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講」

第25章 「第二十五講」

?谷慈誠然沒吐出多少東西,但她能吐出來的基本都沾著沈清和的衣服上了。

沈清和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整個人都僵住了,機械搬地低下頭,不可置信地俯視著她。

谷慈的腦袋暈乎乎的,吐了好一會兒才吐乾淨,覺得甚是舒服,但覺得面前這個什麼東西有些異味,本能地退開。

一抬頭,對上沈清和漆黑的雙眼,像要殺人似的。

她驚悚了。

「我、我……」谷慈瞬間清醒了,僵硬地看著他身上的狼藉,語無倫次,「……對、對不起!我……」

完了完了完了。

沈清和的手握了握拳,又緩慢地鬆開,沉著臉道:「你是第一個敢往我身上吐,但我沒有殺了你的人。」

谷慈訝然道:「以前……也有人往你身上吐過嗎?」

「如果有的話我就已經在牢里了。」

「……」

沈清和就這麼站在原地不動,污漬從領口往下沾滿全身,比谷慈第一回見到他時還要狼狽。

「我……我一定幫你洗乾淨!」

谷慈伸手想脫下他的外罩,但沈清和卻抓住了她的手,「你沒發現你的臉幾乎沒有血色嗎?去看大夫。」

「可是你的衣服……」

沈清和粲然道:「你可以病好了再洗。」

「……」

谷慈的腦袋又開始發暈,眼前一片空白,差點站不穩,趕忙用手扶著桌子。

沈清和見狀向她伸出手,才意識到自己身上慘不忍睹,索性將外罩給脫了,只餘下一件白色大袖中衣,就這麼打橫將她抱了起來。

谷慈本是閉著眼睛,雙腳突然間離地,驚呼一聲,「……等等!」

沈清和面無表情道:「你應該躺下來。」

他本以為她只是看起來瘦弱,沒想到真的這麼輕,輕得令他好想……顛兩下。

但他忍住了。

谷慈紅著臉將頭別開,盡量不靠在他身上,但男子的陽剛之氣依舊令她無所適從。

她先前只是覺得沈清和長得好看,沒了,就是個小孩子,從未與他如此近距離相處過,靠在他的胸膛上,連他的呼吸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心臟「撲通撲通」猛跳,谷慈只好捂著眼睛,不知過了多久才被沈清和放在卧榻上。

「我去請大夫。」

谷慈暈得不行,迷糊之中「嗯」了一聲,很快便睡過去了。

當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身邊有沈清和與另外一人的說話聲。

睡了一覺精神好了許多,谷慈睜開眼,看見對面站著一個五十來歲的大夫,有些吃驚道:「……楚大夫?」

大夫聞聲回頭,和藹笑道:「小慈姑娘醒了啊。」

他說完走到床頭,給她診了一下脈,皺著眉問:「你近來每天睡多久?」

谷慈移開眸子,似乎有些心虛:「夠睡的。」

「不必瞞我。」

她這才小聲道:「兩三個……時辰吧。」

一旁的沈清和驚訝道:「你就睡兩三個時辰嗎?」

楚屹聞言,神色更加嚴肅,厲聲道:「你忘了你爹的事嗎?」

谷慈沒有回答,低著頭。

楚屹從多年前起便是給他們家看病的大夫,當年也是他診出她父親患了不治之症。那時便叮囑過她不要太過勞累,以免重蹈覆轍。

「從今天開始,每天休息時間不得少於四個時辰。」楚屹走到桌旁,提筆寫方子,「你沒什麼大礙,不過是睡得少了加上勞累;但若再這樣下去,可就不止是喝兩服藥就能好了。」

谷慈默默點頭,「多謝楚大夫。」

楚屹將藥方交給沈清和后,叮囑了兩句便走了。谷慈靠在床頭揉了揉眉心,一睜眼注意到沈清和不知何時走過來了,坐在床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怎、怎麼了?」

「我很好奇。」他一本正經道,「一家書院值得你如此不要命嗎?」

谷慈淡淡垂下眸子。

「三年了。」她嘆了口氣,「我爹去世已經三年了;我存了三年的錢,可是完全不夠。」

沈清和道:「我可以贊助你。」

谷慈搖搖頭,難得露出無助的神色,「就算存夠了裝修的費用,書院開了之後也需要錢來維持。你可以幫忙一次,難道能幫一輩子嗎?太不現實了。」

沈清和沒有回答,突然站了起來,「明天我會去幫你請假,你病倒了我很困擾。」

谷慈微訝地抬頭:「……困擾?」

「我的門壞了。」

「……」谷慈無奈地搖頭,「我不會修門,你可以去找工匠師傅來修。」

沈清和攤開手:「我不輕易相信外人。」

谷慈愣了一下。

似乎不知在什麼時候,這個人將她圈進了他的生活之中。

「那你就只能自己動手修了。」

沈清和露出得意的微笑:「哦,這必然是難不倒我的。」

谷慈注視著他的笑容,心情也不自覺好了一些,擺手道:「你不用幫我請假,我沒事。」

「你沒聽到大夫說什麼嗎?」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如果你再這樣下去,會死,不是開玩笑;不珍惜性命的人連廢人都不如。」

他最後一句話顯然是認真的,露出了和平時截然不同的嚴肅表情。谷慈只好妥協,腦袋還是暈暈的,「那麻煩你熄燈,我先睡下了。」

沈清和應了一聲卻沒有動身,站在床邊細細盯著她的臉頰,雖然有些蒼白,但俏麗半分不減,五官秀氣玲瓏,精緻動人。

他緩緩伸出手探向她的臉,繼續上次在廚房未完成的事,輕輕捏了一下。

果真軟軟的。

次日一大早,學堂的孩子們個個打著哈欠來了,有個小小的身影跟著上舍的學生擠了進去,終於挪到林昔白面前,仰起一張笑臉,「林先生好。」

林昔白一轉頭便看見張羽站在他旁邊,摸摸他的腦袋:「不害怕了?」

「不害怕了!」張羽奶聲奶氣道,「林先生說男孩子要勇敢,我才不怕鬼呢!」

林昔白微微一笑,只問了幾句大概的情況后,張羽便連忙趕回下捨去了。宋先生一向凶得很,他固然害怕遲到。

林昔白收拾好東西后準備去上課,一進屋便覺得這裡有什麼異常。

他環視講堂。

如往常一樣,這裡坐的都是十來歲的學生,小一點的不過八歲,個個稚氣未脫,聰敏可愛。

除了最後一排坐著個明顯不是學生的人。

只見沈清和就這麼坦然地坐在最後面,旁邊的幾個學生紛紛驚訝地看他,竊竊私語。

小學的確是不限年齡的,但這麼大的人一般都不太好意思來,嫌丟人。學生們也是第一回見到年齡差距這麼大的同窗,都表現得很不可思議。

林昔白像是什麼都沒看見,從容不迫地將手裡的書放下來,讓學生翻開書先溫習昨天講的內容,平靜道:「那位學生請隨我來罷。」

沈清和就這麼跟著他出去了。

「有事嗎?」

沈清和答道:「我是來幫谷慈請假的,不過我不知道應該去找誰;她這個月都不會再來了。」

「請假?」林昔白略略訝然,「谷姑娘從不請假,是出了何事?」

沈清和看著他:「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她從認識你之後便開始遲到、請假,你就沒想過這是為什麼嗎?」林昔白冷然道,「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麼好,不要把運氣當成福氣。」

沈清和似乎被這個問題問住了,直到林昔白回去上課了也沒答上來。

他去衙門的路上一直在思考這件事,趙翔對於他的到來感到很是吃驚,忙問:「沈先生……小慈姑娘呢?」

「谷慈生病了。」沈清和道,「我是來替她請假的。」

趙翔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

谷慈生病了,這意味著他們就要和沈清和本人打交道了,這簡直是個鬼故事。

一干捕快們全都精神了,領著他去先前找到的女屍那裡。

女屍的身上一件能證明身份的信物都沒有,只有一個貼身的平安符,衙門貼出告示已經快一天了,但到現在也沒人來認領。

仵作道:「如先前驗的結果一致,死者身中兩刀,喉嚨處的刀傷是致命傷,應是當場斃命,死前未受虐待和侵犯。」

沈清和點點頭,盯著女屍看了良久。畢竟死後被拋屍在較涼的井中,這具女屍腐爛的速度很慢,面容清晰可認,是個體態豐盈的美人。

「膚色白皙光滑,衣料也是上等,手上卻有厚重的繭,說明生活在非常富裕的地方,應該是個地位較高的僕人。」

他又將那個平安符拆開,細看一遍,「這個東西雖然哪裡都能求得到,不過每個地方都會留下不同的標記——她是從京城來的。

如果是跟隨戶主一起來的,失蹤了這麼久,必定早就有人來報案了,但卻沒有;她顯然是一個人來的,應該是去探親。」

趙翔點頭道:「她身上什麼東西都沒有,應該是被劫殺的。」

「看起來的確是這樣,不過不太可能。」沈清和目光明澈,「屍體是被一輛馬車運走的,還特地扔在不會有人去的書屋,這一切太周詳了,普通的劫殺不會這麼大費周章,況且還沒有找到她真正遇害的地方。」

趙翔隨後便差人再去龍騰巷一趟;沈清和看著那個被作為證物存起來的平安符,突然眼前一亮。

哦,平安符。

雖然他絲毫不信鬼神之說,但谷慈顯然是相信的,她不僅相信這些,竟連流星都信,真是太愚蠢了。

沈清和直奔一座寺院,正好花朝節的祈福尚未結束,便去求了一個平安符,又是跪拜又是聽誦經,到了傍晚才得以回家。

他手裡捏著平安符,想象著谷慈應該會高興得立馬從床上蹦起來,頗為愉悅地推開門,看見她的屋子裡亮著燈。

哦,原來已經醒了。

沈清和嘴角掛著得意的笑容,堪堪到屋外時卻聽到了谷慈的聲音,顯然這屋子裡不止她一人。

視線越過窗檐,他看到谷慈已經起身了,林昔白則是坐在一旁,手邊放著一些藥包。

「這些是安神和補身子的葯,記得每天帶著吃一些。」林昔白緩緩從袖子里取出一根紅繩,似乎不知如何開口,「還有——這是我一直隨身攜帶,可以保平安的東西,你拿著罷。」

「這怎麼可以……」

谷慈連忙搖手,恰這時望見窗邊立著的人,一襲青衫,長身玉立,眉眼清俊,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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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人難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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