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初見

三十 初見

林河光潔的臉龐透著稜角分明的冷俊,一雙深邃銳利的黑眸,泛著迷人的色澤。劍眉星目,鼻正口方,英氣逼人。皮膚雖然有些黑,但反而更讓人覺得男兒氣十足,所以林河一起身,便在人群中顯得那麼卓爾不群。

慕晴順著聲音望去,眸光霎時被凍住一般,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蓮步。

「慕晴小姐,在下有詩兩首。」林河拱了拱手。

「嗤,別又是貞潔烈女心悲涼……」看到林河這時冒出,紀海大聲調侃,引起了全場一陣鬨笑。

「瞧他那黑不溜秋的模樣,也能寫出什麼好詩?」

「呵呵,在場這麼多才華橫溢的士子儒生都沒得到慕晴小姐的認可,一個莊稼漢還在那裝模作樣,真是自不量力!」

「呸!這種人對慕晴小姐有想法,簡直就是懶蛤蟆想吃天鵝肉!」

……

台下眾人因為沒有得到慕晴的賞識早就心中不忿,林河這時出頭自然招來一頓酸水。

白若辰更是冷眼旁觀。

他還真不信,這人能創作出比他還好的詩!

林河沒有理會這些人,而是目光灼灼的望著高台之上,似乎要穿透那層簾幕一般。

慕晴猶豫了一下,隨後輕輕的點了點頭,又坐回紅木雕椅之上,輕聲道:「請公子吟來。」

林河單手負后,沉吟片刻,道:「慕小姐的故事中,女子的經歷可以分為兩段。第一段是初見男子時傾慕之心。我有一詩可表。」

「蹴罷鞦韆慵香幃,露濃花瘦薄衫濕。見客入門和羞走,倚門回首嗅青梅。」

這首詩是林河根據李清照點絳唇改的七言絕句,由於晉代還沒有詞牌名這個東西,所以林河費了一番功夫,算是勉強壓住韻腳。

詩中描寫了一位青澀少女見心儀男子上門時,那種想見卻不敢見的羞澀表情。

一首詩念下來,后廳之中再無任何聲音,所有人都沉浸在這首詩所勾勒出的美好景象之中,似乎眼前出現了一位「倚門回首嗅青梅」的少女,正嬌羞的望著自己。

此詩語句通俗,但是勝在刻畫細膩,契合主題。

眾人震驚了。

他們還真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有如此才學!

「肯定是從哪抄來的!」紀海完全是一副見鬼了的模樣,大聲嚷嚷道。

眾人目光疑惑的望了過來。

確實,他們也不太相信,這個穿戴如此普通的青年,能作出如此好詩!

林河笑眯眯地看著紀海道:「哦?你說我抄來的,那你能告訴我,這首詩是抄自哪本書籍?何人所作?」

「我……我……」紀海額頭浸出一層細密的汗珠,硬著頭皮強詞奪理道:「誰知道你抄誰的!反正我是不信你能作出如此好詩!」

「那也請紀公子抄一首念來聽聽?」林河譏諷道。

「你……狗眼看人低!」紀海梗著脖子,滿臉通紅,低聲罵了一句。

紗簾之後,慕晴沉聲不語。

她才藝雙絕,詩作中「鞦韆搖搖、香幃漫漫、濃露點點、瘦花嫣嫣、一襲薄衫」無不勾起她心中的幾抹幽思。尤其是「見客入門和羞走,倚門回首嗅青梅。」以極為簡練的語言將少女怕見又想見、想見又不敢見的微妙心理刻畫得入木三分,更是讓她顧影自憐,欲罷不能。

「公子果然才情斐然,妾身佩服萬分。」

「慕小姐過譽。」林河拱了拱手,微笑道。

「我記得公子好像說,有兩首詩……」慕晴悅耳的聲音中透著一絲期待。

后廳客人們,皆把目光轉了過來,盯著林河。

林河神情自若,說道:「這第二階段經歷是女子被男子拋棄,心如刀絞,傷心而絕。故第二首詩名為《傷絕》。」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靜。

一片沉靜!

人生若只如初見……

是啊,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后廳之中所有人都沉思不語。

少傾,門口傳來侍女低低的抽噎之聲。

沒人責怪她打破了這份安靜。

因為,就是在場一部分男客人,眼圈也是隱隱泛紅。

「佳句……亘絕前人的佳句!」一位儒生喃喃自語。

「人生若只如初見……如若只如初見,女子不至於此,事不至此啊!」一位公子嘆了一口氣。

沒人再懷疑林河是抄襲了,因為,這種千古名句,誰會捨得交給別人?

白若辰又深深的看了林河一眼,也沒和紀海多說,旋即轉身離開。

……

良久,慕晴回過神來,用絲絹輕輕沾了沾眼角的淚痕,和身邊丫鬟點頭示意了一下,又隔著帘子朝大廳欠了欠身後,徑自離開。

丫鬟隨後打開帘子,向林河行了個萬福道:「這位公子,小姐請您到茶房敘話。」

眾人一片愕然!

成了!

林河激動地嘴角微微一動。

第一個有資格進慕晴閨房的男人終於出現了,眾人無不艷羨的望著他,竟然是那樣心悅誠服。

畢竟他們自認寫不出如此絕佳的詩句。

……

明月高懸天空,灑落的銀輝流瀉入閣樓,流淌入窗沿。

一位傾城佳人靜坐窗邊,紫色長裙罩住曼妙的身體,如玉般的面容美麗無暇。

月色照於佳人身上,恍若天宮嫦娥,正要飄然而去。

「小姐,客人帶到了。」門外傳來一個嬌俏的女聲。

佳人從窗沿處回首,朱唇輕啟:「進來吧。」

「是,小姐。」

木門應聲而開,林河跟著侍女走進屋中,旋即環視著四周。

這是一間玲瓏精緻的閨房,滿屋一股淡淡的龍涎香味道,輕輕一嗅,頓覺神清氣爽。側牆邊是一座裹著粉黃帳幔的小床,在鏤空雕文窗桕外吹來的微風下,輕輕搖曳。床右邊是捲起的珠簾,下面的紅木桌子上擺著一張清雅的古琴,古琴前站著一個裊裊婷婷的身影。

如此近距離地看到慕晴,林河心裡還是壓抑不住突突狂跳。他前世今生也算是見過不少美人了,可是真正能和此女相比的,絕無僅有。

其超然脫俗,不帶半點凡塵的氣質,仿若落入凡間的仙子一般,不可方物。

若不是自己親耳聽到沈青龍的門人議論,林河怎麼也不能把慕晴和漕幫沈青龍那種人聯繫起來。

雖然沈青龍也算得上相貌堂堂,但終是一身油滑的江湖人物,和慕晴這個不帶一絲人間煙火味道的女子怎麼也搭不上邊,果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林河帶著心中無限惋惜,進身作揖道:「在下林長庚,見過慕晴小姐。」

「林公子無須多禮,還請坐下敘話。」慕晴點了點頭,接著對侍女道:「小離,給林公子沏茶。」

「是,小姐。」侍女小離恭敬稱是。

須臾,茶水已上,慕晴坐在古琴前未曾轉身,輕聲問道:「不知公子喜歡聽什麼曲子?」

林河端起茶杯,用茶蓋盪了盪,茶葉殘質飄向兩旁,他輕輕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道:「慕晴小姐似乎不願與人交流。」

慕晴娥眉微挑,稍稍側身:「林公子此話怎講?」

林河把茶杯放了下來,看著慕晴背影:「其一,自在下進門之後,慕晴小姐都未曾轉身正眼瞧在下一眼,疏遠之意顯見。其二嘛,我觀小姐的柜子里明明放置著上好的明前龍井,卻讓在下喝著雨前龍井……」

林河沒有說下去,但是其中意思也是很明顯了。

慕晴絲毫沒覺得尷尬,她轉過身來,舉袖掩嘴輕輕一笑,吹氣若蘭道:「看來確是小女子怠慢林公子了。」

「小離,給公子換一壺明前龍井。」

「不用了,在下對於茶並不講究。」林河擺了擺手。

「哦?那林公子平日講究些什麼呢?不會只是讀書寫詩吧?」慕晴似乎不經意地追問。

林河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這是自然,就像慕晴小姐您,也不會只是彈琴吧?」

「我?」慕晴頓了一下,幽幽地說道:「可能就是彈琴吧。」

「哦?」林河有些不相信的看著慕晴,轉開話題道:「慕晴小姐,其實在下今日來這裡是想和你做樁交易的。」

「交易,什麼交易?」慕晴眼中劃過一絲失落,冷冷道:「林公子請說。」

「慕晴小姐,在下想向你了解一些事情。」林河直言。

「向我了解?」慕晴皺皺眉頭:「條件呢?」

「我教姑娘一首曲子。」林河平靜地說。

「什麼?教我曲子?」慕晴心中覺得好氣又好笑。

這絕不是慕晴自負,放眼現在,這天下還真沒有她不會彈的琴曲。而眼前這個人卻說要教她琴曲!

雖然如此,慕晴還是禮節性的問了一句,只不過表情略顯漫不經心:「公子有何琴曲?」

林河似乎看出了慕晴的心思,他星眸清亮,微微一笑,自通道:「《廣陵散》!」

「什麼!?」

慕晴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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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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