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2章 心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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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為何，突然烏雲遮天，整個世界一下子暗了下來。
漆黑如墨的烏雲在萬丈高空之中，不斷聚攏，層層疊疊，壓得人喘不過氣。
一陣大風吹過，眾人衣衫飄飛，被吹得『呼呼』作響。
「大哥，咱們撤吧，這是要下雨了。」
「什麼他媽的鬼天氣，剛才還好好的。」
麻子臉不甘地罵了一句，然後扭過頭看向還在痛苦的陸浩。
「算你運氣好，老子沒時間陪你玩了。」
說罷，大臂一揮，手中長刀掄了個半圓，向著陸浩的後頸直直劈下。
涼風起，長刀落。
『當！』
一聲脆響，半截長刀掉落在地。
陸浩抱著孫鐵柱的屍體，紋絲不動。
脖子沒斷，刀斷了。
麻子臉長大了嘴巴，感受著刀柄處傳來的酥麻，看著地上的半截利刃。
他驚駭地後退了一步。
「操，什麼玩意？」
「兄弟們，操傢伙！」
雖然天色昏暗，但是數十道鋼刀出鞘，還是帶起一片烏光。
麻子臉揮手喝道：「給我砍死他！」
陸浩一言不發地放下爺爺的屍體，緩緩地站起身來，他慢慢地抬起頭。
眾人大駭，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這名少年，似乎現在發生的一切，遠遠超出了他們的認知，連他們坐下馬匹都收到了驚嚇，馬脖子使勁兒的往後仰，前蹄子蹭著高的往上抬，雙眼上翻，瞪得老大。
陸浩站在原地，雙眸一片赤紅，黑髮無風自舞，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在他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尊巨大的虛影，這道虛影宛如來自九幽地獄的惡鬼，面目猙獰，凶態畢露，正在用藐視的目光看向世間蒼生。
「你，你，你……」
麻子臉不自覺地丟掉了手中的斷刀，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步。
「唰，唰」聲響成一片，眾人手中刀劍齊齊脫手而出，像是被人用大力奪走。
數十把利刃懸停在半空之中，然後『咔嚓』一聲，齊齊斷裂成了無數碎片。
一股死寂毀滅的氣息湧出，從陸浩的腳下，開始向外急速擴散。
黑霧升騰，魔氣奔涌，花草樹木碰之枯亡，整片空間陷入死寂。
此時，半空中無數利刃的碎片，宛如活物，飛舞盤旋。
它們不斷摩擦著，發出刺耳的尖鳴，彷彿一隻磨牙吮血的惡鬼。
緊接著，它們共同變幻成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向著山匪們吞卷而去！
「啊！啊！」
「疼死我啦！」
「救命啊！」
「饒命啊！」
這些山匪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被存存割裂，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們近乎發狂。
頓時，恐怖的哀嚎聲不絕於耳，連成一片，一瞬間響徹了整片天地！
他們除了腦袋，身體剩下的部分，一動都不能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利刃的風暴切割成無數的碎塊。
鮮血飛濺，形成濃郁的血霧，當空環繞，剩下的流淌在了地上，匯聚成河。
殘碎的肢體和內臟，濺落各處，隨處可見的白骨和碎肉，更是不計其數。
這些人中，只有麻子臉沒事，此時他已經徹底驚呆了。
佔山為王的時候，他覺得威風無比，也覺得自己鐵石心腸，是最狠辣的那個人。
為禍一方的時候，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但是今天，他覺得自己錯了，在看到同伴遭受的酷刑，在見識了真正的血腥和殘忍，他開始恐懼和害怕。
他的雙腿再也沒有一絲力氣，『撲通』一下子，他跪了下來。
他開始不停地叩首磕頭，嘴裡絮絮叨叨地說著求饒的話。
可惜這些都不可能得到回應。
因為那個如同惡鬼的紅眸少年，根本不可能理會來自人間的低語。
同伴都死光了，就剩下他自己了，看著一步一步逼近的血衣少年，他真正地感受到了絕望。
他卻從沒想過，這種絕望他曾經給過很多人，包括眼前的這個少年。
「嘩啦，嘩啦」
傾盆大雨，瞬間落下，澆濕了人間。
狂風怒號，飛沙走石，吹打在臉頰。
麻子臉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他甚至想讓少年殺了自己。
他終於如願了。
鋼刀的碎片，在暴雨的洗刷下，褪去了血紅，變得鋥亮。
一刀，一刀，又一刀。
一刀，一刀，砍死你。
當麻子臉連最後一絲哀嚎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似乎覺得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脫。
但是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他似乎進入了一個神秘的世界，巨大的力量拉扯著自己。
恍惚之間，他好像看見了黃色的天空，黑色的河水，還有一座高聳的石碑。
石碑的後方，是一座漆黑如墨的古殿，那裡有一面牆。
他知道沒有少年的允許，自己就永遠無法離開這裡！
畫面終於消失了。
周圍又回到了熟悉的黑暗，似乎剛才的經歷都是像夢一場。
陸浩的眼角流淌過一滴淚水，自從上次抱著爺爺的時候，一直到現在，這是他第一次流淚。
他知道這淚水，是為了那個對自己最好的老頭而流。
爺爺，你看看我穿的衣裳，孫子已經穿得起綾羅綢緞了。
爺爺，你看看我穿的鞋子，孫子已經穿上了你一輩子想買卻沒捨得買的毛靴了。
爺爺，你看看我現在的進步，孫子不但能夠讀書識字，甚至還能做那高高在上的仙人了。
爺爺，你真的能看得到么？你會為我感到驕傲么？
白光閃過，陸浩搖搖晃晃地出現在了洗心台的正中央。
這次他沒有暈倒。
風吹過他的臉頰，帶走了眼角處的那滴眼淚。
他抬頭看向蒼穹，還是覺得自己的心裏面空蕩蕩的。
「怎麼了？」蘇澈走了過來，冰雪聰明的她，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點傷感吧。」
「想哭就哭出來吧。」蘇澈緩緩地將陸浩摟入懷中。
陸浩沒有拒絕，在蘇澈的懷裡，他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過去的事情，無法挽回的，就和它們說再見吧。」
蘇澈輕輕拍了拍陸浩的腦袋，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面對心魔牢獄的時候。
她望向於歌孤墳的方向，眼中也似乎有霧氣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