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兩心孤泊

第三十三章 兩心孤泊

林杳迷迷糊糊地從意識中醒來,感覺身旁一直有人在喚她的名字。

為了不讓血液循環過快,她回來之後,並沒有取出手臂上封住血脈的銀針,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挨過了鞭子,最後卻因為失血過多而升天,這樣就太便宜那些人了。

但封閉血液流動,勢必會出現一些反常的事態。

比如此刻,看上去就像死了一般,其實只是在減緩身體的壓力,作為一個穿越的醫者,這點小事還難不倒她。

不僅如此,在閉目養神之際,林杳發現心口處的蓮石竟然還有治癒功能。

她就那樣趴著,感覺不斷地有氣體從蓮石之中溢出,然後彙集入她的心臟,一時之間,身上的疼痛竟消退了不少,傷口也奇迹般地在癒合。

看來,蓮石能生運,但在應運之後,也能幫應運者擋去部分不好的運勢。

林杳在意識之中極為肯定了這個猜想。

「你怎麼在這兒?」

她收好心氣,銀針自動脫落,剛睜開眼便看見蕭承越守在床前,抱著自己的雙手一個勁兒地吹氣,手上還有些濕潤的水漬。

他……竟然哭了!

還是守在她的床前,為她而哭?林杳心中有些微觸動。

聞聲,蕭承越霎地抬起頭,眼眶霧蒙蒙的,但床榻之上慢慢挪動著坐起來的身影和熟悉的聲音,卻是像光一樣,重新將他心底的希望點燃。

「你……還活著?」他望著林杳,像個小孩子一樣兀自喃喃地說出一句,方才明明已經快沒有氣息了,怎麼一轉眼……

林杳微愣,「我沒事,勞煩王爺掛心了。」

「我這人呀,什麼缺點都沒有,就只有一點,命硬,有些人越是想要我死,就越是死不了。」

比如洛清婉和江氏,比如卓老夫人,再比如蕭承越,這些人,都是巴不得她早點死掉的人。

她輕呼呼地說著,看起來不痛不癢,實則其中的心酸滋味,蕭承越是聽得出來的。

「不過……」她輕手撫著右手,半疑惑半笑著問,「王爺今日來,是希望看著我死呢?還是希望看著我不死呢?」

林杳冷笑一聲,直接從他手中抽回右手,也霎時止住了他想問的話。

恢復得這麼快,是個人都會懷疑,林杳並不好奇他的反應。

相反,蕭承越此刻會出現在此處,定然不會只是來看她這麼簡單,或許他就是想來親眼看著自己死的,林杳在心中將蕭承越此來的目的一一排查了一遍,最終只得出這麼一個結論。

「沒事就好。」見她沒事,蕭承越放心不少。

站起身,轉過去默默地將眼眶中的淚水擦掉,隨即又恢復了一張冷冰冰的臉,「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負手而立,聲音還有些澀澀的,雖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林杳聽他的語氣就知道,臉色一定不會好看到哪兒去。

「嗯?什麼為什麼?受罰還有為什麼?」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受罰還得頒布律令。

「本王是問,你為什麼要主動領罰?以你的身手,那些人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蕭承越深吸一口氣,猛地轉過身,目光灼灼地望著林杳。

他最討厭的就是她這副什麼事情都無所謂的樣子,她可以將別人的性命視為天地,齊川城的那一家人,得了瘟疫的災民,就連一個乞丐,在她眼裡都顯得無比珍重。

但她就是從不愛惜自己,也從來不會理會自己對她的關心。

誰知,林杳裹著被子,仰臉忽地笑了起來,「為了能夠更好地活下去。」

是的,為了能夠更好地活下去,在這個世界,誰都有權力選擇死亡,但是林杳沒有,因為她身上這條命,都是撿來的。

父親遺願未了,家族使命未消,洛白蘇的血海深仇未報,她怎麼能死呢。

從一來到這個世界,她就註定了要去面對腹背受敵的局勢,她的身後空無一人,如果不靠她自己,怎麼去完成那些她應該完成的事情。

有時候,孤注一擲,也是夾縫求生。

蕭承越看著她,此刻,她看上去特別虛弱,就連說話嘴唇都在發顫,但眼睛里的靈氣和堅定卻包裹不住。

良久,他才穩定了情緒。

「那好,今日這事,本王可以不再跟你計較,但是倘若有下一次……」蕭承越紅著眼,一步步走近,「就算你真的死了,本王也會把你的屍首從墳里挖出來,燒成灰,帶在身邊。」

總之沒有本王的允許,你別想一個人離開!

蕭承越是被她嚇到了,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對自己那麼狠,如此心計和手段,饒是他一個經歷過戰場廝殺的人見了,也不住覺得膽寒。

「火化嗎?……咳……還真是重口味。」人死了,整日帶個骨灰在身邊,想想都覺得瘮人。

「王爺不會是……捨不得我死吧?」林杳笑著問道,微微伸出手,上面濕潤的水光還在。

蕭承越立時就冷了臉。

背過身去,又是一副高傲的樣子,「本王只是在替邊北的災民憂心,若是你死了,誰來救他們!」

「哈……王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憂國憂民了?以前在齊川城的時候,怎麼不見你有半分憐憫之心?」

蕭承越轉過身,目光定定地望著她,「你還在怪本王?」

「……怎敢。」

也罷,蕭承越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林杳也無心去了解。

他們之間本來就是合作關係,而且是暫時的合作關係,誰生誰死,對於對方而言,都只是利益上的損失,推己及人,他會這副樣子,也是情理之中。

「我讓醜醜帶給你的那份藥單你可有看?」

半晌,林杳才又開始說話,眼下,還是正事要緊。

藥單?

蕭承越凝眸一思,這才想起今日她托丫鬟送來一份藥單,上面的藥材,多數與林杳之前差人置辦的藥材是一樣的。

「那份藥單,不是你寫的?」

他一下便想到了關鍵之處,按理說,藥材都已經購置齊全,林杳不會無緣無故多寫一份藥單給他,而且字跡也是極為不同。

「那份藥單是昨日有人送來的,追上去只看到一個背影,具體是誰並不清楚,但看情況,此次賑災的事,恐怕已有人事先知曉,只是,他沒料到我們的動作要快一步,所以藥單才遲了一步。」

「上面的方子,治療邊北瘟疫,綽綽有餘。」林杳補充道。

「你是說,寧王?」

不對,若是寧王,他巴不得邊北的災民全死絕才好,怎會送來藥單,而且,還是送到林杳這裡。

送藥單的那人,定然是知道林杳在幫蕭承越,並且,還會醫術,能懂治療之法。

「看來,這背後設局的人,還真是費了不少心思啊。」林杳抬眸望去,只見蕭承越也正看著她,眸色如炬,黑夜的燭火之下,帶著些微暖意。

「既然如此,那藥材,是否要先送往邊北?」蕭承越定定地望著她,此事除了他和林杳,雲府的人知道之外,再無旁人,那這份藥單,又是誰送來的呢?

難不成,從始至終,都有人在幕後操縱?

目的是,借他們之手,除掉寧王。

「不可。」林杳扯過被子,背上的傷有些疼,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忍住沒去動。

「寧王那邊還沒有任何行動,此時將藥材送去,皇上會如何想?到那時,可就不是救災民這麼簡單了。」

本來皇上就在借寧王之威打壓蕭承越,若是此時強佔頭功,不僅打草驚蛇了不說,還有可能帶來更大的危險。

既然有人想要借刀殺人,此時出手,豈不也正中了那人的圈套,所以不管於外於里,現在都不是出手的最佳時機。

「那現在我們是要,按兵不動,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不假,引蛇出洞更是真。」

兩人相視一眼,蕭承越這才放下心,隨即又是一陣冷笑,諷刺道,「看來洛三小姐不僅醫術了得,就連計謀,亦是過人啊,可謂謀士也。」

林杳絲毫不示弱,「敵強我強,難不成王爺您想將自己的脖子,拿給別人隨便砍?自古謀士多擇保命,我幫你,也是為了我自己。」

總而言之,和你沒有半點關係。

林杳白他一眼,低下頭,又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就算要死,也會把你先揣出去。」

蕭承越已經習慣了林杳這副冷冰冰不肯屈服的態度,不為他的身份和權勢所低頭,這才是她。

「今日天色已晚,你先休息吧,明日我讓人送些傷葯過來。」他說著要走,臨了門口又停下,「記住,本王沒有允許之前,你不能死,這是命令。」

一個背影轉身,消失在靡靡夜色之中。

命令?

去你大爺的,自家皇帝老兒還沒死,就開始發起命令了,要是讓你登上皇位,還不得上天!

林杳氣得恨不得衝上去給他一個大腳丫子,然而身上一陣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似乎在告訴她,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在緊要之事,是養好身子。

林杳撫著身上的傷口,良久,才靜靜躺下。

感覺心口處的蓮石還在源源不斷地給她灌輸氣體,她掏出蓮石,按照常理,現在已有三顆蓮石相繼應運,剩下的七顆,應該也不遠了。

然而令林杳大為震驚的是,蓮石之上淡黃色那瓣雖然亮光已經沉了下去,熱度也已經消失,但上面的亮光並未全部熄滅,還殘存著些微薄弱的光,在隱隱閃爍。

……這是?無妄之災,並未全部消退的意思?

此刻,她終於明白,何為「禍不單行」,想來,江氏和洛清婉二人,絕不會善罷甘休,定會趁她重傷之時,再次找機會報復。

他們那樣的人,是絕對不會容忍別人踩到他們頭上的。

不過這一次,也不知道是誰會先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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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權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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