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極地風雪 (2)

第三十七章 極地風雪 (2)

?「陳盈?」有人在旁邊輕喚她的名字。是汪屹。他有分寸地站在離她兩三米遠的地方,推著那隻熟悉的銀灰色旅行箱。他的圍巾散開垂在胸前,身後的背包拉鏈上還掛著從布拉格買的鼴鼠造型木偶。那是他們一起在經作者授權的「好兵帥克」主題餐廳旁的小攤上買的,一位頭髮蓬亂的老人在腳邊床單上擺著這些小玩意,無望地看著來往的行人。汪屹當即決定買下兩個,還不等老人找錢就拉著陳盈逃進旁邊的巷口。

「你怎麼在這裡?」她問。

「我想你可能還沒走。」他看著她,像她離開柏林前那樣,只是沒有嘴角的笑意。

她為他騰出旁邊的座位,把包用雙腳墊起來。她暫時忘記了火車晚點的事,只顧看他把背包放在箱子上。

「車晚點了。」他看了看周圍人說。

他摘下手套遞給她,被她拒絕了。她使勁向自己手上哈氣。車站的暖氣在這樣的氣溫下幾乎不起作用,毛線手套似乎被凍透了。

「別這樣固執,會把身體凍壞的。」他摘下圍巾將她的頭髮連同脖子一起包起來,將圍巾的流蘇鬆鬆地放在她肩膀上。然後他看著她,會心地笑了。

他知道她看著自己,又故意不去看她,隨手拿出《二十首情詩與絕望的歌》。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她想。在來時的飛機上她看過這本書,裡面有很多喜歡的句子:

「『我是絕望者,是沒有回聲的話語。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一個也擁有過一切的人。』」

他用手肘撐在膝蓋上繼續看這本書,他看得很認真,那麼薄的書,幾分鐘過去了,僅翻過去一頁。

陳盈著急起來。她連上車站的無線網,開始寫郵件。這時她還不清楚從瑞典到丹麥的路上正吹起幾年來最大的暴風雪,所有鐵路都停運了。

「女士們,先生們,有件消息要宣布。」廣播里傳出英語,車站的每個角落都能聽到。剛才有些騷動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單詞。風暴的情況沒有好轉,雪也越下越大,鐵路公司不得已和附近賓館聯繫,能為任何一個沒有準備的旅客提供當晚休息的地方。列車公司一再為未能提前預料到如此惡劣的天氣情況向所有人致歉。

「打算怎麼辦?去登記旅館?」汪屹問。

陳盈知道意氣用事是不行的,無論如何都必須先解決眼前的過夜問題。她和其他乘客一起加入排隊的行列,登記去每個旅館的人數,並等待發放房間鑰匙。她想不起奧斯陸哪個旅館里能同時安排這麼多客人。

「你們倆出了車站大門向右拐。走大概一百米就能看到這家旅館。」一個列車員把名片塞進陳盈手裡,「到了那裡就說你們是從火車站來的,他們就明白了。」

她一走出車站,幾乎被迎面吹來的風掀倒在地。她搖搖晃晃地努力保持站姿,費勁地向前走,紛飛的雪花讓她看不清前面的路。她還不記得什麼時候在陸地上行走也如此困難,每次在水裡,她都能輕鬆自如的,即便被潮汐環繞。汪屹跟在身後。如果不是路燈投射過來的影子,她差點忘記他們同路。等到達旅館前廳,他們全身都被雪花覆蓋,看不出衣著本來的樣子。

「是這樣的。」她將名片遞給前台,「我們在火車站遇到點麻煩……」

接待他們的是個年輕的小夥子,英語不是很好。她說了幾遍才讓他明白來意。他諮詢了一下旁邊的主管,把他們領進一樓拐角處的一間客房。等他演示完畢將房卡交給她時,陳盈才注意到他胸前別著「實習」的名牌。

「真是對不起,我們現在只剩下這一間空房。」他有些不安地說,「你們能將就一下么?」

「謝謝。」她將零錢塞進他制服兜里。

這是一間標準雙人房,大概由於建築年代久遠,房間顯得很局促。她選中靠門的那張床,把東西灑在床單上。汪屹無聲地走到窗邊,坐在另一張床上開始找牙刷。他等著陳盈洗漱完畢才進去,關上衛生間的門嘩嘩嘩地洗澡。陳盈打開窗帘向外看,街上沒有一個人,窗外草地上的雪不斷堆砌起來。

「還在下?」他頭頂毛巾走出來,看著窗外問。

陳盈點點頭,縮回到自己床上。戶外溫度已經降到零下十幾度,房間里的空調根本看不出效果。陳盈在被子外面蓋上大衣,可還是冷得瑟瑟發抖。她盡量不去想睡在另一張床上的汪屹,等他一上床就關了燈。她就這樣牙齒咯咯作響地熬到半夜,終於在白天的疲憊壓力下昏沉沉地睡著了。在夢裡,她變成了安徒生筆下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赤腳在布滿積雪的路上穿街走巷。她也是按故事說的,用擦亮火柴的方法取暖。過一會兒,她的腳緩和過來,身上也不冷了。她高興地將火柴一根接一根擦亮,直到雷聲將她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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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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