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瀟湘館

二十八 瀟湘館

瀟湘館是錢塘縣最大的妓院,也是「江南六院」之一,院中美女如雲,佳麗成群,常年吸引著各種外地富商,名門公子,文質書生的光臨。

瀟湘館有自己的一套規矩,首先是館中女子,女子們主要分為三等,第三等是做普通皮肉生意的女子,稱為「配妓」,這些配妓,理論上只要用錢,就可以和他們共赴巫山,當然了,這價錢也是不低,非是平民百姓能消費得起的。

這第二等名為「藝妓」,顧名思義,這些只是演奏樂器,唱歌跳舞的女子,兼顧陪酒的工作。藝妓們一般不會陪客人巫山雲雨,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如若你能征服她們,就算陪睡也不是不可以。征服的大多數是靠著銀子,或者是才華。

第三等那就是瀟湘館中頂尖的女子了,她們只有五人,據說各個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甚至有不少外地客人遠赴千里,就是為了見她們一面。當然了,能見到她們的客人非富即貴,而且瀟湘館還得遵照她們的心情。

這五人之中有個先後順序,其中最為出名的便是這五人之首,瀟湘館的花魁——慕晴。

有一位好事者專門遊走於江南的煙花柳巷之地,評出了江南十大美人榜,慕晴位居此榜中的第一位。

本來燕瘦環肥,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可是一旦說起慕情,所有人都是滿臉的仰慕。

慕晴的身世是一個謎。

六年前她突然出現在瀟湘館,一夜傾城。而後她深居簡出,很少見客,大多數人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時間已近戌時,夜幕悄悄來臨。

此時正是瀟湘館賓客盈門的時候。館外客人絡繹不絕,他們衣著華麗,神采奕奕。館內燈火通明,恍若白晝,鶯鶯燕燕,歡聲笑語。

林河穿著便衣,看著熱鬧非凡的瀟湘館,暗自撇嘴道:真是萬惡的舊社會!

心中這麼想,不過林河腳下絲毫不慢,三兩步便邁進了瀟湘館。

站在門口的老鴇是一位三十來歲的美婦人,雖然保養的不錯,但是眼角的魚尾紋仍舊顯示出一些歲月的痕迹。不過有些客人就是好這一口,林河進來時,她正和一位大腹便便的客人打情罵俏,時不時的拋出幾個媚眼。

看見有新客人進來,老鴇急忙笑著迎了上來:「客官面生的很,是第一次來瀟湘館吧。」

「老闆娘好眼力,確實如此。」林河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看到林河有些拘謹,老鴇抬起素手,用香帕捂著嘴,「咯咯」一笑道:「客官無須緊張,咱們瀟湘館可是名冠江南的溫柔鄉,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

「倒不是緊張,只是覺得要見到心儀女子,難免心生些許激動之情。」林河尷尬地回應道。

「哦?客人有心儀的對象了?」

林河哈哈一笑,摸了摸腦袋,道:「早就聽聞貴館木青小姐的芳名,今日就是為她而來,還望老闆娘引見。」

老鴇笑了笑,給了林河一個嬌俏的白眼:「原來是慕晴啊,客官,我得佩服您的好運氣,今日慕晴心情不錯,正在樓上后廳。待會兒如果客官能夠回答上慕晴提出的問題,還可以入得她的閨房之中品茶聽曲呢。」

這木青——還是慕晴,格調這麼高嗎?林河暗自嘀咕一句。

「那就麻煩老闆娘引見了。」林河微笑著拱手道。

老闆娘讓一個侍女帶著林河上樓,自己則繼續在門口招呼客人。

穿過雕樑畫棟,古色古香的走廊,林河來到了瀟湘館的后廳之中。

后廳之中人頭攢動,大家面色紅潤,神情飛揚。

后廳的前方是一個掛著水藍色透明薄紗簾幕的高台,隱隱可以看見裡面有一套黃花梨木雕文長案,長案上擺放著一張精緻的桐面檀木古琴。

客人三五成群的坐在桌子旁,有說有笑的聊著天,時不時伸長脖子朝著高台上看看,似乎有什麼人要從裡面出來一樣。

這麼多人,不會都是來見這位慕晴的吧……林河本以為能見到慕晴的客人寥寥無幾,未曾想會是這個場面。

於大人,我對不起你啊!

林河心中莫名有些慚愧,公款吃喝玩樂就算了,要是任務完成不了,簡直丟了大晉公務員隊伍的臉面。

不能泄氣!自己一個穿越人士,還能怕了這些土著不成!林河給自己打了口氣,隨即信步走進后廳,突然聽到旁邊的兩個客人正在討論著什麼,林河駐足,豎起耳朵。

「慕晴小姐的風采,神往已久,若今日能得一見,也不枉我這次從建康不辭勞苦地趕過來!」一位衣著華美,長相清俊的年輕士子,甩開手中的摺扇,一邊輕輕搖動,一邊感慨道。

「這江南第一美人的名頭,誰不想見識一下,莫說你從建康過來,今日聚集在這裡的人,據說還有從秦國那邊過來的人呢!」年輕士子身邊,一位頭纏儒巾的年輕儒生,低聲說道。

「管他是何人,既然慕晴小姐只見一人,我必當全力以赴,爭得這次機會!」

「那就看各人能耐了。」年輕儒生絲毫不讓,自信的說道。

……

大廳里百十個座位已經坐得滿滿當當,林河算是運氣不錯的那個人,找到了最後一個座位。

跟在林河的身後進來的是一位白面公子,他身著月色絲綢長衫,頭戴銀冠,腰間系著一條金色束帶,手拿一把摺扇,腳蹬青緞短靴,顯得風流倜儻。

這位白面公子只比林河慢上一步,悻悻地站在林河身邊。

他眉毛輕蹙,手中摺扇拍了拍林河的肩膀,傲氣十足地說道:「這位兄台,這個位置是我的!」

林河心生不悅,抬起頭道:「兄台,你這是從何說來?」

「這個位置是我先看見的,自然應該屬於我。」白面公子雙手負后,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林河微微一笑,「兄台此言差矣,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明明是我先進的大廳,兄台這麼說不覺得是在強人所難么?」

白面公子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身為臨江郡第一士族白家的長子,還從沒有人敢這麼當面頂撞他。

他冷哼一聲,正要發作,坐在林河身旁的那位年輕儒生,突然站起身來大聲道:「白公子——」

這一喊立時引來周圍人的注意。

「哇,這不是白家的大公子白若辰嗎!」

「不是說他在建康求學嗎?怎麼回來了?」

「不知道了吧,白公子前些日子求學歸來了!」

「他就是被謝安先生和王羲之將軍稱讚過的白若辰?!」

「據說他還在建康的文壇得了一個書畫雙絕的名頭呢!」

「那我們今晚豈不是沒戲了?」

……

年輕儒生在眾人議論時,就已經恭敬的站了起來,諂笑道:「白公子,在下是紀家的紀海。」

白若辰暼了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我記得你,三年前你曾和紀大人一起來府上拜訪過。」

聽到白若辰還記得他,紀海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得意的看了看四周。

「白公子,怎麼回事呀?」紀海舔著臉問道。

白若辰指著林河,「這人搶佔了本公子的座位。」

林河見他如此顛倒黑白,便不再搭理他。

紀海本來就趨炎附勢,見林河不說話,就更是認為是他理屈。

紀海打量了林河幾眼,確定他是個土包子,心中不屑,旋即怒斥道:「你敢搶白公子的座位!好大膽子!」

「這裡的座位都屬於瀟湘館的,什麼時候變成了他的了?」林河冷笑一聲。

「你這市井之徒,還敢這般耍橫?!」紀海憤怒的指著林河,大吼道。

在紀海心中,林河不過是一個普通百姓。

周圍人聽到紀海之言,紛紛看起了熱鬧。

「嘿嘿,這人瘋了吧,敢和白公子爭位子!」

「誰知道呢,這瀟湘館的門檻越來越低了,這種市井小民居然也能混進來。」

「得罪了這兩個人,我怕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嘍!」

「這種狂妄自大的小人,不揍他一頓是不會長記性的!」

……

林河眼冒寒光,冷冷的看著紀海,紀海心生寒意,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

但嘴上並不示弱,剛想開口怒罵,白若辰突然拉住了他,打著哈哈道:「算了算了,本公子不和他一般計較。」

紀海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白若辰沒和他解釋什麼。

林河剛才的眼神透出的那股殺氣,他在建康是見過的。

他深深的看了林河一眼,轉身就要走開。

幾個馬屁精忙道:「還是白公子大度啊,要是我絕對讓他好看!」

紀海忙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白若辰,自己則吩咐夥計再加一張過來。

……

驀然間,整個后廳突然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高台之上。

林河定睛一望,只見水藍色的薄紗內,一位穿著束腰淡紫色長裙,外罩綠色輕紗的女子,婷婷裊裊的拾級而上。

她柳腰纖細,身姿婀娜,青絲盤了個俏麗的花髻,上面用一根形如蝴蝶的碧玉簪紮起。女子面上蒙著一層面紗,只露出一雙如霧似幻的眼睛。羊脂般的耳垂上掛著兩顆珍珠耳墜,衣袂飄飄,環佩叮咚,如仙子下凡。

此刻,所有的目光都隨著她的蓮步輕移!所有的呼吸都是一個頻率!

她輕輕的坐到了紅木軟椅上,微微掃了一眼目眩神迷的客人們,柔柔一笑,道:「小女子慕晴,讓各位客人久等了。」

軟語呢喃,恍若幽谷清泉,令人聞之骨軟肉酥!

少傾,眾人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搖頭道:「能見到慕小姐,就是等上一宿也值了!」

「是啊,是啊,等一月小生也願意。」

「慕小姐果如瑤池仙子,仙子也!」

……

台下一片逢迎之聲,台上的慕晴卻神色淡淡,她盈盈一笑,道:「小女子當不得客人們如此稱讚。」

慕晴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好像擁有一種特殊的穿透力,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眾人很快就安靜下來,慕晴滿意的微點螓首,繼續說道:「各位客人遠道而來,小女子無以為報,今日就為大家獻上一曲,聊表謝意。」

聽到慕晴要彈奏琴曲,眾人的表情更加激動了。

這天下誰人不知慕晴的琴仙子名號,據說其曾經在閣樓演奏一曲鳳求凰,引得百鳥翔集。

現在聽聞慕晴準備親自演奏,也難怪眾人如此激動了。

后廳里鴉雀無聲,無數雙眼睛期待的盯著高台之上,慕晴神情自若,輕抬素手,撥動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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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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