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1章 心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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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腳下，碧翠連綿，一切是那樣的熟悉，那是每次去朝陽城販賣茶葉的必經之路，這條路自己曾經走過無數遍，印象自然是極為深刻，只看了一眼，便能夠肯定。
陸浩滿心疑惑，自己怎麼回到這兒來了？
爺爺？
陸浩剛一轉過頭就發現，一個衣著寒酸的老人，走在自己的前側，老人滿臉褶皺，小眼睛塌鼻樑，乾瘦的身子佝僂著，在並不平坦的路上吃力地走著。
正是爺爺，孫鐵柱！
陸浩剛要激動地開口呼喚，這時突然傳來「轟隆，轟隆」的巨大聲響。
大地開始震顫，只看數十名山匪，騎著高頭大馬，從不遠處疾馳而來！
不到片刻，山匪就到了，一邊興奮地怪叫著，一邊將他二人團團圍住。
孫鐵柱大驚失色，卻根本沒有任何猶豫，一下子擋在自己的身前。
山匪之中，為首的是一個又黑又壯，滿臉麻子的男人，他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孫鐵柱和陸浩，問道：「老不死的！這是要到哪去啊？」
孫鐵柱戰戰兢兢地回答道：「大人，我們正要去雲陽縣。」
「大人？哥幾個聽到了么，他管我們叫大人！」
「哈哈，哈哈。」
匪首麻子臉回頭沖著眾人吼了一句，山匪們頓時哈哈大笑，笑聲乖張震耳。
麻子臉從馬上跳了下來，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孫鐵柱面前。
「我他媽讓你叫我大人了么？我們是縣衙那幫沒用的廢物么？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叫大爺！」
話還沒說完，黑壯的麻子臉一腳踢了過來，正好踢在了孫鐵柱的胸口。
這一腳竟然帶出了些許勁風，力量之大，可見一斑
「咕咚」一聲悶響，孫鐵柱連同身後的陸浩，一起向後跌出去將近一丈遠距離。
孫鐵柱本身就年老體弱，挨了這一腳，「噗」的一聲，吐了不少鮮血，將胸前的衣衫，染得通紅。
「爺爺！」
陸浩抱著孫鐵柱，怒吼了一聲，剛要衝過去和那個麻子臉拚命，卻被孫鐵柱死死地攔住。
「喲，小子，怎麼著，還想逞英雄？」
麻子臉目猙獰地走了過來，他手中的長刀搭在地上，劃出了一道深深地痕迹。
孫鐵柱攔在陸浩身前，不停地告饒道：「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的就是路過此地，打擾了各位大爺，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陸浩站在他的身後，眼眶通紅，雙拳緊握，差點咬碎銀牙。
爺爺受到這樣的欺負侮辱，還要跟這幫王八蛋道歉，他怎麼能不怒火攻心！
「老不死的，既然說錯了話，就得為自己的話負責。」
「來，爬過來，從大爺褲襠底下鑽過去，我就當你剛才什麼都沒說過！」
孫鐵柱緩緩從地上爬起，陸浩緊緊拉著他，卻遭到了孫鐵柱的呵斥。
「傻孩子，聽話！他們這些人，不是咱們能惹得起的。」
孫鐵柱將陸浩的手，從身上緩緩拉開，然後向著麻子臉爬了過去。
陸浩淚如雨下。
「老不死的，沒吃飯么，爬這麼慢！」
「快點，再快點！」
「哈哈，你看他像不像一個老王八。」
「還別說，挺像，這一把年紀啊，都活到狗身上去啦！」
「哈哈，老大，你幾天沒洗褲衩了，別把老傢伙熏死啦！」
山匪笑得前仰後合，這似乎是他們最好的取樂方式。
看到孫鐵柱緩緩從自己的胯下爬過，麻子臉興奮得抖抖身子。
「嗯，不錯，老東西，算你識相。」
黑壯男子蹲了下去，「啪，啪」地拍打著孫鐵柱的臉頰。
「來，跟大爺說說，這趟去朝陽城，賺了多少錢啊？」
「沒，沒多少。」
「啪！」的一聲，孫鐵柱挨了一記耳光，趴在了地上。
「廢他媽什麼話呢，沒多少是多少？」
「大爺，這錢是留給我孫子上學的，你行行好，放過我們吧。」
孫鐵柱趴在地上哀求著，忍不住用手捂了一下胸口。
「行行好？你也配！拿出來，把錢拿出來！」
孫鐵柱緊緊地捂著胸口，那可是他孫子上學的錢，自己斗大的字不識，不能讓孫子走自己的老路，不然小浩這輩子就毀了。
這些錢，可是用來改變小浩的命運的！
孫鐵柱捂住胸口的手，越發用力起來。
「我他媽讓你拿出來！」
麻子臉直接將手伸到孫鐵柱的懷裡，用力一奪，這哪裡是孫鐵柱能抵擋的力量，撕扯之下，一個破舊的錢袋，出現在了麻子臉的手裡。
「就他媽這麼點錢，還死命護著，真他媽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黑壯男子『呸』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然後將錢袋扔了後面，頓時有其他山匪接住。
他左右晃了晃脖子，發出『嘎巴，嘎巴』的聲響，然後一臉獰笑，慢慢走向到了孫鐵柱的身前。
突然，黑壯男子毫無徵兆地揮起長刀，直直地向著孫鐵柱的胸口刺去！
世界突然安靜了。
孫鐵柱默默地看著胸口的長刀。
他似乎覺得有點累了，世道黑暗，人生艱難，他生在貧寒人家，一窮就窮了一輩子，好在撿了個孫子，和自己相依為命，小浩給自己帶來了太多的快樂和希望。
可是今天，自己的孫子好像也難逃一死了。
他好想開口求饒，讓他們無論如何也要放小浩安全離開。
他好想嘆息一聲，驅散那憋在胸口處一輩子的抑鬱之氣。
但是他的生機迅速消散，已經沒有力氣去做這些事情了。
他好不甘心啊，原來自己這輩子，就算到死，也什麼都改不了。
麻子臉一腳踢開孫鐵柱的身體，抽出了長刀，鮮血噴濺。
孫鐵柱就這樣倒在了血泊之中，安安靜靜，卻死不瞑目。
看著眼前的一切，陸浩從震驚之中恢復過來，他像瘋了一樣向著孫鐵柱跑去。
麻子臉獰笑著，沒有攔他。
他跪在地上，然後抱著起孫鐵柱的屍體，失聲痛哭。
「為什麼？」
陸浩嘶吼著，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這句話是向誰問的。
他想問問這滿臉麻子的狗雜碎，為什麼爺爺把錢都給你了，你還要殺他？
他想問問這無情的天和地，為什麼爺爺吃了一輩子苦，還要這麼對待他？
麻子臉饒有興緻地看著陸浩，沒有打擾。
似乎陸浩痛哭流涕卻又無能為力的過程，讓他非常享受。