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慕晴的問題

二十九 慕晴的問題

慕晴的青蔥玉指輕撥琴弦,清脆如泉「叮——」地一聲便響徹整個后廳,隨後,輕揚的琴聲悠然而起。

舒緩的前奏從慕晴的指間流瀉而出,恰似涓涓細流淌過心澗,眾人皆陶醉其中。

「這是《高山流水》?」林河心中從未聽過,有人居然能把《高山流水》演繹的如此完美,林河像是感受到了俞伯牙初遇知音鍾子期時的激蕩之心。

前奏過後,琴曲陡然一轉,慕晴的芊芊玉指突然快速撥動琴弦,時而波濤洶湧激昂高亢,時而流水丁冬婉轉悠揚,一曲過後餘音裊裊,繞樑不絕,聽得眾人如痴如醉。

后廳中寂靜無聲,誰都不願意第一個開口,似乎一開口,就會破壞這美妙絕倫的環境一般。

慕晴秋水般的明眸掃視了一眼台下,柔聲道:「這曲《高山流水》,小女子獻醜了。」

聽到慕情的聲音,后廳之中這才活絡起來,一位年輕儒生站起身來,笑著拱手道:「慕晴小姐此曲恍若天籟,在下平生僅聞,難掩心中激蕩,特此獻詩一首。」

「昔日聽曲不足誇,今日仙音動心遐。繁弦青琴凝絲竹,瀟湘聽盡江南葭。」

慕晴朱唇上掛著一抹微笑,微微點頭道:「公子大才,小女子佩服。」

看到博到了美人一樂,台下的眾人紛紛後悔,在場坐著的人大多都自負才情出眾,此詩只能說一般,他們自忖都能做出來,卻被此人佔了先機,得了慕情的好感。

年輕儒生拱了拱手,得意的笑了笑,「慕晴小姐過譽了。」

看到台下眾人躍躍欲試,似乎都要作詩的模樣,慕晴卻沒有看他們,而是輕嘆一聲,道:「今日慕晴閑來無事,尋得一故事:有一對男女兩家是世交,二人初次見面便一見鍾情,女子送男子自己的手帕為定情信物,男子也回贈自己的摺扇,二人誓言此生永不離棄。」

慕晴娓娓道來,聲音宛轉悠揚,但是林河卻莫名其妙。

「這……這慕晴小姐的故事有何寓意?」林河不遠處的那位年輕士子也是一臉疑惑。

一旁儒生低聲回應道:「這是慕晴小姐的習慣,據說在出題之前,都要說一些事情,或是人間百態,或是誌異雜談。這些和之後的問題很有些關聯,你還是認真聽吧。」

年輕士子恍然大悟的點頭稱謝。

「後來,男子家道沒落,上門求婚。女方父母百般阻撓,意在悔婚。而女子不惜以死相逼,最終帶著豐厚的妝奩嫁給了男子。幾年後,男子偶得丞相賞識。為了自己的前途,男子對丞相謊稱自己未婚,並暗地一紙休書寄回家鄉,拋棄了女子,娶了丞相的女兒。女子收到休書後,在男子送的摺扇上畫了一幅撕成兩半的手帕,託人給男子送去。而後女子對家裡人說丈夫遭遇山賊而亡,遂投井自盡。」

這是一個標準的負心漢拋妻故事,這種故事在晉代還是比較少見的,因此在場的眾人都沉浸在故事悲情的氛圍中,有的為女子的貞烈所震撼,有的為男子的作為而不齒。

「小女子看到這個故事後,胸中似有千言萬語,但小女子才識淺薄,難以一吐為快。今日在此,就請諸位貴客以詩作答,已解小女子心中鬱結。」

美人軟語相求自然讓客人們的荷爾蒙飆升。在場之人,或是怒斥男子負心漢,或是同情女子的遭遇。不過這些言語都沒有引起台上慕情的任何回應。

一刻鐘之後,后廳之中聲音漸消,一位頭戴金色束冠的錦衣公子,站起身來,晃了晃手中的摺扇,道:「本公子倒是有詩一首,可幫慕晴小姐舒結。」

高台之上,薄紗簾幕後的慕晴,似乎抬高了螓首。

眾人這才恍若回神。

慕晴過去曾舉辦兩次此類活動,一次是寫賦,一次是道辭,此次看來是論詩了。

回過神來的客人,看到被人撥了頭籌,皆是一副懊惱之色。

錦衣公子把摺扇「唰」的一下打開,得意的笑了笑,念詩道:「昔有負心薄倖郎,得勢拋妻真猖狂。貞潔烈女破摺扇,無奈跳井心悲涼。」

一首詩念完,全場寂靜!

眾人看著搖著摺扇的錦衣公子,皆面色古怪。甚至一位正在喝茶的客人,「噗」的一聲把茶吐了一桌子。

這首詩可以說是一無是處,唯一的優點就是韻腳壓對了。

「公子才思敏捷,妾身佩服。」慕晴言不由衷道:「可惜此詩和妾身的心情不太相符。」

錦衣公子收束摺扇,木著臉坐了下來,似乎只是遺憾自己的詩沒有契合慕晴的心意而已。

聽到作詩,紀海歪過頭,看向身旁的白若辰。

周圍人皆把目光轉了過來,好像白若辰不開口,其他人不敢開口一樣。

白若辰被稱為「書畫雙絕」,這詩上的造詣自然也是不低。

他微微沉吟了片刻,隨即站起身來。

「白公子要作詩了!」

「快,快拿筆記下來!」

「今日沒有白來啊,不僅聽到了慕晴小姐的琴聲,還能聽到白公子的詩!」

……

眾人面帶期待之色。

紗簾後面的慕晴,也把杏眼好奇的投了過來。

「慕晴小姐,在下有詩呈上。」白若辰微微一笑,面帶自信之色。

「哦?慕晴恭聽公子大作。」慕晴輕聲道。

大廳里瞬間鴉雀無聲。

白若辰點了點頭,開口道:

「伯也不可從,潔已殉古歡。信義苟不虧,生死如等閉。」

這是一首簡單的五言絕句,主要是詠嘆了此女子的貞烈,算是上乘之作。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做出符合此詩主題詩,白若辰的詩歌造詣確實非同一般。

眾人拍手,一片叫好之聲。

「太好了!完美的詮釋了故事中女子的貞烈!」

「大作,大作!」

「不愧是書畫雙絕!」

……

待眾人叫好聲過去,高台之上的慕晴才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白若辰皺了皺眉頭,不過最終沒有說什麼,坐了下來。

眾人知道此詩沒有讓慕晴垂青,不由得驚訝的看著台上的慕晴,各自低聲討論,大抵是慕晴要求太高云云。

慕晴沒有理會這些聲音。

白若辰已經作完,台下眾人便不再藏拙,都絞盡腦汁,時不時有人站起身來,一展胸中才學。

可惜時間太短,客人們作出的詩大多數都是些平庸之作,少有一些出眾的,也只能得到慕晴「嗯」、「不錯」的敷衍之聲。

待到后廳之中無人再站起,端坐在紅木椅上的慕晴,這才淡淡的說道:「客人們的佳作妾身已拜讀,可是妾身心中的鬱結仍舊難消。」

慕晴眼波流轉,明眸中略帶一絲失望,「今日妾身有些乏了,改日再聆聽各位大作吧。」

一些有經驗的客人對這種情況也算是早有預料,慕晴前兩次舉辦這種宴會,無論寫賦還是道辭,最後沒有讓任何人進了自己的閨房。

主要原因是慕晴的出題方式太過於刁鑽,每次參與之前都信誓旦旦才子們,在會上很難作出契合主題的好作品,因此皆鎩羽而歸。

慕晴站起身來,輕紗下露出了她曼妙的身材。

看到慕晴要離開,眾人失望之色盡顯。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打破了后廳的寧靜。

「慕小姐,在下有詩奉上!」

林河站起身來,挺拔的身形如鶴立雞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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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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