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極地風雪 (3)

第三十七章 極地風雪 (3)

?陳盈睜開眼睛看到窗帘間隙透出微光,天還是黑色的,不過能看到幾顆閃亮的星星。她注意到在自己大衣外層又蒙了一床被子。汪屹穿著羽絨服,雙手合十抱在胸前。他的書包歪斜著躺在床角地板上。陳盈走過去,把書包撿起來,看來剛才就是它將自己從夢中喚醒。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將書包帶掛在床位立柱上。汪屹在旁邊床上還打著香甜的呼嚕。她走到床頭,近距離觀察他睡覺的樣子。在德國他總是率先起床,等她睜開眼時他在廚房裡已經忙活半天了。有一天他還端著熱騰騰的咖啡在她鼻子底下晃,直到把她熏醒過來。直到今天她才有機會注意到他摘了眼鏡熟睡的樣子,他微翹的鼻尖和略微蹙起的眉頭。

她以前觀察過秦宏睡覺的樣子,那是一種脫離束縛的睡姿,喜歡張開雙臂佔領儘可能多的床面。她有時被迫縮在角落裡,或者乾脆挪到別的地方。秦宏偶爾會說夢話,含混不清地嘟囔好一陣,她聽到的次數不多,卻從來沒懂過。汪屹睡覺很安靜,像等待羽化的蠶蛹,四肢都緊縮著。他的頭深深地陷在枕頭裡,一動也不動。

提醒起床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房間內的寂靜。她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關上再次響起的設置。汪屹翻了個身,糊裡糊塗地用手揉眼睛。

「幾點了?」他問。額頭一側被他揉出一片紅色的痕迹。

「六點一刻。」她說,「可以再睡會兒。我估計早飯還沒準備好。」

「不睡了。」他從床上坐起來使勁眨眼,想弄清楚周圍的情況。他伸手從床頭拿過眼鏡,掛在耳朵後面問:「你睡得好嗎?」

「挺好。」她有些不忍地看著他,「昨天晚上凍壞了?」

「還行。」他停頓一下說,「我看你一直哆嗦,加了被子才睡著了。是太冷了吧?」

她點點頭。汪屹依舊睡眼惺忪,頭髮亂亂地貼在腦後。他站起身,蹚著鞋自顧自地走進衛生間,過了好一會兒他走出來,耳朵後面的髮根處還留著水滴。他繞著彎走過她的床,盡量不踩到床腳立柱壓著的地毯。他翻找出書包里的手機、錢包和護照,連同門卡一起揣進兜里。

「天晴了。」他說。

吃早飯時鄰桌坐了一對夫妻。他們帶著一個不到一歲的孩子。吃了沒一會兒妻子就離開了,當丈夫的邊吃邊喂寶寶。他熟練地搖晃奶瓶,給嬰兒喂完奶后還輕輕地拍得她打了飽嗝。出門前他推著寶寶進了給換尿布的專用衛生間,幾分鐘后就輕車熟路地推著嬰兒車向電梯走去。汪屹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切,直到人和嬰兒車消失在電梯口處。

「這邊做丈夫的可真盡職呢。」他讚歎地說。

陳盈刻意坐在和他斜對角的位置,假裝沒有看見這一切。她仔細研究各次列車的時刻表,需要將國際火車、地鐵和公交車時間銜接得更為緊湊,以免中途浪費太多候車時間。她在離哥本哈根不遠的小鎮上還有一個講座要聽,這是學校上周聯繫好的,去參觀當地最著名的啤酒公司。她喜歡這樣的實踐活動,不脫離社會地學習理論知識,可以讓她更深刻理解現實。

汪屹見她沒有答話,就沒再說下去。吃完早飯,他們回房間拿行李,又順著昨晚原路返回。太陽像睡懶覺似的遲遲未升起來,到處都是雪,大地像一塊覆著糖霜的蛋糕。

他們踏著沒過腳面的雪走進中央火車站,這裡聚集著很多人,其中幾個陳盈覺得很面熟,大概是昨晚等車時在附近坐著的。大家徘徊在售票窗口等著換票,列車員還沒上班,賣早點的攤位前排起長隊,咖啡機一刻不停地忙碌著。陳盈回到昨晚的座位上坐著,目不轉睛地觀察隊伍盡頭。汪屹頭枕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努力掙扎著不讓自己睡去。

他們就這樣等著,過了八點鐘,窗口開始售票,長隊的尾巴又接出一截,差不多要延伸到火車站外。三個小孩在附近嬉戲。他們在玩一種拆城堡的遊戲,一個人用積木壘起一座城堡,另外兩個人在保持城堡不塌的情況下盡量抽出更多的積木,最後坍塌時誰手裡的積木最多就算贏了。他們坐在地板上屏息凝神地玩,伴隨城堡倒塌時會發出愉快地大笑聲和尖叫聲,引得很多成年人駐足觀看。

從奧斯陸到哥德堡再到哥本哈根,這段路汪屹和陳盈可以一同走過。到丹麥后他將再次轉車,回到他的終點站柏林。他上車后迷迷糊糊為他們找到兩個倒座,就坐下頭枕著椅背立刻睡著了。她將他的行李一道推上頭頂的行李架,然後安靜地拿起書坐在窗邊。他抄著手睡,偶爾捏捏鼻子,像是趕走看不見的蟲子。冬季靠近北極地區的夜是漫長的,特別是像這樣在暴風雪后的時期。

陳盈知道在奧斯陸是看不到極光的,因為還未到達北極圈,看不到那整日不落的太陽或者無從升起的辰星,但她相信在這裡等能實現所謂的輪迴。這裡地質探險的極限,有太多的未解之謎。她相信在這無邊黑夜的盡頭存在某種神秘的力量,能讓命中注定的人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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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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