,一把推開孔凌風,速度極快地跑到門外,直接飛身上馬,一個策騰直往丞相府的方向而去。
孔凌風立馬跟上,走了幾步覺得哪裡沒對,一回過頭,卻見醜醜一個人還站在門口傻愣著。
「林姑娘?」醜醜久久沒有回過神來,她怎麼聽著林姑娘這麼耳熟呢?好像之前聽孔凌風說起過。
「林姑娘就是你家小姐。」
「小姐……?!」醜醜驚呼一聲便要衝上前去,不料太過著急被衣裙絆住了腳,直接摔在了地上。
「小姐……我要去找我家小姐……」醜醜哭喊著,心裡恨不得直接飛到林杳身邊,都怪她,如果她在身邊,就可以替小姐受罰,她死不要緊,可是小姐不能死啊。
孔凌風無奈,心裡卻是很感動,走過去,伸手俯身,直接一個公主抱將醜醜抱起來,直往洛府而去……
林杳被送回自己院子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沉下來,冬日裡,尤其是下雪的冬日裡,夜幕隆冬恰是最寒冷的時際。
曲氏和洛芙嵐將她送回來,見也沒個下人,便將屋子裡的暖爐升起來,給林杳清洗好傷口上完葯,眼看著她沉沉睡去,這才放心地離開。
蕭承越來時,沒有驚動洛府的任何一個人,在醜醜的帶領下,直接從後院進了林杳的院子。
溫黃色的燭火和炭盆,將整個房間照得暖融融的,蕭承越走過,只見她靜靜地趴在床上,正如孔凌風所說,背部的累累傷痕深可見骨,光是看一眼都覺得疼,別說真的挨在身上了。
「小姐!」醜醜哭著跑到床前,輕手撫過她身上的傷痕,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小姐,都是醜醜不好,醜醜沒有保護好你。」
林杳抖動一下,但是沒有醒。
「別哭了,這不是你的錯,走,咱們先出去,給主子和你家小姐留點時間吧。」隨即,孔凌風嘆息一聲,朝蕭承越的方向看一眼,再次將醜醜抱起來,直接往外走去。
屋子裡,恍惚之間靜默下來,只剩下林杳和蕭承越二人。
「你就這麼恨我?寧肯死,也不願意我幫你分毫?」他明明說過,只要她找他幫忙,他就一定會幫。
洛府的人欺辱她成這副模樣,她竟然主動領罰,主動找死,也不願意向他低頭。
為什麼?就這麼恨他?
蕭承越彎身蹲在床邊,看著床榻上毫無生息的女子,心中一陣接著一陣的冰涼,比十五年前長春宮那次還讓他感到絕望。
他伸手握住林杳的手,卻發現她的手已經沒有了絲毫溫度,就連鼻息都很弱,雙眼緊閉著,已經出現了死亡的跡象。
「不可以……」蕭承越雙眼猛地睜大,哆嗦著伸手拉過林杳的手,不停地在掌心搓動著,試圖為她保留體溫。
「沒有本王的命令,你不準死,洛白蘇,你聽到沒有,你不準死,本王不准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