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尋兒之症

第187章 尋兒之症

忽感冷風侵膚,葭兒裹緊被衾,仰卧在床,兩眼直直地望著上頭房梁發怔,半晌,僅聞一聲輕嘆,而後才聽她道:「儀止哥哥近來怪的很,好端端的非要邀闔宮之人去觀奴斗之戲,怪嚇人的······」

「娘娘此話只對弄棋說說便罷,可千萬不要對外頭任何一人提及,尤其是大王······」幫她掖好被角,再將燭火挪近些,弄棋勸道。

「姐姐放心,此理我懂。」葭兒言罷,方轉身側卧將頭埋於被衾之下,暗掩著失落悵然之緒。想來她年紀尚小、正是歡脫活潑之時,且對宮闈瑣事從未多加留心,自封妃以來,因怕自個兒出生微寒與其他嬪妃相與不來便鮮少出門走動,縱使近來她儀止哥哥鮮少入西暖閣來瞧她,她亦未曾主動前去看望,只當他是國事繁忙,再無其他,可前時她獨坐廊下打盹之時,偶然聞得閣內的小宮人於後廊所議之話,言大王近來專寵南宮新妃,許是無暇再來西暖閣,此話無心,她便未曾在意,依舊閑坐耍玩行該行之事,可一天天過去,她每每於寫字撫琴之餘都不自覺地暗窺宮門處,妄想瞧見她儀止哥哥突然進門而來直奔正閣陪她說笑,如此從白晝等至深夜,日復一日,奈何那想見之人並未現身,如此一來,她再想起那日宮人所言之話,不禁倍感煩悶,她的儀止哥哥若因忙於朝政而未來暖閣瞧她,她這心裡或許好受一些,可眼下他卻是陪在其他女子身側,倒叫她該如何釋懷?縱然她深知身為帝王家的女子,不得存有吃醋爭風之心,獨守空閨亦乃常事,可若歷經於此,才深覺這箇中滋味,當真不好受。正苦悶之際,卻聞尚子言她儀止哥哥要於奴斗場辦戲,邀她前去一觀,她滿心歡喜,想著將見那心念已久之人,方稍微打扮了一番,於次日早早地去了那奴斗場,可那所念之人卻被萬人簇擁、高坐於台上,眾人之間,他身披貂裘,神色舒淡,渾身透著帝王的尊貴之氣,與她相距甚遠,她無心欣賞那奴斗之景,只於群妃之後頻頻側眸,想多窺看一眼她儀止哥哥,奈何他傲立人中,眸光流轉,卻未曾瞧過她一眼·······想來,闔宮皆知他乃大燕的王,心懷天下,受萬人敬仰,而她不過是易水河船家之女,出生微寒,命若葭草,能得他半分眷顧,已是三生有幸,念到此,葭兒倍感委屈,只縮在被窩裡獨自難過。

夜過三更,燕宮寧寂,唯聞牆頭冷風呼嘯,此時,宮道上所燃的燭火皆被風吹滅,道旁兩側宮宇亦緊掩著大門,暗夜之下,只見尚子打著燈籠神色驚慌,一路引著秦太醫直往燕平宮急匆奔去。燕平宮中,宮人們跪了一地,皆因未照顧好尋皇子而垂頭喪氣,高越坐於塌前,不停的用絹布擦拭著尋兒那冒著虛汗的臉,玉菡立於其後亦是憂心忡忡,少頃,秦太醫到,越趕忙起身要他為尋兒把脈。

「太醫,尋兒究竟是怎麼了?為何會突生癲狂之狀?」候了片刻,見正在診脈的秦太醫容色凝肅,高越心有不安,忙聲問道。

「尋皇子前時被穢物所嚇,如今又生癲狂之狀,恐是被邪氣侵體而致夢魘纏身,直叫他於夢中心神不定,備受折磨,照此病情,老臣先前所開的安心定神之葯怕已是於他無用。」秦太醫憂心道,診罷脈,他將尋兒的手放置衾下時留意到那腕上所帶的檀香佛珠,見那佛珠雖為木質,卻光華異常,且每顆珠身皆雕有僧人之像,不禁心下好奇,脫口竟道:「此佛珠見著倒是新奇的很,哪裡得的?」

忽聽他此問,心中焦急的越不明所以,只隨口應聲道:「此乃數年前寡人去東城山寺里為先王后守孝時得天葬台高僧所贈,寡人隨身戴了三載回宮后便贈與了尋兒,怎的了?尋兒之病,可於此有關?」

「並無,此乃佛前聖物,戴著甚好,興許可驅散尋皇子周身的陰邪之氣。」言罷,秦太醫再瞧一眼尋皇子之狀,輕嘆之後方又道:「尋皇子心神不定,老臣可多開些凝神定氣、驅陰補陽之葯,可皇子之病,單靠藥物怕是不能完全根治,想來皇子年幼,心智尚弱,自然是見不得污穢之物,如今於白日裡間瞧見心生恐懼,不得不躲躲閃閃,如此更是極易遭那陰邪之氣侵體,此乃心病,還得將心結打開,消其懼怕之緒,才可治其根本。」

「若除根本,需得多久?」越問道。

「這得看尋皇子的造化,遂老臣不敢妄言,不過此病雖是磨人,卻不會傷及性命,大王大可不必憂心,這段時日且多陪著尋皇子才是,想來大王受命於天乃九五至尊,對那陰邪之氣或許還可壓制一二。」

秦太醫於案前寫好藥方遞與高越,高越閱之,一一問了各個藥材的所之治症,才派人送他回去。太醫去后,越因憂慮尋兒病情而坐立難安,只緩步踱於殿中,念尋兒乃是被污穢之物所嚇,方喚來尚子,要他派人連夜去請法師進宮於長橋湖畔作法驅避邪祟,尚子見已是二更的天兒,宮中人皆歇下了,若是此時張羅作法之事恐會驚得闔宮不得安寧,方出言勸阻,玉菡也覺此行有所不妥,亦勸越三思,見二人相勸,高越不得不定了定心神,思忖片刻,覺得有理,才道方才是自個兒急糊塗了,思慮不周,虧得他們二人相勸云云。

二更的天兒,宮中俱寂,唯有閣外風過竹梢之聲與閣內玉漏水滴之響不絕於耳。廊檐之下,燭火微顫,玉菡端著湯藥穿廊而過,直往寢殿奔去。方才尋兒於夢中含糊囈語,越聞之,恐他又被噩夢纏身情急之下方輕喚了兩聲,尋兒似於夢中聞之便安分了些許,單撲騰了兩下便癱軟在床,歷經了幾日的折磨,年僅七歲的孩童蒼白如紙,形若枯槁,越心痛不已,不忍他獨自個兒承受病痛,卻又無能為力,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將虛弱的他擁抱在懷以作安撫。玉菡進殿瞧見此景,懂高越之心的她只得輕嘆一聲,而後緩步行至榻側,輕聲對他道:

「大王,葯煎好了,且喂尋皇子服下罷。」

聞此言,越仰首,接過那安神之葯,待試過葯溫之後才喂尋兒一口一口地服下,用罷葯后,尋兒不再囈語,穩然睡去。此時,寒夜已深,寢殿之中燭火幽暗,玉菡抬眸,見越衣衫單薄正坐於踏側一動不動,想他近來忙於朝政之事又於閑時照料尋皇子甚為辛勞,不禁心中疼惜,欲勸他前去歇息又深知他憂念尋皇子定會不肯,百般思索之後方拿來貂皮大氅給他披上,而自個兒亦坐於榻與他一道伴著尋皇子。寢殿軒窗緊掩,殿中爐火幽燃,四下寧寂,唯有玉漏聲聲作響,越神色凝肅靜坐床頭不語,只輕撫著尋皇子慘白的面頰,玉菡見之,恐他憂心太過,方低聲寬慰道:

「尋皇子向來身體康健,又正是活潑好動、精力充沛之齡,定能安然度過此劫,大王切莫太過憂心。」

「尋兒命貴,此番定能無事,只是······被夢魘纏身甚為磨人,寡人不忍尋兒遭受這等苦楚。」言罷,越回了些心神,轉眸瞧著那靜伴在自個兒身側的玉菡,微光之下,這女子面容柔和,溫淡如菊,亦瞧著自個兒滿眼的關切之色,越知她心意,又不忍她辛勞,柔聲再道:「夜已深,你且去歇歇罷,尋兒有寡人陪著便好。」

玉菡不依,只衝他微微搖頭,淺笑應道:「大王尚未歇息,玉菡哪裡能自個兒去偷懶?現夜已深,大王陪著尋皇子,玉菡又陪著大王,如此相陪相伴於這寒冬夜下才不會顯得寂寞。」

此話中了高越心窩,數日來,他為尋兒之病憂心勞神,猛地聞這關切之言倒是心頭一暖,他終凝神,瞧著這近日一直陪在自個兒身側的女子,不禁動容,方執她之手,擁她輕靠在自個兒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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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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