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節

「嗨，我這是怎麼啦，都想些什麼呀，烏七八糟的。」汪清泉暗暗地罵了自己一句，很快捋清了自己的思維后抬起眼望了望梅子繼續道：

「這場波瀾壯闊的經濟改革和對外開放政策，著眼點就放在要儘快恢復我國的經濟，以鞏固我國的社會主義制度造福於廣大人民，同時要提升人民的生活水平」略略思索片刻之後又信心十足地道出：「梅子，這可能就是未來一段時間我黨的工作重點了」。

又一次短暫的停頓繼續說道：「黨的宗旨也是我們這些當領導的當之無愧的責任。有些制度沿襲了幾十年，社會在進步，科學在發展，生產力的發展應適合時代的發展而改革，而且這次是空前絕後的大膽改革，不改革中國是沒有出路的。改革搞活市場走市場經濟不僅給國家帶來好處，也給人民帶來了好處，惠及民生。還可以讓不少的應屆大中專畢業生，社會上的閑散人員有工作可干，同時也起到穩定社會的作用，是造福子孫萬代的巨大工程。我們做的事業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偉大事業，基本上無經驗可以借鑒。但我們深信黨的這項政策既能緩解了就業的壓力也能穩定社會。」講到這裡汪清泉頓了頓，寬寬的額頭上三條抬頭紋被他皺著的眉頭拱在一起，若有所思地地繼續說：

「工廠已經開過幾次有關落實部里提出的經濟制度改革的會議精神，為了適應當前國家蓬勃發展的市場經濟，如果我們還守著軍工企業是老大的思想，一切等待國家和部里來救濟只有死路一條。同時為了廠里上萬名職工的生存和利益，廠黨委幾番開會一致決定開發民用產品，首先組建歸廠長直接領導下的研究所開發適應市場的民品，衝壓廠、鑄造廠，儀錶廠和工具廠相互配合作為首批試點單位上報部領導。你看咱們的鑄造分廠已經動起來了，他們鑄造的手搖絞肉機的樣品已經送到廠領導班子那裡了，並得到了廠長的認可。下一步就看咱們的啦。」

汪清泉對廠領導順應社會發展所作出的安排的表述和當前形勢的分析讓梅子聽入了迷。在此以前沒有聽到任何人說過。這是因為廠領導剛剛作出的決定，還屬於《參考消息》的範疇呢！當聽到要成立研究所時不禁為之一震，她意識到這股在黨的領導下的改革大潮，真地開始衝擊國家的頂樑柱——軍工企業了，把幾十年來沒有創新產品，死水一潭的軍工企業會不會弄得天翻地覆呢！，總是伸手向國家要、靠的時代將一去不復返了。同時，她也瞧了一眼思索中的汪清泉，是呀，在這樣氣勢磅礴的改革大潮下有誰還能站在岸邊袖手旁觀呢！

此時的汪清泉兩眼直視著前方粉刷得雪白的牆壁，那眼神似乎已經越過牆壁看到了樓外矗立著的、飄揚在旗杆上的迎風獵獵作響的五星紅旗思緒萬千，在這改革的大潮中心情複雜，忐忑不安的又何止我一人呢。工廠機構調整必然涉及到相關的分廠以及人事調動，而且自己又是在副職位置上，目前的位置是否也會面臨著調整呢！他的擔心是不無道理的。

汪清泉不可能把自己對未來前途的擔心說給梅子聽，再說也沒這個必要，即便是說了弄不好還會攪亂她的心境。而她也不可能理解到作為處領導的他，此時忐忑的心情。不過近來發現梅子的心情變了，變得百靈鳥般的愉悅。掃除了心裡「以工代干」的負擔，處領導對她工作的認可，梅子心情敞亮了，她認為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是最好的證明。說到做到的梅子，經常穿上彩色鮮艷的長裙飄然出入於處領導的辦公室。

一天早晨，梅子給汪清泉送完報紙和信函后，一個優美的轉身長裙下擺隨之飄然而起。這身長裙顯得梅子的身材清瘦了許多,大波浪秀髮蓬鬆得像一朵綻開的牡丹。看得汪清泉呆住了，心想這梅子今天的裝束太漂亮了，漂亮得仙女下凡一樣。情不自禁地隨口叫住了梅子，以為汪清泉有事情要向自己作交待的梅子，立刻轉過身來，隨著裙擺的飄舞又一次把一股香氣飄送到汪清泉的肺腑。他無法剋制自己的感情輕聲叫住梅子：

「今天梅子咋這樣的漂亮，漂亮的似一隻彩色的蝴蝶，款款地飛舞到我的辦公室，哈哈，不是嗎！。」

「是嗎！」心情愉悅的梅子閃動著「毛花眼」，以眼神送給汪清泉一個甜蜜的微笑。

在一個春日和煦丁香花盛開的季節里，將職工生活區和青山機械製造廠廠區隔離開的、那一片幾百米寬的綠化帶里，春意正濃，勇敢鑽出地面的第一批青嫩的生命力旺盛的小草，已經長出青色的圓圓嫩葉的鑽天楊樹，和剛剛開出無數白色小花並散發出一股一股，令人心醉丁香花的香味和綻放中的一簇簇鮮艷奪目的桃花，預示著今年的春天，又是一個豐富多彩令人眩目的春天。

自從國營內蒙青山機械製造廠向有條件的分廠下發了開發、研製、生產民品的紅頭文件以來，各種民品在內蒙青山機械製造廠這片軍工的沃土上，如雨後的春筍花樣層出不窮，深得民眾和市場的青睞。這些民品不僅精緻，而且是貨真價實，基本上是用真正的鋼材和上好的鐵製成，價格還低廉。例如，鑄造出的熨燙衣服的鑄鐵熨斗，固定式手搖絞肉機，菜刀可是使用真正的40號鋼材來打制而成，比市場上的加鋼刀質量好上萬倍呢。而且這些產品價格均低於市場價即耐用又實惠，還有那代替祖祖輩輩的手拉風箱的銀色的小鼓風機深得人們喜愛，僅此一項就為廠子創利不少，還有當時聞名內蒙地區不到百元的《孔雀牌》自行車等民品。

向內蒙地區和內地各省推銷民品的任務，有一部分就自然落到物資處的身上。而物資處主管銷售工作的主要負責人就是汪清泉副處長。這是物資處肖處長在一次全處領導工作會議上又一次作了人事具體安排。任命汪清泉副處長為物資處領導開發和推廣民品小組的副組長，自己兼組長。處人事安排和改革計劃，民品的開發落實，市場的開發計劃一攬子地呈報道廠領導。雖然廠紅頭文件還沒批下來，人們知道那只是早晚的問題，不言而喻，這個重擔又一次落到汪清泉副處長的頭上。同時肖處長給各個主管副處長定下了半年銷售指標和艱巨的市場開發。時間不等人，在時間就是金錢的感召下人們開始各自行動起來了。

市場是無情的，銷量是檢驗生產的產品是否受到民眾的喜愛，是否受到市場的青睞的唯一標準。不僅是外觀和產品質量的問題，更主要的是它是否受到社會的認可，價格是否符合消費者的心裡預期的價位等等諸多因素的制約。還有就是要徹地擯棄以往的老爺式的等、靠、要的工作作風，要放下架子和臉皮到各個商家登門拜訪打開商路，真正地做到面向客戶，面向市場。因此，汪清泉副處長自從上任以來，親自帶隊風塵僕僕，低眉信首地拜訪不少廠家和公司的銷售經理和總經理。最遠的地方曾到過南邊的廣州，北邊的哈爾濱，滿洲里一些城市，可以說來去匆匆，吃不好睡不好的。人，雖然累瘦了一圈，可效果不佳，離肖處長定下的銷售指標還差的不少呢。

雖然，汪清泉經常在一些大的飯店招待不少所謂有意向的客戶，這其中也有不少是朋友或者熟人介紹的，但結果基本上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酒沒少喝、錢是沒少花啊，每次結果都是石沉大海沒了迴音，汪清泉也感到很奇怪與納悶，他曾經懷疑自己的市場開發能力和在處理人與人之間關係上的應變能力，時間不等人啊！他真的不知道如何處理才好了。

偶然，在一次接待宴會上酒過三巡后，有些大腹便便的、吃得腦袋油光鋥亮的經理，可能是良心發現地和汪清泉說了不該說的話。他們覺得汪清泉少了點商人的狡詐，與紳士做派的汪清泉打交道讓他們這些在商海里淌渾水的人放心。其中有一位經理在酒足飯飽之後，整個身體傾斜著幾乎靠到汪清泉的面部悄悄地問了一句話，這句話無疑給了他一個暗示，啟發了紳士氣十足的、不諳市場灰色內幕的汪清泉副處長。他至今還記憶猶新。這個喝得醉醺醺的矮胖矮胖的某大公司銷售經理悄悄地操著一口東北話：

「汪總啊，飯後咱們還有啥活動呢！」

此話給了汪清泉不小的震動，以前也曾聽到過不少類似有關的話題，乙方不僅要陪吃陪喝,還要陪唱歌甚至找小姐。他感覺到事情有些棘手，那些事可能是自己權利所不能極的。對此物資處領導專門開會研究這件有代表性的，今後會經常遇到的問題，處里作出這樣的決定：1500元以下副處長可以自行處里，超出則要處長批准。負責主管各口的副處長可以全權處理調配酒席宴上所涉及的人員。

雖然有了處領導的批准，但汪清泉副處長行事仍然是十分謹慎小心。經過仔細慎密的思考他心裡已經有了初步的方案和首批需要宴請的公司和宴會上要調配的人員，並把自己的想法和方案向肖處長作詳細的彙報。肖處長悄悄的告訴汪清泉：

花銷超出了也沒有關係，他簽字財務報銷，而且咱物資處也有小金庫自己內部就可以消化完全沒有問題，前提是要完成廠下達的指標和咱處分攤的指標。這就暗示汪清泉：飯可以吃，酒可以喝，歌可以唱，舞也可以跳小姐可以找，但是合同要簽下。

過完」五一」節的第一個星期五，下班之前汪清泉副處長撥通了處辦主任小田的電話，通知梅子下班前來辦公室一趟。田主任看了一下腕子上戴的梅花表，時間是五點二十分整。趕忙快步走出辦自己的公室來到梅子的辦公桌前，彎下腰神秘兮兮地對著梅子的耳朵輕聲地說：「梅子，汪處長叫你到他的辦公室去一趟呢，現在就去。」梅子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文件,心想快下班了,這個時候汪處長叫我幹什麼呢!看著站在眼前手裡拿著一支中華鉛筆，面部表情有點滑稽的田主任，那支綠色的中華鉛筆在他的手中不停地轉動著就是掉不下來有點是像在演雜技。田主任見梅子只管發愣沒有動的意思，就大聲催促道：「還不趕緊過去，發什麼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